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
病属于言之极雅而实难堪之境,西施捂着心口,黛玉连声咳嗽,听起来挺美,若真是换成自己或亲人,怕是不会享受皱眉闪泪的情致,有的只是口袋里装着速效救心丸和满嘴的止咳糖浆味。我因为年轻的缘故,得病还少。不过遇到感冒之类,打着喷嚏,眼睛流泪睁不开,头痛得厉害,恨不得把脑袋敲开,把里面的疼痛因子拿出来,那时,是多么怀念没病的日子啊。幸好,这种小病很快会好,健康的身体让人马上忘记了健康的好处。
相比之下,儿子是家里得病最多的人。小孩的抵抗力本来就弱,再加上剖腹产和没吃过母乳的缘故,他身体一向不好,而且很爱追流行。从感冒发烧、手足口到甲流感,凡是流行的疾病,他没有一样能躲得过去。有段时间,孩子在乡下住,我顶怕的就是家里来电话。一接,十有八九是孩子又发烧了——三十八度以上。有天早上,我把发烧的孩子接过来,抱着孩子,看他直打瞌睡。问母亲怎么回事,她说,保准是烧得睁不开眼了,一量,40度了。若换成大人,早躺床上起不来了。
吃药,打针,输液,看着小小的人躺着怀里,真让人心疼。令人欣慰的是,孩子对病的斗争精神远比大人要强。一次我给孩子吃药,吃的是以良药苦口见长的中药,几付药放在一起,把一酒盅水都染成黑色,又苦又稠。鼓励之下,孩子居然大口喝下,最后一口喝急了,呛了出来,帮他擦了擦;又调了第二杯药,威胁利诱,孩子又喝了下去,马上又吐了出来,这次,把中午吃的饭全吐了出来,吐得眼里含泪花。我边收拾边叫另一个屋子的母亲过来,母亲责备我:孩子第一次吐后,不能马上喂东西,边说边给孩子换衣服,哪知,才给他脱了衣服,孩子立刻光着腚在床上跑开了,格格大笑,精神头十足。我既心疼又感动,一把抓住他,把他抱在怀里,眼泪刷的流了下来。
最重的一次有病,连续输了一周液,每次三个小时。好动的他躺在妈妈怀里,不睡觉,也不哭闹。有两回,他盯着输液瓶,顺着输液管,目光一直跟踪到自己的脚上,看着扎进身体里的针头,嘴巴咧得很大,差点哭出声来,我忙和他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此时,面对坚强的孩子,我把孩子培养成什么样的人的那些计划都抛到九霄云外,就像自己有病时的念头一样:只要身体好,别的都无所谓。在健康受到挑战时,人的欲望和贪婪总是能降至最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