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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添添快乐

百年琐记——我的回忆【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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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7-19 14:46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河北
                                              百年琐记——我的回忆(58)
                                                 张德礼的招兵当官梦

    德礼住的小店离振兴公司也就是一百多米。小店用木板隔成了许多小屋,好多人拖家带口的住在这儿。小店不卖饭,都是自己起火做饭。
    德礼带我去见王易新,说王易新就是他们领头的。
    王易新和媳妇孩子都住在这儿。一个小屋里,有个炉子,炉子上锅里冒着热气。地下都是炉灰,炕上除了堆着被褥,还有锅碗瓢勺,墙上拉了一条绳,绳上挂满了衣服。
    王易新个头不高,黑炭炭的面皮。他原来当过小学教员,说话不紧不慢,文质彬彬,三十多岁的样子。他说,现在上头正在招兵,招十个人,你就能当班长,招三十个人就能当排长,招一百人就能当连长。
    我问上头指哪呢?他说就是国民政府。具体的头儿叫姜鹏飞。我问姜鹏飞不是满洲队的吗?日本人在时,有个铁石部队,姜鹏飞就是铁石部队的司令。
    王易新说,那是过年的黄历看不得了啦。姜鹏飞现在是国军挺进东北先遣军的司令,还有蒋委员长的委任状呢。王易新说苏联人早晚要撤走,东北这么大个地方,都得有人接管。蒋委员长和国军都在四川大后方。现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等国军一到,我们先遣军就是功臣。
    人得有先见之明,别等国军到了,你再参加,那时候黄瓜菜都凉啦。时势造英雄,乱世出豪杰。希特勒、墨索里尼、山本五十六怎么成功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人家就是看准了机会,谁又不是两肩膀扛着一个脑袋,俩儿大腿支着一个肚子。为啥有的人能吃香得喝辣的,有的人一辈子窝窝囊囊,就是看不准机会。
    王易新古今中外一通神聊,很有煽动力。
    张德礼看着王易新侃侃而谈,佩服得不断地点头称是。
    那个时候,希特勒的《我的奋斗》、《墨索里尼自传》,一些吹捧东条英机、山本五十六的书籍伪满洲国的书店里摆满了书架。一些知识分子特别是年轻的知识分子,更是深受这些所谓名人的蛊惑。
    我那时对国民党共产党都没有深的认识,只是认为当兵就是当炮灰。再说我把二弟弄出来学买卖就是为了别当兵。我妈向来胆小怕事,特别反感当兵打仗。我想考警备队,差点送了她老人家的命。二弟出了问题我怎么交待呀。
    我跟德礼说,妈养咱们这么大不容易。别管是什么党什么派,谁看当官真为老百姓来着?谁当政咱管不着,咱不能傻了吧唧给人家当炮灰。
    张德礼从小就怵我,当面好好好,是是是。转过脸我行我素。
我说你先耐莫着呆着。我回家去,找些钱来找地方念书。我来接你。这些话当然是只有我们哥俩儿时私下里说的。
    张德礼不爱念书,自小就爱舞枪弄棒。在韩家林时曾当过儿童团长。隔壁的张向贤是族中的二哥,张向贤常以二哥的身份来要挟张德礼,让他把儿童团长的位置让给他,俩人都是官迷,张德礼自然不让。张向贤走太后路线,找我妈,我妈正不打算让德礼干呢。让出了团长的位置,张德礼气不愤,找到张向贤说:“这下你称心了吧!”老张家的门风是念书,我说上学念书,他也不好反驳。
    我又去了小店几次。所幸后来王易新搬了家。我想离开王易新就少受他点影响。
    我在振兴公司闲吃饭,德礼无法顾及。他怎么生活我也知道的很少。每次见面他都安慰我:“大哥你放心,我饿不着。这年头咱干不出啥大事,找口饭吃还是容易的。”我知道他跑车板,外面的市面见得广,也有一些朋友路子。
    一次他又和我去见王易新。看来王易新离开了小店,张德礼并没有离开王易新。我阻止不了他们之间的来往,可不了解他们,就更不好规劝张德礼了。
    王易新搬到了南长春一片日本人撤走废弃的住宅区。这一片住宅区很大,有上百栋二层小楼,一排一排的一个样式。若大一片住宅,没有一个人影。所有的房子都没有门窗。房子没有门窗,就像一张脸,两眼是瞎窟窿,嘴没有牙,是个黑洞洞。
    偶尔一个小旋风,刮起碎草末儿。“嗖”一条黑影窜过,是只野猫。这地方白天都让人毛骨悚然。
    七拐八拐,到了王易新住的一幢楼上。如果上次在小店见到王易新用一字形容是“乱”,这一次可用一个字“空”。这么大个地方只有他们一家,空旷的屋里什么也没有,只见窗台上一个破瓶子里插着一只掐来的鲜花,里面有半瓶清水。
    王易新说大人物都有非凡的经历,比如山本五十六,年轻的时候为了锻炼自己的胆量和抗摔打能力,爬到树上楞往下摔。
    王易新说,东条英机有句话:“有些时候,我们也要有勇气去做点非凡的事情——像从清水寺的平台上往下跳一样,两眼一闭就行了。”
    清水寺是日本京都最古老的一处寺院。春天的樱花,夏天的瀑布,秋天的红叶或是冬天的细雪,清水寺将京都的风采表露的淋漓尽致。清水寺朴素的正殿阳台突出于断崖之上,因为环境优美而成为跳楼自杀者的首选之地。
    从他的言谈话语里,我知道王易新迷恋希特勒、东条英机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我自觉处于困顿之中,想抓住我的二弟,但我的手是那样的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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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7-22 09:46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日本
信仰能带你走多远?--卡罗琳·凯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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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7-23 10:51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河北
                                    百年琐记——我的回忆(59)
                                            作小买卖的失败

