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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添添快乐

百年琐记——我的回忆【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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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发表于 2012-5-27 23:36 | 来自河北
发表于 2012-5-28 08:38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天津
多年不见的老朋友是应该聚一聚,互相通信息,增加感情同时了解很多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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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有理。“不识诸君真面目,只缘人在网络中”。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2-5-28 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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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8 09:16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河北
                               百年琐记——我的回忆(29)
                                    过年(一)

1940年2月8号是农历龙年的腊月三十儿。此时我在福合昌已经有三四个月了。是我第一次在三千里外的绥化过年。
到了腊月二十七八,打年纸的老庄们越来越少。过两天就要过年了,福合昌为过年的准备工作却越来越忙。
从腊月二十起,福合昌账桌要进行年终结算,一年的收入支出,进货销货情况,多方致函,催索货款。账桌先生念账念得口干舌燥。打算盘的帮账,也累得头昏脑胀。
掌管货窖的也要进行年终盘点。进销存账货相符。货窖里冷得要命,零下三十多度,在里面呆两个钟头,手脚冻得发麻,鼻子流清鼻涕。
布疋绸缎货窖的主管是董良田。这个货窖是福合昌最重要的货窖,福合昌百分之八十的资产都在这里。每个货窖都有账本,要把堆积到屋顶的布疋都清点一遍,上上下下也不容易。
副食杂货货窖由佟耀林掌管。腊月里这个货窖进货销货量最大。货物也繁杂,清点起来颇费脑筋。
曹宝祥的纸库相对简单一点。但防火最重要,着了就没救了。幸亏福合昌没有多少人抽烟。即使偷着抽也不敢上货窖抽。
于、王、小于掌柜的都坐阵监督,人人不敢怠慢。
厨房的大师傅王自发开始为正月的筵席做准备工作。一个正月的伙食都要安排好。进了正月就不再外出买菜买肉采购了。
王师傅是山西徐沟县人,四十多岁,手艺好。准备十桌八桌的筵席玩似的。筵席上多有肉菜,比如条肉、方肉、肘子。虽吃得不多,但作为大菜,还是要上的。这些所谓大菜先是煮好肉坯子,刷上糖色,切成方或是条儿,放好作料,码在碗里,到吃的时候上蒸锅里一蒸,等圆了气,扣在盘子里就可以上桌了。
这些准备的碟碟碗碗,样多量大,厨房里根本放不下,又放到西屋的棉花房子里。比如肘子二十碗放一排,方肉二十碗放一排……这样一排一排的,好像一个雄伟的方阵。临上蒸锅依次拿就行了。
还有一个是包饺子。正月里早晚都是饺子。不再吃大茬子粥。二师傅李盛林和好面,李盛林也是玉田人,独树子的。王师傅和好馅。柜房里吃劳金的和“年轻的”也要抽几个人到厨房帮忙。董良田、杨占荣等都是包饺子的好手。擀皮的擀皮,包得包,好看又快。我包的质量差,包的都是“仰巴饺子”,王师傅说你这饺子一煮不是片汤就是丸子。于是被贬为用簸箕把饺子端到屋外的苇席上,散开冻上,绥化白天都零下二三十度。
冻好的饺子再收到大缸里。福合昌过年要准备好几大缸饺子。够吃一个正月的。
饺子都是纯猪肉馅的,人多口杂,牛羊肉膻有人不吃。
一近腊月十五,晚上12点以前散柜睡觉的时候很少。卖货量大,需要准备的货也多。所有的人劳累异常。
年前还会抽出时间让大家洗澡。新江泉是福合昌固定的洗浴浴池。洗浴一年只有这一次,公费还可以搓操。新江泉是满成禄他爸爸开的。满成禄在福合昌当“年轻的”,一些人开满成禄的玩笑:“满成禄他爸买卖好,开‘大鸡巴铺’……”
