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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添添快乐

百年琐记——我的回忆【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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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17 21:57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河北
燕山石 发表于 2012-6-17 19:39
南昌的堂弟最近住院了,结石,手术结果很好,再有几天就出院了。

这很好,可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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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18 09:10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河北
前进人生 发表于 2012-6-17 20:24
张德礼这小性格,可爱。

这种性格在那样的年代,往往是悲剧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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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18 10:48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天津
性格是改变不了的,但周围的人如是家人或是真朋友时常提醒会好些。

点评

这些问题将是后续的解说重点之一。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2-6-18 1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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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18 10:53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河北
燕山石 发表于 2012-6-18 10:48
性格是改变不了的,但周围的人如是家人或是真朋友时常提醒会好些。

这些问题将是后续的解说重点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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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19 10:12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河北
                                                      百年琐记——我的回忆(44)
                          福合昌来了个女大学生
    自打有福合昌,账桌先生和帮账的两人都要每晚上对账。顺当的时候一两个小时能对完,一旦有差错就可能三四个钟头也弄不清楚。耗时费力人上火。
    我从帮账到账桌先生深受对账的困扰。白天不能看书,我一般是在夜里看,前半夜要对账,后半夜就是我看书的时间。看困了拿挑布幌的白蜡杆子练扎枪,或者练上一段十趟弹腿。练一阵子,通身是汗,困也消了,就接着看书。
    为了节省时间,我白天记账时,每一笔都做累计,这样虽然麻烦一些,但这种当时记当时清的记法,免去了遗忘漏记的弊端,全天营业结束,账款全部相符。晚上再也不用对账了。我跟掌柜的说,账桌不用帮账的了,我一个人就能干了。这让掌柜的十分惊奇。节省了一半人力,掌柜的再也不用为差账也跟着着急上火了。多少年来的账桌规矩就在我这儿改了。直到后来我离开了福合昌,账桌一个人的规矩依然持续下去。
    于掌柜这时家属也来了绥化。没有帮账的,夜里有时就剩我一个在账房折腾。
    福合昌一到春夏时节顾客比较少。有一天见两个女的进来,一个年纪有四十多岁,另一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掌柜的都和年长的打招呼。两人和董良田径直去了后头。
    回来时这两个女的看见账桌上的我,冲我点头,那姑娘莞尔一笑也冲我点了点头,跟着出去了。
    董良田说是隔壁老黄家的二闺女,年纪有四十多的是她后妈。
    老黄家我有所耳闻,老黄四五十岁,是西医。他们家是大粮户,在屯子里有几百垧地。绥化街面上有好多房产,福昌盛、同 义昌的铺面房都是租他们家的。
    房租、地租,再加上老黄行医,家里十分有钱。
    树大招风,那时候有钱人怕老抢,也就是土匪。东北土匪多如牛毛,好似当土匪也是个行当。
    福合昌房舍坚固,货窖铁门铁窗,防火防盗,铁桶一般。再加上人多。老黄和福合昌的关系不错,就把家里的金银细软寄存在福合昌绸缎布疋货窖的二层阁楼上。