    滞留在振兴公司,每天吃三顿闲饭。开始还凑合,越呆着越觉得没劲。除了高老二找过佟耀林以外,振兴公司与福合昌没有什么业务往来。振兴公司处于停产的状态,人们也都无所事事。我想帮助干点什么,也没什么可干的。
    整天闲呆着,虽然大家一起到点吃饭,没有人说什么,甚至没有异样的眼光。可自觉得这碗越来越沉重。
    无事去溜达破烂市,看到一个白茬木头箱子,灰不拉塌的,可做工精良,严丝合缝,敲着鼓响。细一看有中央银行造币厂的火印。原来是货币的包装箱。
    用劈柴价买下了箱子。盛点什么呢?
    我想起市场上好多卖小吃的。我卖点什么呢?从头盘算一遍,复杂的烧饼油条包子都不会做。想了一个晚上只会一样:炸鸡蛋。倒上油,烧热,打一个鸡蛋到锅里,“哧拉”一声,再翻个个儿,一个炸鸡蛋就成功了。我心头一喜,这个主意兴许不错。
    和车夫佟耀玺一说,佟耀玺说,我帮你。他找来一个大点的铁皮罐头盒,去掉底儿。开一个炉门,再装上几根铁棍当炉条,找了把破菜刀,把木头劈成筷子粗细的劈柴,用一根火柴就能点着。
    我买了一个带耳的小锅。又买了二斤豆油十几个鸡蛋,从厨房里拿了几个碗几双筷子。
    所有东西都装在小箱子里,不显山不露水。
    佟耀玺搬着小箱子,我俩直奔了大经路。
    找个人多的地方。靠墙放下箱子,支上小炉子,点火倒油炸蛋。炸了第一个,我让佟耀玺尝尝,佟耀玺摆着手说什么也不尝。他嘱咐我说:“甭着急,下午傍黑前,我来搬箱子。”
    又炸了一个鸡蛋,我喊了一阵子“吃炸鸡蛋咧!”过往的行人只是看看我,没有一个人停下来,更没有人问价。
    一天过去了,我喊得口干舌燥,中午也没有吃东西,心里长火,光想喝凉水。两个炸鸡蛋没舍得吃,放在一个广口瓶子里。   
    天快黑了,佟耀玺来了,帮我把东西收拾到箱子里,放到马车上。
    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老想为什么炸鸡蛋卖不出去呢?琢磨来琢磨去,炸鸡蛋你说是饭还是菜呢?再有炸鸡蛋谁都会,想吃都会炸,用不着上街买,何况穷人多,吃点大饼油条可当饭,吃个炸鸡蛋哪也不到哪儿。看来干这个没有前途。又想了良久,卖香烟本不大,抽烟的人又多,卖不了可以存着,坏不了。过了两天把瓶子里的炸鸡蛋给忘了,后来打开一看都长了毛。
    第二天,到烟市进了几盒烟,还是原来卖炸鸡蛋的地方,铺上张报纸,几盒烟往上一摆,我抱着双膝,往墙根一坐,瞅着过往的行人。
    过往的人倒不少,来去匆匆,没有人注意摆着的烟,和旁边蹲着的人。又是一天,无人问津。到了傍晚,一个中年男人站住说:“卖零根吗?”我一堵气:“不卖!”
    转天又想,成盒的没人买,干脆拆开卖零根儿的。拆开一盒,拉出一根半截露着。一天过去,连个买零根的都没有。这一盒算是白拆了。到家一看,烟丝风干了,半截烟卷成了空筒。
    我沮丧,但不服气。大经路上做买卖的成千上万,人家都活着,如我这样岂不饿死?可没见市场上有一个“倒卧”(死尸)。
    我看很多人卖破烂。我想随个大溜儿,也卖破烂吧 。
    我想日本人都要被遣送回国,多余的衣物,家具,带不走的都得处理。说不定我还能捡点洋落呢。我自作聪明到了日本居民区。
    我走街串巷,“收破烂啦,收破烂啦!”喊了半天,口干舌燥没有一个人开门搭茬。碰上一个拉三轮车收破烂的山东人,我问他,“日本人住家,板门纸窗,应该听得到外边的叫卖声呀。怎么没人出来呢?”这个山东人告诉:“老弟,你外行呀,你空手肩上搭条口袋,谁知道你是干啥的?日本人胆小怕抢呀。”
    我这才知道,原来日本人为所欲为,根本不拿中国人当人看。现在翻了个儿啦,胆小如鼠,不敢见人。
    让这山东老哥一说,我泄了气。可两手空空,心有不甘。
    突然,出来一个中年日本人,挤眉弄眼斜着瞅人,不敢正视我。他说日本话我不懂,中国话他不会说,他用手比划,我明白他卖的东西很大很沉。他把我领到一个楼后空地上,扒开活土,露出一个铁东西,再扒见是一个崭新的大铁砧子。足有二三百斤重。他搬不动,我更搬不动。我恼丧之极,一句话没说,扭头就走。我仰头长叹一口气,难道我比《封神榜》上的姜子牙还要倒霉!
    爸爸曾给我讲过姜子牙卖面,挑着担子吆喝半天,出来一个妇人买一文钱的面打糨子,刚铺好纸称上面,一阵风给刮跑了。又有官府的马车跑来,躲避不及,担子上的绳绊在马腿上,把面撒了一街……
    次日,还上破烂市。看一人肩上搭一条日本军用毛毯。我问多少钱?10块钱,少一分不卖。我看毛毯是正装货,能挣个一块两块的也算是开了张。买下毛毯,我也搭在肩上,:“纯毛军毯,12块,不还价!”边走边喊,卖了一天没有人搭茬。我心想,毛毯卖不掉,可以自家用。
    几年后,当儿子降生,毛毯撕作了尿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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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7-24 21:28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内蒙古
观老先生文字至此,殊属不俗。