理发的老高也会在年前来一次,正月里不兴理发,说是“正月里剃头妨舅舅。”掌柜的们都是用推子推一下,短短的茬儿,好洗省事,剃光头扎眼。吃劳金的有留背头的,有留分头的。
厨房地方大,高师傅在地中间理发,一拨人围在四周等,一个理完了,大家说:“高师傅拍巴掌呀。”高师傅笑迷迷地不言语,高师傅是宝坻人,他知道关里的那句歇后语:剃头的拍巴掌——完蛋。
腊月三十晚上,五位掌柜中除了小于掌柜的外,四人聚在客房密议。听于连陛一年的财务报告。小于掌柜的厘份少,主管后勤,也许是一些别的原因,并不能参与到福合昌核心秘密中来。
于连陛是财务总管,账桌和各货窖盘点的结果都要到他这里汇总。年终他要向各位掌柜的做一个财务报告。收入多少,开支多少,库存多少,毛利多少,除去了成本以及来年的流动资金,可供分配的红利多少。
良久四位才从客屋里出来。于掌柜展开手里的红纸卷儿,宣布吃劳金的和“年轻的”的花红金额。大家都摒住呼吸,听自己的钱数,也听着别人的,这是一年掌柜的们对一个人的具体评价。念完后交给账桌,由账桌先生按单入账。大家就可以有钱花用,或汇给家里了。
掌柜的还是说上一句,往家里汇钱别太集中,以免影响柜里资金的周转。
腊月三十儿,半夜十二点。福合昌全体人员齐聚前柜。由于连陛掌柜的带几个“年轻的”的到后院的远处请财神。不多时,请财神的于掌柜双手兜着长袍的下摆,走进柜房。一撒手放下下摆,郑重地宣布财神爷接回来了,众人什么也没看见,但都面露喜色。这意味着新的一年万事大吉,财源滚滚。
此一时,全城的鞭炮声叮当乱响,二师傅李盛林一推南门,走进一步,还是那句说了几百次的老话:“吃饭啦!”店门早已紧闭,前屋留两个掌柜的,所有人都一齐拥入厨房。
我端起热气腾腾的饺子,心想妈此时也正捞起了饺子,我们家的饺子是白菜猪肉的,比纯肉馅的要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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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8 09:23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河北
燕山石 发表于 2012-5-28 08:38
多年不见的老朋友是应该聚一聚,互相通信息,增加感情同时了解很多知识。

说的有理。“不识诸君真面目,只缘人在网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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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9 06:54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河北
                        百年琐记——我的回忆(30)
                         过年(二)
从正月初一到初五,福合昌全天放假。正月初六到十三,这八天是上午开门营业,下午上门休息。正月十四、十五、十六三天是元霄佳节,也是全天休息。
这一时段,福合昌门户紧闭。没有掌柜的允许,不准出门。
凡全天休息,柜房里都要把锣鼓钹等家伙什搬出来。王宗周和于连陛二人还要粉墨登场扭秧歌。王宗周扮丑角,于连陛扮旦角。王宗周矬胖,外号“坛肉”。坛说得是他的体型,肉说得是他胖。于是这个绰号就很有内涵。锣鼓点儿的节奏中,王宗周越扭越欢,高潮时节浑身每一块肉都在颤动。于连陛细眉大眼,用彩绸包了头,轻扑粉面,真像一个漂亮的大姑娘。王宗周长袍下摆掖在腰间,拿一块粉红的手绢和美妞于连陛眉来眼去,于连陛用扇子半遮了脸,佯装扭捏也与小丑王宗周飞眉吊眼。两人惟妙惟肖的表演让大家捧腹,热烈鼓掌叫好热闹非凡。
平日王宗周凶神恶煞。于连陛沉默寡言,不苟言笑。此时的表演实让人感到意外。
蒋掌柜好像除了打麻将,没有其它文艺细胞。除了去同德隆打麻将以外,就在柜房坐他常坐的小坐柜,瞅着大伙唱跳闹,抿着嘴乐。
郭掌柜笃信“偏方治大病”,忙着抄药书。对大家的欢乐,无动于衷。
小于掌柜黑头大面,声音宏亮似钟,平日里冷不丁冒出一句《二进宫》:“说什么学韩信,命丧未央……”金派韵味十足。大伙希望听他完整地唱一段,他却执意不肯。也许心里不太痛快,为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每一个都有自己的拿手好戏,有时只知道某人会唱某段中的几句,在众人的欢迎之下,一旦唱起来,从头唱到尾,无懈可击。我心里暗暗佩服。