    黄家二闺女中溜儿个头,穿着可体,白晰的面孔。不像屯里来的姑娘媳妇,上一次街把好衣服都套上,大大小小好几层。福合昌人戏称是“套三衣”。
    别看“套三衣”们土,但是好顾主。“套三衣”们一进来,吃劳金的“年轻的”都要簇拥上去,这时年青帅哥们就有了用武之地。碰到置办嫁妆的,这就是一大注买卖。“套三衣”们在时,把好话都说绝了,一旦出了门买卖人的冤损话都来了,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做法,我觉得有点不地道。
    对黄家这娘俩也是如此。表面上说说笑笑,恭迎有加,人一走,就说三道四。原来老黄抽大烟,背后叫他黄皮子,东北黄皮子就是黄鼠狼。
    我又听说黄家的二闺女在北京念书,是个大学生。在那个年代念过高小就十分了不起了。念大学,还在北京。这真是让人羡慕得要命呀。
    我想起了我考高小,想起了韩家林财主张庸,卖地也供子女们念书。
    我没有条件上学念书。但福合昌就是我的大学。我给自己定下目标,要把《古文观止》上的名篇都要背诵下来。一旦有机会能上学就绝不能错过。
    念书要有时间。一些别人不愿意干的事,我都抢着去干。
    更官董永德风寒受凉一病不起,我跟掌柜的说我替德爷打更。掌柜的让我再挑一个人,我说杨占荣。替德爷打更一般是派两个人,年轻人觉多,这样可以替手换脚警醒些。
    夜里更深人静,我在厨房里可以明目张胆地看书。厨房里有大灯泡,有凳子。每隔半个小时,沿着柜房货窖院子里转一圈,手电筒照照锁头,透过玻璃窗看一看柜房里有无异样。仰望满天的繁星,敲两下梆子。甚至想起《木兰辞》中“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的句子。
    过了十二点,杨占荣合面切条点火,炒菜多搁油,功夫不大喷香混汤面做得,几碗面下去,浑身暖和。杨占荣吃完面扒在菜墩子上打盹。我则又展开了书本。夜里值班白天还可以休息睡觉,又是看书的好机会。
    我千方百计地掏换书。有时也托外出的老客给买。我的小柜里有好多的书。这在福合昌是公开的秘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同德隆的廉玉林也由帮账的升为账桌先生。福合隆的账桌先生王鸿魁也和我们同龄。我们三个同为账桌先生,也同有想念书的想法。一有机会就凑到一起。被人讥为“三大弟子”。说我们是孔圣人孔老二的虔诚弟子。
    福合隆的铺面房是老黄家的。王鸿魁说老黄家的二小姐叫黄淑银,在北京中国大学上学。因日本偷袭珍珠港,第二次世界大战全面爆发,关里关外不通火车,黄淑银不能回校,只好滞留在绥化。
    我们在感叹人生的不同际遇。王鸿魁说奉天东陵有个三育学院,念中国书,半工半读,但是教会办的,不是基督徒免进。为了念书,当基督徒又有何妨?我们三人商议好转天上基督教会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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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19 11:00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内蒙古
这日子也不错,古文观止那个时候也算是课外读物吗?也读过,至今没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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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20 15:02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河北
                                           百年琐记——我的回忆(45)
                                                三育学院上学梦的破灭
    绥化基督教会全称是绥化基督复临安息日会。地点在南大街,食盐专卖局的斜对过。
    王鸿魁的哥哥王正平是虔诚的基督徒。在马车运输社工作。
    王正平不到三十岁,个儿不高。瘦瘦的,一说一笑,和蔼可亲。笃信基督能够复临。也相信日本必败,蒋总统在渝指挥抗战,抗战胜利还都南京,我们去三育学院上学的梦想就能实现。
    江苏句容县桥头镇有教会的三育学院,在南京与镇江之间的沪宁铁路线上,改名为中华三育研究社。是三育学院在中国的总部,也是最大的中国三育学院。奉天的东陵三育学院,教材都是教师从上海带过去的,去南京上学也不是没有可能。
    王正平的一席话说得我们心里热乎乎的,好像明天就能去三育学院上学了。
    一天,王正平带廉玉林我们俩去了基督教会。
    宋教师家三间房。教会就在宋教师家里,外头是堂屋是布道的地方,他们家住里屋。门口立着一块大木牌, 上写:“基督复临安息日会”八个大字,是王正平的手笔。
    接待我们的宋教师说:“今天二位来教会,是亲近主的第一步。欢迎欢迎呀。”
    基督复临安息日会是一个全球性的组织,信徒众多。遵守星期六为安息日,盼望耶稣快来。耶稣在十字架上的赎罪牺牲,在天上圣所中的服务,不久将回来接他的子民。这个教会的特点是守安息日,认定保持健康是信仰责任的一部份。
    我问宋教师基督和耶稣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怎么一会基督一会儿耶稣呢?
