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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幸福
进入腊月,天骤然冷了起来。从饭店出来,你和几个老朋友一一握手告别,然后迅速地钻进奥迪车里。车速不快,你歪头向外望去,稀稀疏疏的小杨树站立着,光光的。路两边的绿化带,都盖上了苫布,像两排小型的大棚。起风了,不大,偶尔吹起一张纸从街上掠过。
酒有点高了,你感到身上有点痒,你用双手抓抓头发,说,我想去洗洗头。在一旁专门陪同的李主任说,好的洗浴中心在外环路,这边没有……司机小张在一旁说道,你把我们刘主任想成什么了……你忽然变得有点烦躁,说,停车,我就在这里下车,自己转转,你们俩也随便看看。车上那两个人知趣地闭上了嘴。你下了车,信步走向一个小街道,这是这座县城里比较背的一条路,两边的店铺无精打采地打开门,街上的行人,大部分都行色匆匆的样子。你背着手,走在街上,有种傲视一切的感觉,是的,你还不到40岁,却已是目前市里仕途最光明的人。不过,冷风一吹,你很快清醒下来。低调,你对自己说。是的,好多年了,你一直这样做,就像小张刚刚说的,你是一个很低调正直的人,所有的人包括你自己都是这样评价自己的。
这条街道的中间,横穿着一条更小的胡同,在胡同口是一个冒着热气的小饭馆,挨着饭馆的,是一个不太显眼的发屋,千千发屋。你的心一动,推门走了进去。屋里没有人,一个炸弹炉烧得正旺,炉上的铝壶沙沙地响着,一台老式的收音机放着不知名的歌曲。每个光鲜形象的背后,永远有些落寞的死角。对于一个发展很快的县城如此,一个人,也许也是如此吧。你有点困了,坐在面对镜子的一张理发椅上,闭上了眼。风吹过玻璃窗,像一个女子在你耳边轻诉,这情节好熟悉,或许是曾经真的有类似的经历,抑或是曾经梦到过吧。你睡了,你又做了那个梦了,一个做了十几年的梦。
门突然开了,一个女子走了进来,看到你的背影,走过来,轻拍你的肩,说道,大哥,洗头还是剪发?你隐约听到有人在和你说话,你睁开了眼,看到了镜中人,吓了一跳,是她么?怎么会是她,你使劲闭上眼,又猛地睁大眼睛,是的。是她,就是那个夜夜出现在你梦中的她。虽然是从镜中看到的,虽然很久没有看过的她已显苍老,但是仍然可以肯定就是她。身后的她也认出了你,啊的一声,手中的方便面掉在了地上。你想站起来,可不知是酒精的原因,还是坐久了脚麻了,你刚欠起身,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然后,你又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真狼狈。
她静静地看着你,目光一如十几年前那次一样淡定,没有怨恨,没有悲伤,但是却一下子击碎了你心外面那层坚硬的外壳。她走到另外的一个椅子边,坐下,椅子轻轻一转,把后背留给了你。你重重地呼吸着,很久,开口说,你,过得还好吧。她淡淡地说,你不觉得问这个问题很没有水平吗?你脸一红,我们,我们有十多年没见了吧。她平静地说,是的,十三年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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