王宝玉人长得漂亮,京胡拉得出神入化。放到现在也能上戏曲频道成为名票。郭宝山唱京剧青衣,于连陛唱《四郞探母》,杨四郞一句:“站立宫门叫小番……”高腔上去余音绕梁游刃有余。董振清喜欢评剧小白玉霜,低廻委婉的一段琵琶词也让人叫绝。
那个时候的买卖家,没有女店员。年轻的帅哥是招徕顾客,特别是女顾客的手段。因此你怎样梳洗打扮,掌柜的都不会反对。风流倜傥,会唱几段京剧,成为一部分“年轻的”、吃劳金的追求目标。
买卖家讲究“百人百答对。”说的意思是什么样的顾客都有,哪样的顾客就要有哪样的答对方法。拿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差异性服务。董良田、蔡振云等就是另一类,唱啊跳啊都不行。这一类人看着“土”,不苟言笑,甚至有些木讷。但很容易赢得顾客的信任,做成买卖的机会多得多。
正月里,吹拉弹唱,牌九扑克,你想玩什么就玩什么,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我的爱好兴趣窄,韩家林过年正月里也扮会,我也曾练过高跷,但没有练成,拿不上台面。
京剧我不太懂,韩家林时张计如大叔曾教过昆曲,也没有真正的入门。推牌九我知道天九王赢,闭十输,仅此而已。家教的最大戒律就是禁止赌博。
敲锣打鼓都是吃劳金的和大“年轻的”福合昌的老人在玩儿。合奏也着不上手……干啥呢?
我听有人打开戏匣子或是留声机听戏听相声。我想这玩艺好学又有笑话。于是我学了几段绕口令,一是炖冻豆腐,二是糊粉红佛龛,第三个是棉布棉门帘。偷着在没人的地方说了几次,能完整地说下来,心里高兴很自豪,可惜终没有在大庭广众表演过。
凡是全天休息之日,中午都是丰盛的筵席。炕上一桌,地下一桌。过年这个阶段无需尊卑长上,愿坐哪儿就坐哪儿,挨着谁都行。一次我挨着胖子王掌柜,我站起来夹菜,坐下来一看,碗里一下子肥肉,王掌柜似笑非笑,也不瞅我,我知道这是他所为,这是阎王爷跟小鬼第一次开玩笑。只好硬着头皮吃了。
正月里,大鱼大肉,山珍海味,一吃就是十多天。柜房栏柜底下还放着成箱的橘子香蕉,想吃就拿。不要说我是平生首次,全韩家林的人又有谁享受过这样的奢华呢?
人都说乐不思蜀。可我到这时候却分外想家,这里越是好,越是想家里的艰难。我这里大鱼大肉,家里还半饥半饱。想爸想妈,想姐想弟,想家里的一切,什么时候想什么办法让这样的生活和家里人同沾同享呢?
忙的时候累得沾枕头就着,过年休息却睡不着觉了。想家深处不敢出声,在被窝里偷偷地流泪。特别令我自愧的是,过年人家都有花红,我来了几个月,时间太短,只我一个人没有。平时衣服鞋袜还得家里往三千里外的绥化寄。
我离发财回家盖房置地的张仲孝刘银何其远呐。简直可望不可及。
夜里半醒半睡,似梦非梦。好像是爹妈也在念叨着我。我要照张像寄到家里,让爹妈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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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29 11:56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天津
王宗周,韩家林的?“过年人家都有花红”,年轻的也有吗?不是三年出徒后才有“工资”吗?“柜房栏柜底下还放着成箱的橘子香蕉”,在当时很是奢侈,我吃香蕉还是70年以后的事,还是从占国家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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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王宗周非彼王宗周。花红相当奖金。没有工资但奖金还是有的。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2-5-29 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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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9 12:21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河北
燕山石 发表于 2012-5-29 11:56
王宗周,韩家林的?“过年人家都有花红”,年轻的也有吗?不是三年出徒后才有“工资”吗?“柜房栏柜底下还 ...