点评

谢谢前进老弟鼓励。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2-7-24 2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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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7-24 22:15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河北
前进人生 发表于 2012-7-24 21:28
观老先生文字至此,殊属不俗。

谢谢前进老弟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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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7-30 14:42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河北
百年琐记——我的回忆(60)
改名与巷战

    没想到在破烂市上碰上个熟人,福合昌的满长禄。我问他:“怎么你也出号了?”他说,你走了之后,一些人也离开了福合昌,胡顺成啦,董振清啦……你们都走了,我觉着再在福合昌呆下去,也太没劲了,我也出来看看。
    我叹了口气:“你们家有买卖有钱,放着少东家不干,也跑出来干啥?”
    满长禄说总在绥化呆着太闷得慌,想出来看看。满长禄还带着老婆孩子,住在小店里。他在破烂市上逛来逛去,我心想这就是有钱蜇的。
    满长禄说黄淑银的一件险事。苏联兵在大街上公然把黄淑银按倒在地上,这家伙背着冲锋枪,没人敢上前。黄淑银挣扎,脚乱蹬,手乱抓,她那里挣得过粗壮的老毛子。情急之下,黄淑银一把抓下了苏联兵的船形帽,给扔得远远的,苏联军队对违纪的事也管,老毛子兵怕丢了帽子不好交待,爬起来去捡帽子。黄淑银撒腿就跑,一下就没影儿了。
    我感慨这混乱的世界人生的艰难。
    炸鸡蛋卖香烟收破烂,干的这几样没开过张。我灰心丧气,可又不能坐以待毙。无意中看一张报纸广告说,长春工会社会服务部可代为介绍职业。心想这也可能是条路吧。
    当天下午去了长春工会,那里的人给了一张表。表上不外乎姓名性别年龄等等。
    填写姓名,我踟蹰再三,还写张德义吗?绥化许多人认识张德义,特别是在乡帮买卖家,那个叫张德义的福合昌账房先生。玉田韩家林的人也都知道那个叫张德义的人。
    如今我沦落在长春,一事无成,我有何面目见江东父老?福合昌一些人背后讥笑我的情景,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他们在那里指指点点:“这就是那个魔症。”“还想要念书,要饭吧!”
    韩家林的人会说,这就是张金墉那个孙子。没出息终究没出息哟。
    我不能再叫张德义了。我要这个张德义在世界上消失。我暗下决心,我永也不回绥化了。
    我想我叫什么呢?我记起韩家林财主张庸的孙子在外头起了个名字叫张一。“张一”这个名字好,“一”字好写。别人也好记。我是家里的长子,当然排在第一。
    虽和韩家林的张一重名,但这个张一并不在韩家林,村里的人知道的不多。千里之外又有谁知道我这个张一呢?
    张庸是韩家林最大的财主。别的地主富家热衷于攒钱置地。张庸却卖地供子女上学念书,不管是儿子孙子孙女。和我同学的就有好几个。张庸的这种远见卓识不知来自何处,却让我佩服不已。我叫张一不是慕富,而是慕学。
    我在那张表上填上了“张一”,以后又在无数张表上填写过“张一”。
    我走出长春工会,是下午四点多钟。1946年的4月14日下午的四点多钟。这一天是我的一个起点。一个叫张德义的人死了,一个叫张一的人新生了。
    有点巧合,历史上的这一天,苏联红军撤出了长春。抗日联军要进攻长春。
    淡黄色的太阳挂在西边天上,已经没有了多少光热。
    街上的店铺都关了门。一阵风吹来,有些冷意。空旷的大街上没有一个活物。没有一丝声响。寂静的怕人。
    过一个十字路口,有铁锹挖地的“咔咔”声。几个头戴钢盔,斜背大枪的兵,在沙袋圈里挖。
    街上只有我一个在匆匆地走。此一刻我想起了张德礼,他在哪儿?在干什么?但愿他此一刻躲在一个安全的角落里。
    晚上七八点钟,远处的枪炮声乱炸乱响,混成了一锅粥。先是在火车站方向,继而由远及近,好像有的炮弹直接打在了振兴公司的门前,震耳欲聋。子弹闪着光带着哨音在黑夜的屋顶上乱飞。