    宋教师皱皱眉头说,耶稣是名,基督是基利斯督的缩写,意思是神所差遣的。基督是耶稣的职称,这么说吧,基督就是耶稣。
    教堂里的信徒们唱圣诗,跪下诵主的箴言。
    我和廉玉林也装模作样地跪在地下。我偷眼瞧瞧,都是一些老头老太太。而且大部分是老太太。像我们这样的年轻人基本没有。他们闭眼,我们也跟着闭眼,他们下跪,我们也下跪。信徒们下课了,我俩就跟宋教师讨论圣经上的故事。故事很多,宋教师说得嘴冒白沫。
    宋教师讲创世纪、诺亚方舟、伊甸园等圣经故事。廉玉林听得认真。我则有些浮燥。看来三育学院也不是说去就去的呀。
    我们去了几次,宋教师还拿出一个网兜来,让信徒们布施。我看那些穷老婆子,掏出一毛两毛的放在网兜里。我想怎么能向这样的人来求布施呢?
    创世纪说,上帝创造一切,包括人,那么上帝是谁创造的?或者是上帝是哪来的呢?宋教师说:上帝是自有永有。我有点冒火,自有永有?禁止探索。我又问,蛇是魔鬼,引诱亚当夏娃偷吃禁果。为什么上帝还要创造蛇,允许蛇存在呢?一系列为什么不得其解。对宋教师的解释我不能满意。宋教师有一点让我佩服,他永远不上火,也不着急。对于我急于求解叫真的态度,表示出极大的耐心,这种软的虚与委蛇,更让人火冒三丈。我距离笃信上帝的基督徒越来越远了,为了上学硬着头皮坚持了一段时间。
    最后,廉玉林说我真信了。我说我真不信。
    我明白王正平把三育学院吹得天花乱坠,实际上是让我们信教。三育学院对我们穷人来说无亦于海市蜃楼。
    黄淑银和填房妈隔三差五来福合昌取东西。我在账房隔着网罩常见她们来来往往。我为信教的事苦恼,如不是信徒就不能去三育学院上学。能不能问一问黄淑银呢?
    黄淑银是大学生,听说又是学哲学的。几次想问,可一想人家是富家女,大学生,自己是学买卖的穷小子。从来没有说过话,万一人家不理,岂不臊得慌。柜上的人又该怎么想呢?几次想搭话,欲言又止。
    一天,黄淑银和她妈又来取东西。她妈还抱着一个小孩。看来这小孩是她填房妈亲生的。她妈山东口音,小个子,没文化。王掌柜和她妈说话时,她妈把孩子放下,和王掌柜聊了起来。
    我鼓足勇气,斗胆说:“黄先生,你知道三育学院吗?”
    黄淑银看是我,笑着说:“噢,是张先生。三育学院知道一点。不知张先生打听三育学院干什么?”
    我不知道黄淑银怎么知道我姓张。也许是来来去去有人叫我她听到了吧。
    我把想当基督徒去三育学院上学的事情本末叙述了一遍。
    黄淑银说:“教会学校很多,比如北平的辅仁大学、燕京大学。但像三育学院半工半读的不多。”
    接着她又问我:“你信基督教吗?”
    我说我不太信,只是想念书。
    黄淑银笑了:“张先生不虔诚,还想上人家的学校。岂不缘木求鱼?”
    最后黄淑银说:“这样吧,我找些资料给你看,也许能解决你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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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20 19:08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河北
缓缓流淌的小河,却把我带到了远方。我开始越来越牵挂人物的生命路程了。{:soso_e163:}{:soso_e163:}{:soso_e1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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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22 06:48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河北
                                                       百年琐记——我的回忆(46)
                            两篇笔记
    我坐在闲人莫入的财务重地账
    东北人好抽烟的人多,烟雾缭绕桌先生的位置上,隔着网窗,凝视着柜房里的芸芸众生。,讨价还价的嘈杂之声不绝于耳。
    账桌上的业务我已经了熟于心,没有了工作压力,思想就像是脱缰的野马。像福合昌这样的买卖在绥化有一两家足矣,明码实价,交钱取货,顺畅便当,何必有这么多家,你扒我,我骂你,明争暗斗耗费人力呢?