此王宗周非彼王宗周。花红相当奖金。没有工资但奖金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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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30 09:43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河北
百年琐记——我的回忆(31)
                      两个警尉
                    
    一天,福合昌进来了两个戴大盖帽的伪满洲国警察,身穿黄制服。其中一个足蹬高腰黑马靴。腰间挎着指挥刀。
     这两个人气势汹汹,进来一言不发就在柜台里翻腾起来。他们俩个还用流利的日语对话,谁也听不懂他们说得是啥。他们用刀鞘把板布布卷拨来拨去,弄个乱七八糟。
    王宗周忙上去陪笑脸,:“福合昌是正经买卖家,咋敢卖违禁品。这尘土泡天的,您到后屋歇会儿?”
    这俩人跟王宗周到了后屋,王宗周让献上烟茶,问其中那个当官的:“您贵姓?”
    “免贵姓石。”
    王宗周看他制服肩章上是一杠两花儿,说:“噢,石警尉,久仰久仰。”
    伪满时期绥化是个县。县里有县公署,还有警察署。伪满实行的“市警并列”。警察署与县公署平级。那时候伪满警察十分霸道。敲诈勒索,无人敢惹。流行的民谣说:“家有警尉补,强于做知府”。
    伪满警察分六种职衔:警士、警长、警尉补、警尉、警佐、警正。王宗周知道这人在警察署里大小是个头头儿。
    王宗周问:“石警尉是哪里人呀?觉得面生呢。”
    石警尉东北口音:“原来德都县干,调绥化日子不多。”
   “家里人怎么样?都好吧?”王宗周没话找话和他拉家常。
    石警尉说了家里的情形,都有什么人等等。
    喝水抽烟拉闲篇,气氛缓和了许多。
    王宗周又问:“石警尉有什么事吧?”
    “嗨,要说事儿也没什么大事。这不,家有个妹妹最近要出嫁。”
    “哎哟,令妹出嫁是个大喜事呀,以石警尉你这个身份,可得好好陪送陪送。”
    “要说也是,我就这么个妹妹,我妈就这么个闺女,陪送些啥好呢?我这儿也犯愁呢。”
    王宗周说:“别的不说,最起码随身的行李衣服得有吧。里面三新,双铺双盖,再添置几身新衣服。让令妹高高兴兴过门,这还有什么犯愁的?”
    王宗周冲外头柜台上喊:“搭兑两个褥子,两床被子的材料,有好看花布做两身旗袍的料子也准备下。”
    外头吃劳金的赶紧答应着一个人下单子,一个人扯布。褥面褥里,被面被里都有标准的尺寸,鲜红喜庆的红缎子做被面,雪白的府绸做被里。
    一会儿功夫,一大摞扯好的布料由“年轻的”托了进来。上面还有一张清单。
   “怎么样?还缺点什么,甭客气,尽管言声。”王宗周一脸笑模样。
   石警尉忙下炕,搓了搓手说:“挺好挺好。”
   “给石警尉包上。”王宗周又分付。
   石警尉把手伸向制服的上衣兜:“算算账。”
   王宗周忙拉他的手:“得嘞,您甭管了。”
  “那就先记上。”
   王宗周又说:“让个‘年轻的’给您送去?”
   石警尉挟起包说不用,大马靴跨出门去,走了。
   王宗周送出门去,走远了还在招手。
   虽然买卖家损失了些东西,在别人眼里和官项上关系密切,一般的地痞流氓就不敢来捣乱。如果有别的警察再来找麻烦,也能拿石警尉来当挡箭牌:“近来怎么没有看见石警尉呀?”
