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午的时候,一家人正在吃饭,忽然有人敲门。打开门时,是小东,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前,大冷的天额头上全是汗:“叔,我奶到这里来过吗?”我刚才下班回家在小区门口看到他奶奶和几个老太太往东边走去了,就指给了他。他一边道谢一边忙着骑自行车去找,仍是那样笑呵呵的,仍是那么憨厚。
认识小东和他的奶奶其实是在很久以前了。他们很早就在小区门口买早点——烧饼、豆浆、朝鲜面。一对夫妻、一位老人、一位小伙子。小伙子总是不说话,长得不高,又有些胖,脸上也是一副傻里傻气的样子,却很勤快,闲不住地给客人捞面、捡烧饼,却总是微笑着。一直以为他们是一家人,他们也不善言语,我只是偶尔到他们那里去买一个烧饼,彼此间便点一下头,说不上熟悉。真正认识他们是在母亲来了之后。父亲去世后,母亲心情不好,一些老姐妹听说她以前爱好唱评戏,小区里经常有一些人聚在一起吹打弹拉,他们就带着她去那里散心。小东的奶奶也在那里, 他们慢慢就熟了起来。
尽管是毫无组织地聚在一起,中间仍有一些自视甚高的人,对衣着陈旧的小东奶奶不理不睬,总是抢着让她碰不到话筒,母亲有时看不惯,轮到自己时就把话筒给她,让她先唱,不唱时他们就在一起闲聊。母亲有时唉声叹气。小东奶奶就劝她;"别总想伤心事,你比我强多了,我伤心的时候睡不着觉,就整夜整夜地想戏词,逼着自己不想烦心事。"从此,我们就知道了他们的故事。
老人原来有一个和和睦睦的家庭,说不上富裕,但也还过得去。小东的爷爷是退休工人,父母亲也都是上班拿工资的。但突然的灾祸转瞬间就击碎了这个家庭。小东三岁的时候父亲突患心脏病撒手而去,小东的母亲带着孩子到娘家去了,留下了还没从恶梦中反应过来的老两口。晚上夜深人静时,他们相对痛哭,又怕邻居听见扰乱别人,就狠劲地抠着家里的墙皮狠命抓着抽泣。没过一百天,爷爷由于悲伤过度,也扔下了自己的老伴。小东的奶奶觉得自己真的没有活路,偷偷吃下200片安眠药就昏睡过去。及时赶到的女儿将老人送到医院,老人醒来时是在医院里,女儿流着泪说:“妈,你还有我啊。”老人知道,也许老天还想叫她活着,反而不再悲伤,但她不想麻烦女儿一家,仍然自己住。每年,老人都想着自己的孙子该长多高了,算着该有几岁了,看到一样大的孩子背着书包上学,也只能暗自垂泪。没想到,就在开学前几天,小东自己背着书包回来了,只说他想奶奶,再也不离开奶奶了从此祖孙俩相依为命。小东说不上聪明孩子,上学成绩并不好,初中没毕业就不上了。胆小东很懂事,很心疼奶奶,从小就帮奶奶做饭、扫地,从不到外面淘气,也不像别的同龄人那样活分。
辍学的小东仍然没有一技之长,工作也找不到。下岗的姑姑决定在小区里卖烧饼,那时还没做到早点的规模,祖孙俩就去帮忙,奶奶管三顿饭,小东给工资,其实完全是接济他们。小东跟着姑姑起早贪黑,提水,擦桌子,刷碗,什么都干,有时也学着烙烧饼,从不多说一句话。祖孙俩就这样过着。
小东很懂事,知道奶奶心里很苦,每天晚上吃过饭就把奶奶轰出家门,叫她到唱戏的人群中去散心。有时自己没事了,就陪着奶奶去,别人唱的时候,他就认真听着,笑呵呵的望着奶奶,不管自己爱不爱听,一直陪到结束。母亲有时见他们衣服买的不合身,就帮他们改一下,祖孙俩不知如何感谢,小东有时把姑姑富余的大葱切得整整齐齐的,叫奶奶给我家送来,有时我们从早点摊路过,非要塞给我们一个烧饼。从此就熟了起来,每次路过都热情地打一个招呼。
小东一天一天大了,奶奶也一天天衰老,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小东该说对象了。但小东长得不好,要人没人,要个没个,也不会说,除了烙烧饼没有一技之长,和现代的年轻人相比太不入流了,甚至没有人去过问一下该找一个什么样的,奶奶整天为这事犯愁,我们无言,望着这祖孙俩,只有宽慰他们缘分总是有的,默默的祝福他们生活得好起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