    商人不种田,不做工,吃好的,穿好的。巧舌如簧,图利欺骗,发财还乡,置地盖房。偷税漏税,贿赂官府,有利就干,没有祖国,何异蛀虫。我对做买卖完全没有了兴趣。上学念书的念头与日俱增。
    突然黄淑银来到了门口。我想起头两天她答应给我找资料的事。
    黄淑银黑裙海昌蓝短袖旗袍,一付学生打扮。在福合昌这个污浊氛围里,像是吹进了一阵清新的风。
    一个漂亮姑娘的出现,柜台里柜台外的人们都被吸引了。其实漂亮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那种知识女性的气质。买主们不认识自不必说,福合昌认识黄淑银的,也有些奇怪:每天都是娘俩儿来,今个儿怎么一个人呢?她来找谁呢?
    黄淑银径直走到账桌前的柜台外,郑重地说:“张先生,给你看看这两篇笔记,是张东荪老教授给我们讲课的记录。”
    我接过来一看,是两页练习本拆下来的单页,一篇是“地球的形成”,一篇是“宗教的起源”。
    地球的形成,说得是太阳是燃烧、旋转的熔岩体,甩出来的岩滴,继续自转和公转,经过多少万亿年的旋转冷却,有了水、又有了生物,就是现在的地球。
    哎呀,这是多么神奇的学说呀,又那么在情在理,这比上帝创造一切可信的多了。上帝凭什么就自有永有啊。
    我再抬头一看,面前的黄先生没啦,不知啥时候走的。我心存歉意,又浮起一丝惆怅。
    我又看第二页,原始人不知道风暴电闪雷鸣等自然现象,而产生了害怕,敬畏,进而拟人膜拜,随着文化的发展,而形成了宗教。这就是宗教的来源。
    这使我想起韩家林大庙里的泥佛像,一到夏天,我们把佛像都归拢到一块,我们从配殿里搬到大殿里上课。在孩子们手里搬来搬去的佛像可不就是人造的吗?我又想起刷灶头时,杨占荣和我对灶王爷制作过程。我所信仰的,阴间地狱,十八层地狱,神佛鬼怪,原来都是人造的,是用来束缚人的精神的。
    我心里敞快了,轻松了。世界在我的脑海里变成了一个新的世界。我相信人生,不是神生。
    我从心里感谢黄淑银,是她让我知道了张东荪,知道了什么是科学。
    过了些日子,梦九大舅告诉我大姨肺病重了,快不行了。
    大姨是大舅的亲妹妹,大姨虽没有见过几面,但还知道她有个儿子小艾子。大舅和我商量怎么看护,我说大舅事多,夜里的班我来值。梦九大舅不太放心,大姨住在同德隆大院的厢房里,夜里就我一个人。我毕竟还是个没有经过多少事的孩子。
    我说没事。大舅毕竟是同德隆的经理,白天事多。
    夜里我看守着病人,大姨已经病了好长时间,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最后几天。
    因为是吴梦九的事情,福合昌与同德隆既是乡帮,多年的交情,与蒋有明又是多年的默契。还有一层,吴梦九那时还是绥化商会的会长。
    蒋掌柜吩咐王耀东在账桌替我盯着。告诉我柜上的事,不必操心。什么时候完事什么时候回来。
    夜深沉,屋里的灯惨白。病人在炕上躺着,有上气没下气。初时,我也有些害怕,特别是出去解手,夜里的脚步声“踢踏”作响,总像是有什么在后头跟着,你紧走它也紧走,你慢走它也慢走,我不敢回头,一阵阵后脊梁发凉。回到亮着灯的屋里,心还在“呯呯”地跳。
    我想到宗教的起源,神鬼之说都是人造的。我何必自己吓唬自己。我终于定下心来,在灯下静下心来看书,看一阵再回头看看炕上的病人。
    这样白天我回柜上睡觉吃饭。晚上到同德隆值班看病人。梦九大舅对我刮目相看,一个棘手的事让我解决了。福合昌同德隆的人说我大胆。敢在夜里独自和一个将死的人相伴。
    大姨还是故去了,她儿子小艾子才七八岁一个孩子,穿着重孝,拿着幡儿,冻得瑟瑟发抖,哀哀地哭着,十分可怜。
    我在想一个人就这样解脱了。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演绎自己的故事。而后边还会发生一些什么呢?无从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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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22 15:09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河北
黄淑银是张老先生的贵人啊,人生路上的一盏明灯。
“三大弟子”竟然差点儿皈依我主耶稣门下。由农而商,现在又想跳槽,为学乎?张东荪,大名鼎鼎,比上帝的仆人们还有能耐?