    王宗周说:“什么样的官家最后都得栽在买卖人手里。”
    还有一个警尉和福合昌熟,他叫王子贵。和王子贵拉起这件事,王子贵说:“他呀,石褶子。”
    石警尉在德都县出了人命案。这不褶子啦,调到绥化来了。所以叫他石褶子。
    石褶子王子贵两个警尉一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石褶子人高马大。
    王子贵瘦,干巴,脸黄白色,一脑袋黄头发。像外国人真正中国人。河北宝坻人。
    王子贵他爸老王,带着他和他弟弟王子玉下关东来绥化。
    老王不知叫什么,他和王子玉爷俩在绥化东大街上开了个茶炉卖开水。
    东大街买卖家多,都在他们家打开水。
    打开水凭水牌。一个水牌一壶。过个把月,王子玉到各买卖家卖水牌,一百个水牌一串。
    我常到王家茶炉打开水。老王从板凳上起来接过水牌,大铁壶哗哗接着开水。老王的手像是两个五个齿的黑铁筢子,把炉灰里没烧尽的煤渣划拉出来,再一把把地扔到炉膛里。
    王子贵撇着外八字脚进来,把大盖帽搁在板凳上。
    老王仨指头捏着帽遮沿往炕里一甩,像是一个破瓢。
    王子贵怎么当上的警尉不得而知。没看见他找过谁家的麻烦。也许是河北老乡的关系,大家也不怎么怕他。他也有时到买卖家坐坐,一说一笑,扯上两句闲篇,像个错戴了大盖帽的老太太。
    日本投降后,伪满警察都被杀关管。一些罪恶多端的,被老百姓恨之入骨的当时就被打死了。
    石褶子、王子贵两人的结局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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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30 21:13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天津
近天效率较高,歇着回忆吧,别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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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是前些日子发的不多,还有几篇存货罢了,这几天将每天发一篇。前一两章的补记,就无法插在里边了。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2-5-31 0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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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31 07:08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河北
燕山石 发表于 2012-5-30 21:13
近天效率较高,歇着回忆吧,别累着。

主要是前些日子发的不多,还有几篇存货罢了,这几天将每天发一篇。前一两章的补记,就无法插在里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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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31 08:36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河北
                 百年琐记——我的回忆(32)
                                                   挡风帘与扫地
         一天于连陛掌柜的突然唤我:张德义,给我做个挡风帘。我点头遵命。
        于掌柜从账房搬到了客屋。
        于连陛主管财务本来住账房,但是福合昌的二把手郭天阁过年回柜。郭掌柜年长有洁癖,按他的老习惯,他得住在账房。郭天阁原是福合昌的账务总管,于连陛是接他的手,于连陛腾出地方让给郭掌柜是顺理成章的事。
        账房住仨人,账房先生,帮账的“年轻的”,再一个就是掌柜的。账房是银钱重地,闲人免进。在这里清静一些。
       于掌柜得搬到客屋。客屋比厨房里屋稍好一些,厨房里屋住着二十来号人,大师傅,打更的,吃劳金的,“年轻的”,人多且 杂。客屋比之少点。也住着十来个,有掌柜的,外埠常住福合昌的老客,还有一些老资格吃劳金的。