    电停了,人们不敢点亮儿,摸黑在屋里呆着。没有人说话,好像子弹炮弹听见人的声音就会打进来。
    电线杆子都着了,像是棵棵巨大的蜡烛,冒着烟火,照亮了夜空。德礼二弟不知去向,牵肠挂肚的思绪,让我整宿不能合眼。
    倒霉的事一个接一个,做不成买卖,找不到职业,从绥化误打误撞地来到了这个枪炮堆里。我有些后悔,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我自己还好说,二弟是我领出来的,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爸妈交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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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7-31 12:21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天津
兵荒马乱的年月,真是不容易。友军进驻东北,应有客观真实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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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发表于 2012-8-5 09:59 | 来自黑龙江
老先生可认识当年在绥化的宁河小月河人的董芝董瑞复吗?
 楼主| 发表于 2012-8-5 14:06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河北
董芝有印象,但一时想不起来了。还能提供点别的信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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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8-11 10:41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河北
       百年琐记——我的回忆(61)
战争惨象:阴阳相隔
   四五天后,枪炮声逐渐停了下来。
    开开振兴公司的小门伸头往外一看,满地的砖头瓦块,马路上东一个西一个的炸弹坑。电线杆几乎没有一根完整的,有的被打断,有的烧了半截儿,还冒着丝丝缕缕的青烟。电线像被人揪扯下的头发,散乱的挂着摊着。墙壁上弹痕累累,让人联想到弹如飞蝗般的情景。
    我心里惦记着张德礼,他在哪儿?是死是活?看到如此激烈的战斗场面,活的可能是多么的渺茫。我跟四掌柜的说我要去找弟弟。高老四说,我跟你去。
    我说,别,刚打完仗,乱枪散弹难免,我死了就死一个,再搭上高掌柜的可担待不起。
    高老四说,南长春,大同广场一带,街道你不熟,还是我跟你去顺当些。
    我心头一热,与高老四素昧平生,我只是在人家振兴公司吃闲饭的,冒着危险帮你,这何等的义气!
    我俩从振兴公司出来,街道上看不到一个人。满眼的战争惨象,却又寂静的怕人。
    街道两旁的楼房,窗户门都被烧得黑洞洞的,有的还向外冒着烟。
    远远地望见大同广场一带好像有人影在活动。
    高老四和我急步走近一看,见两个穿黄色袍子的僧人,正在垛死尸。他们手里拿着一根白蜡杆子,杆子头上带一个铁勾,勾住死尸,两人一人一头合力一搭,把死尸垛成马蔺垛。横着两具,再竖着两具,垛到十层,再重新垛另一垛。一垛一垛排成了一百多米的一行。
    尸体缺胳膊少腿的不少,也有缺半个脑袋的,即使有头有脸,也都烧成了黑糊糊的样子,根本认不出谁是谁。我挨个儿看死尸,有头的留意头,没有头的看看手。
    我和其中一个僧人说:“师傅,我想找个人,是我弟弟。”
    那个僧人说:“怕不太好找。死人这么多,又都成了糊家雀儿,别说不熟的,就是认得的,能看出人模样来?”
    我说:“我弟弟头顶生过疮,落下个疤瘌,没有头发。再就是左手中指指头粗,像个小榔头。您多费心,如果发现,您给我单放着,我来领。”
    僧人说:“好吧,只要有,定给你单放着。”他告诉我,再来时到般若寺找他。
    我深深地给他鞠了一躬。般若寺在大同广场的东侧,是长春最大的寺庙。
    抗战时期,长春市般若寺的住持炎虚掩埋赵尚志头颅在般若寺内。70年后烈士头颅才被找到。此义举被海内外广为传扬。这是后话