菜疙瘩热切期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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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24 08:40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河北
                                                       百年琐记——我的回忆(47)
                                                        巴掌拳头下的“勤劳奉仕”
    伪满洲国协和会是专门施行奴化教育的机构。所面对的是全体老百姓。说是教育,也讲亲善,可多以巴掌和拳头来亲善。
    一天绥化县协和会的来了个人,坐在柜台外头的方凳上,要户口册。那时我已经上账桌了。
    我把户口册递给他,他按户口册上的年龄登记。他说《劳动统制法》规定,1825岁的都是青年团,2655岁都是满洲帝国义勇勤劳奉仕队。
    登记的结果,“年轻的”都是青年团,吃劳金的全是勤劳奉仕队的。只有几个掌柜的“逍遥法外”了。1939年后,伪满政府制定勤劳奉公法。县公署有动员科。协和会的训练部则担任青年团的训练。那时候讲什么“国民皆劳”。
    青年团勤劳奉仕队出勤都要穿统一的黄布制服。制服分大中小三号,有上衣裤子,还有带屁股帘的一顶战斗帽。一套多少钱,由买卖家掏钱。裹腿则自行采购。
    战斗帽必须有屁股帘,日本人叫做防护帘,作用是可以防止爆炸或火灾中东西掉到脖梗子里去。正式的是一条条地钉在帽子上,垂到肩上。
    我有一次去火车站,帽子上没有这个帘儿,就用一块布夹在帽子后边。走到东门外,站岗的日本兵一把揪下这块布,回手给了我两个大嘴巴。我心里骂了句:操你妈的。赶紧离开。东门外树上还挂着七八人头,样子吓人,我想这都是反满抗日的人,不是他们所说的土匪。
    青年团勤劳奉仕队由协和会组织。
    日本偷袭珍珠港后,战事越来越紧。东北绥化这些后方地区青年团勤劳奉仕队的活动也越来越频繁。
    只要接到协和会的电话,就是:下午出两个青年团,一个奉仕队到协和会集合。
    我接到电话,就会和掌柜的说,我去吧,另外看让谁去。账桌有王耀东支应,正好出一个人。这时柜房里的人都在躲,生怕派他去出差。
    脱了长袍,穿好制服戴上战斗帽,帽子后头还飘着屁股帘儿,这身打扮实在让人讨厌。可只要去干活,就得穿。
    到了协和会集合,先是点名:福合昌!有!来几个?三个。
不叫人名,只叫商号,有时反映不过来,没有应答,上来就是左右开弓两嘴巴。
    我之所以想出来干活,一不勤劳,更不想奉仕。只是在账桌上太闷得慌,有时念书念得头昏脑胀,也是想借机出来透透气。
    冬天上飞机场扫雪,夏天去警备队拔草,春天去南郊出树苗。
    绥化飞机场在绥化的西北边,离市区有七八里的样子。
    绥化飞机场是日本人修的军用飞机场。飞机场规模很大,飞机库老远望去像是矮矮的山丘,稍近些瞅很大,飞机用吉普车直接拉进去。
    绥化冬天雪多,只要一下雪,就得把跑道上的雪扫掉。
    绥化日本警备队在东门外,占地大。四周围着铁丝网,干活就是拔铁丝网内的草,草都长得有半人高,怕是里面藏人。一个当官的老远拔着腰板坐着,两个卫兵持枪站在两旁,三个人都纹丝不动,显示他们的武士道精神。
    协和会的人在后面监督,稍微慢些,就拳打脚踢。
    中午不能回家,有的拿了干粮,一些买卖人到附近的小馆买点东西吃。我问一个同义昌的吃得什么,他说两个烧饼一个甩果汤,同义昌是涿县帮,一口京腔,“吃不下呀。”甩果汤就是鸡蛋汤,我心里话,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穷讲究。这就是买卖人。
    我也买了两个烧饼,干吃了,心想这比去年秋天出土豆好多了,出土豆在南郊,中午不让回家,大伙只好烧土豆吃,没有干柴禾,烧得糊巴烂皴的,半生不熟的,吃完肚子叽哩咕噜叫。
    最倒霉是操练。青年团勤劳奉仕队虽然也穿着黄制服,但高的高矮的矮,文齐武不齐,战斗帽后的屁股帘一跑一颠,好像一群乱蹦达的黄蚂蚱。
    日本教官用日语喊口令,立正,稍息,齐步走……