        一散柜,人多嘴杂,有人低声,也有人起高弦儿。有人“啪”打开戏匣子:“今儿有北京长安大戏院马连良的借东风!”于是爱好者们一听听到十二点。郭掌柜对京剧一窍不通,也不感兴趣。
        夜里有人打呼噜,也有人放屁咬牙嘎巴嘴,这些响动,郭掌柜年纪大觉轻都受不了。于连陛过年这些天也只能在这儿忍了。
        客房最优的位置是在炕头上,炕头上热又靠边儿。
        炕头位置虽好,也有不足之处。就是离门口太近,人一出一进,棉门帘就“呼哒”一下,进来的冷风直吹炕头人的头顶。绥化屋里屋外的温差四五十度,冷风直往人的汗毛眼儿里扎。
        我从货窖里找来一块一米见方的粗兰布,折起一个边,缝了一个筒儿,又找来一个竹杆穿进去,竹杆的一头栓在墙上,一头吊在顶棚上。睡觉的时候,把布的下端掖在枕头下边,一个挡风帘就做好了。
        白天上来下去不方便,我又想了个办法,吊在顶棚的一头,再拴一条绳子,靠墙稍高处,钉一个鼻子,绳儿从鼻子里穿过,一拉绳子,挡风帘就顺墙竖起来了。晚上一放绳挡风帘又挡好了。
于掌柜看我这个发明,简单又好使,他自己试了几次,没说什么,笑了。
        一次我扫地,想把栏柜底下与地板结合的缝里的垃圾扫出来。我条帚伸不进去,王掌柜见了急赤白脸地说:“真是废物,连扫个地都不会!你说你还能干什么?”王掌柜开开门走了。我提着条帚无计可施,站在那里发楞。
        这时于掌柜慢慢过来,不言不语,从我手里拿过条帚,稍稍弯腰,把条帚尖儿伸进栏柜脚下的缝里,顺缝一勾,缝里的垃圾都勾出来了。又把条帚还给我,走了。
        我心领神会,豁然开朗。什么是最有效的身教呀,我感激莫铭,牢记一生。
        客屋里取暖,是由“年轻的”升炉子,炉子不大,不旺的时候多,客屋比哪个屋都冷。于掌柜鼻塞加头痛,还是感冒了。
        我在家的时候,有个头痛脑热,妈就在我的额头上揑红儿,所谓揑红儿,就是两手大姆指二姆指四个手指头,把额头上的肉皮往一处挤,只几下就出来红点儿。糙一瞅是红点儿,细瞅是四个尖儿的红十字。在额头上揑五六个红十字,头痛就明显减轻了。嗓子痛也是用这个法子,用食指中指侧面夹住肉皮,在脖子上揪出一条红印子。实际是中医推拿中的拿法。
       于掌柜说头痛,我说了我这个办法,于掌柜在家里也可能接受过类似的治疗。于是就让我给揑红儿。干过农活的手有劲,我使劲揑,劲大了于掌柜就咧嘴,我就再轻点儿。
        揑完后,于掌柜说“噫,脑袋真轻快多了,张德义这个法儿行,比锦和盛药铺的丸药来的快。”
        从这以后,有人闹个头痛脑热就来找我。
        王掌柜也来找我,“张德义给我揑揑脑袋。” 我使劲给他揑,可他胖,皮紧,又有油,想使劲都使不出来。不像于掌柜的,皮松,能提起一块来。
        后来推而广之,邵景惠、蔡振云……好多人我都给他们揑过。
        看电影《没完没了》,阮大伟有句台词“好,过一会儿我给你们揑。我揑死你们!”我想起福合昌的情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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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31 12:14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河北
添添快乐 发表于 2012-5-27 19:45
谢谢刘律师夸奖,老朽当继续努力。

您的叙述客观、平和,颇得讲史之法。佩服!{:soso_e179:}{:soso_e183:}{:soso_e1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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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一剑先生称赞。实不敢当呀。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2-5-31 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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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31 12:20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河北
东方一剑 发表于 2012-5-31 12:14
您的叙述客观、平和,颇得讲史之法。佩服!