    大同大街两侧高楼林立,是伪满洲国各大机关所在。西北角的中央银行据说是姜鹏飞的司令部,这一带的攻防争夺也异常激烈。楼像是被大火烧过,楼内的死伤也多,每一个窗口门口都像是灶火门一样黑。
    又见两个僧人也拿着白蜡杆勾子站在窗口往外勾死尸。
    从大同广场往西走,是伪满洲国的八大部。这一带的马路没有多少弹坑。墙上也没有多少弹痕。还是看不到一个人。
    再往前走,伪国务院的斜对面的一个楼下,集聚着一些人,不知在干啥。我们走过去,见这些人都仰脸向上看,我们也往上一看,楼顶上黑压压全是人。
    我们走近想再看得清些,突然听楼顶上有人喊:“大哥!”
    顺着声音看去,看张德礼向我们招着手,他说着什么,离得远也听不清。见上边扔下一个子弹壳,我抓到手里,里面有一个纸条,上面写着五个字:“我们被俘了。”
    我如释重负,人还在,还活着!
    大楼的门都关着,无法进去。只得先回振兴公司。走得远一些,再望楼顶上,看不到德礼的身影。
    第二天,我又独自去这个楼,楼前没人,楼顶上也没有人。我茫然,一夜之间,人都到哪里去了?
    见这个楼对面的楼前有穿灰军装的人站岗。我说明来意,这个兵说,我们连长在门房里,有什么事可以和他说。
    门房里,连长盘腿坐在一个单人床上,穿着双旧布鞋,系着带子。一床灰布棉被放在床头上。连长拿着小烟袋,不时地抽一口。看面相,有三十多岁,瘦脸小眼,说话是冀东口音,跟韩家林的话一样。他善善道道的样子,给人一种亲切感。他说:“告诉你们家老人,甭担心。我们解放军是优待俘虏的,只要认错悔改,我们是欢迎的。你去看看吧,上二楼,在最北面那个房子里。”
    二楼最北面的房间里,木条地板,三十多平米的屋子里空空无一物。只有穿身破旧军大衣的张德礼在走来走去。一看到我,他兴奋地抓住我的手,说了一些日常的情况,最后他说:“大哥,别来看我了,我准备找机会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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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发表于 2012-8-12 18:16 | 来自黑龙江
小月河的董春和董芝亲哥俩在绥化和庆安做买卖了
 楼主| 发表于 2012-8-13 06:53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河北
我是在1939年到1945年在绥化。这两个人是在哪年在绥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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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8-13 19:05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河北
镜天兄!今天中午在唐山与程云瑞老师一起吃饭,谈到你,程老师也很关注你的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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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8-14 10:45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河北
很好,向云瑞老弟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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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发表于 2012-8-14 12:32 | 来自黑龙江
1940年至1945年在绥化的同德隆,可想起否?

点评

真想不起来了,时间太长了,愿闻往昔。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2-8-17 16: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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