    一天两天记不住,尚可。再往后,记不住,动作做错,或口令已下,还在原地不动,就得挨嘴巴,拳头杵胸,或踢下身。总之不打,不足以体现武士道精神。特别是奉仕队年岁大的,接受慢,挨打的更多。
    先是邵景惠去奉仕队出差最多。到后来,去奉仕出勤的次数越来越多,邵又是答兑买卖的主力,福合昌就雇了个高凤专门应付出差。高凤四十多岁小老头,有差出差,没事就打扫卫生。高凤个儿小,不足一米六。穿邵景惠一米八个儿头的大号制服,衣襟快到了膝盖,像个半大褂子。
    每当高凤回来,灰头土脸地经过柜房,有人说:“大将高凤归府。”大伙见他那个样子,都哈哈大笑。
    协和会还组织游行宣传。如庆祝武汉陷落,马尼拉陷落。组成方队,穿着统一的黄制服喊口号。人多,南腔北调,更多的人把“大东亚共荣圈万岁!”喊成“大东亚共荣圈完喽!”
    19431944年,美国空军的轰炸机已经开始轰炸日本本土。日本已经露出了败像。绥化也组织消防演习、防空演习。家家门窗都要贴上米字型纸条,以防轰炸玻璃破碎伤人,有人偷着说,这是全天张旗,欢迎英军空降。英国国旗是米字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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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24 08:50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河北
玉叟 发表于 2012-3-26 17:33
估计"我"的高寿在90岁左右。

这还用估计,人都说了1924年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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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24 09:22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日本
终于知道那屁股帘的作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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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是个多地震国家,他们有些东西还是有道理的,比如屁股帘。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2-6-24 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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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24 12:01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河北
出门在外8年 发表于 2012-6-24 09:22
终于知道那屁股帘的作用了

日本是个多地震国家,他们有些东西还是有道理的,比如屁股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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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27 09:50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河北
                                                                           百年琐记——我的回忆(48)
好学问的其先生