谢谢一剑先生称赞。实不敢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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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1 09:19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河北
                            百年琐记——我的回忆(33)
帮账
    账房是买卖家的银钱重地。进账房都是掌柜的信任的人。当账房先生后来当了掌柜的比比皆是。福合昌的于连陛就是由账房先生而升为掌柜的。韩家林的张仲孝也是如此。
    像福合昌这样规模的买卖账房都是两个人。一个账房先生,一个帮账的。帮账的主要职责是出纳,全天全柜的收支都是帮账的职责。另一个是打算盘。有时账房先生上厕所,也可有个替手换脚。账房里不能断人。
    过年后不久我就上了账桌帮账了。谁让去的,怎么说的,忘了。当时的账房先生是刘占文。我的前任帮账是阚仲元。
    阚仲元身高一米八多,长脸,秃天门,脸上星星点点散落着些麻子。鼓突着青蛙眼,像是免唇缝合过。说话口齿不清,把“这边”说成“即边儿”。从身后瞅像福合昌最高的于连陛,转过脸来二十岁的比三十多的于连陛还面老。
    阚仲元宁河潘庄人,家有钱,也要学买卖。阚仲元字好,胜过福合昌公认的于连陛。
    阚仲元能来福合昌学买卖以他的相貌肯定是铺保殷实面子大。来了没几天就到账桌帮账了。
    高过掌柜的们一头不妥,阚仲元故作弯腰驼背,更像一个年青的老头儿了。
    福合昌账房与柜台连有三个送钱机,柜台的每个位置上方都有铁丝与账房相连。够五块的,开发票,贴二分钱的印花税,不够五块的开小票。把票与钱夹在夹子上,手一弹可传送到账房,账房据票找好的零钱与发票夹好,一拉弹簧把夹子弹回柜台。
    铁丝位置高,我不足一米七的个头,需脚下垫个箱子才能够到。阚仲元则伸手可得,轻松弹回。
    众人见阚仲元向掌柜的座位走去,干什么去?原来他长袖里吞着一只大手,五指抓着一个小茶杯,是给掌柜的送茶去了。这个举动怪异且不雅,不如不呀。
    日子不多,阚仲元不见了。由我来顶替他帮账。
    这时我在想,上账桌不是熬的,铺保殷实,人格能力,形像仪表,各方面都无缺陷才行。
    每天晚上,只要一上板,我们账桌就开始园账。
    一张稿纸写上四个字:原、入、出、存。原是昨天的存。入是今天的进账,卖货款、同行的还贷。出则是今天的进货支出,日用杂项开支、同行借贷等。原加入,减去出,等于存。存与现款相符,就园了,即账对无误了。账款不符,必须查找原因,直到账款相符。如多次查找复核无着,就必须报告于连陛掌柜的。如于不在要报告王宗周掌柜的。
    上账桌的头些日子,园账不是多就是少,账桌先生刘占文气得摔笔,我自己也恨自己,又不是腊月大忙季节,怎么老出错呢?
    于连陛掌柜的在栏柜外头,专注我账桌上的每一笔账务收支,只要有两笔以上的往来收支,他就提醒我记账。
    有的时候差了好几百,我心里没底,这要是真的错了,我可怎么赔呀,就是让我们家赔也赔不起呀。凡这个时候于连陛他们都不着急,只要差大数,很有可能是某笔漏记了。“今天上午福昌盛借六百记了没有?”我一看水牌上没有这一笔。当时买卖多,光顾了别的这一笔忘了。
    福昌盛、同德隆、福合隆……多家买卖都有这个习惯,逢有紧急用项,可互相摘借,俗称“倒扁儿”。这都不入账,临时记在水牌上。有时钱拿走了,忘记写水牌,园账亏了一大笔。
    时间长了,总结了一条“是忙先写账”。多急多忙,账房不急先把账记上。慢慢走入了正轨,差错就少多了。
    我帮过三位账房先生。一是郭宝山,瘦高个儿,中分头,不苟言笑。喜京剧,唱青衣,如《武家坡》的王宝钏、《四郞探母》的铁镜公主、《女起解》的苏三……
    第二个是梁进之,也是不爱说笑,外号梁大架子,喜欢京剧马派,唱《借东风》自命超过马连良。帮梁的时间短,何时何事走的,都没有印象了。
    帮刘占文的时间最长,但也不过半年。刘占文和佟耀林、郭宝山、王宝玉四人最为要好。四人以回家探亲之机,在哈尔滨另开了一号,自己当起了掌柜的。事前四个人的密谋谁也不知道,等买卖在哈尔滨开张了才知道。
    四个主力的突然离开,给福合昌带来了暂时的不便。在人员调整中,我从帮账变成了账房先生。这应是在1941年的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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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1 18:30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内蒙古
连读几篇,有点意犹未尽。{:soso_e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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