    我自学最大的苦闷,是有了问题无人请教解答。福合昌内部没有这样的人选。和福合昌凡有关系的,我都要千方百计地了解情况,寻找能请教的老师。
    找到其先生是老早的事,其先生是福合昌的老顾主。
    其先生叫杨其桐,40多岁,是绥化县雁临村中心学校的校长。管他叫其先生而不叫杨先生,主要是姓杨的多,其先生是他独有的称呼。
    其先生比常人稍高些。冬天戴顶带小耳的长毛大皮帽。深度近视眼镜。由于视力不佳,其先生走在大街上直视前方,不左顾右盼。走个面对面,他也不理你,不是架子大,是他看不见。
    有人取笑近视眼,推车撞了牛,立刻停下,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其先生如是也。
    其先生穿一身协和绿的旧棉大衣,穿一双旧棉布靴子。像个穷教书的。这个形像绝看不出他们家是有几十垧的大粮户。
    其先生的两个弟弟在日本留学。一个在早稻田大学,一个在帝国大学。这样的家庭在绥化也是凤毛麟角。
    其先生绥化与日本往来的书信包裹不断,几乎每周都有。绥化的乡下不通邮,都由福合昌代收代发。因此其先生每周必到福合昌。
    我到账桌以后,对往来的信件包裹都细心保管。因我的家也在千里之外,深知“家书抵万金”。
    账桌铁网罩外,斜钉一块木板,来往信件都插在信插里。吃劳金的、“年轻的”都放在信插里自取。外边的客户也是如此。人多手杂,信有时也会被碰到地上,我看见会捡起来,别人似乎没人干这事。信丢了也在所难免。
    掌柜们的信函,由账桌先生收着。收信人是“蒋有明”,账桌先生一手持信,一手拿剪,当掌柜的面剪一封口,抽出信穰的三分之一,再递给掌柜的。持剪回账桌。
    掌柜的看完信,如是家信,塞在兜里了。如是柜上的事,交还账桌,命有关人员办理。
    其先生的邮件信函我都单独收好,享受掌柜们的同等待遇。
    其先生推开福合昌的门,进来先摘眼镜,除去眼镜上的濛濛雾水。环视一周,向不同方向点头。我相信他什么也没看清,只是表示有理了。
    蒋掌柜等都和他打招呼:“其先生来了。坐吧。”
    其先生应答间直奔账桌,呼一声“张先生。”我起立还礼:“其先生”。
    我把收到的信函包裹刊物卷都交给他。
    其先生先拆信看信。很多时候是马上回信:“张先生给我几张信纸。”
    他写信不背人,内容也简明扼要,开头其某,结尾其桐,月日。无虚言客套。这样信可当日发走,省了一周的时间。
    信写完了,是我提问的时间。我把一周中遇到的问题都列在一个纸条上。字词也尽量简单。例如赤壁赋: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既望何意?
    其先生说:既,过。望,十五。七月既望可以理解为七月十六,月亮最亮的夜晚。
    其先生学问广博,我的问题都能得到圆满的解答。而且能用最通俗的最易懂的语言来解答。
    我的问题,一个字一个词的都有,我怕其先生有生僻之感,我把问题的出处,甚至一小段背给他听。
    其先生惊异:你都背下来了!随之加以赞誉和鼓励。
    其先生走,他要上县公署办事,我都把他送出门去,他还不忘张先生长张先生短地道谢。虽然我年龄与他相差一大截,他并不小看我。
    与其先生交往并得到尊重,掌柜的们是赞赏的,虽然他们不说。老顾主大买主且不说,其先生毕竟是绥化的上层人物,一般人和他还答不上话呢。
    我想上学的想法,其先生也很赞同和关心。日本投降后,一次其先生找我说:张先生你不是想上学吗?现在龙南军政干校正在招生,你要想去,我可以找人,我弟弟杨毅夫是干校的政委。
我那时对八路军了解很少,对政治也没有兴趣。只是想上文化学校。对其先生的推荐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能是其先生的原因,杨毅夫一天夜里突然造访福合昌。还跟着两个警卫员。
    掌柜的们簇拥前后,我无缝插针,无法和杨毅夫交谈。
    杨毅夫后来曾任黑龙江省副省级干部。

点评

好一个其先生!读书人!还是个上层人物,还跟八路有关系!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2-6-27 1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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