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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霸气和哑铃

【连载】我的故乡古镇虹桥——五十年前的故乡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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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5-13 09:36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河北
第四章 男耕女织苦乐小镇


如今社会飞速发展,人们的生产方式、生活方式以及构建其上的人们思维方式,与解放初比较都发生翻天覆地变化。回顾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以前家乡民众生产、生活场景以及他们的思维方式,似乎也应当是人们“难忘乡愁”中的有机组成部分。

第一节 农家起居篱笆小院儿


再现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家乡普通人家生产和生活场景,就必须从农家基本起居环境说起。说到冀东传统民居,总是离不开庄户人家的篱笆小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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篱笆小院儿(图片来源于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我们删除)


解放之初,家乡传统民居绝大多数是用篱笆围成农家小院儿以及院子中间的茅屋草舍。至于那种青砖瓦舍的深宅大院是很少见的。大凡走进农家小院儿,许多景物亦是大同小异。
说到虹桥古镇的传统民居,其建造结构多为两行石头三行砖,上面全部由土坯垒砌而成,人们形像地把这一类房屋叫做“土坯垛儿”。在土坯垒砌而成的墙上架起两架坨,木坨上面加起三条檩,便构成房屋的主体框架。在支撑起屋顶的檩条上覆盖上一层秫秸芭或是树条芭(这里记述两种房芭,一种是用红高粱秸秆捆扎而成,另一种则是用各种树木的枝条编织而成)。房芭在房顶上铺盖好以后,再上面涂抹上一层厚厚的稀泥巴,泥巴上面覆盖茅草,而后在前后房檐上装上门和窗,于是房屋主体工程就算是告罄了。房子内部总是要装修一下,才可以居住。四周墙壁均用叉灰泥(所谓叉灰泥就是用石灰或者青灰合着麻刀与泥巴混合在一起和成或白色或浅灰色的高质量泥巴)抹平压实。屋子内部还要用高粱杆儿勒上顶棚(用叉灰泥将顶棚抹平压实),再用白石灰粉刷一毕,用毛草纸糊好窗户,盘起土炕,垒起灶台,摆上几件应时家具,便可以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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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草土屋(图片来源于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我们删除)

说到农家小院儿的规制,按着家乡习俗,正房屋坐北朝南多建于农家小院儿中央。房屋将宅院自然分开前院儿和后院儿两个小子院落。院子的前门儿有土门楼儿或篱笆门儿(簰子)两种类型。多数人家在自家前院,大都垒砌一座猪舍,喂上两三头肥猪;堆起高高柴草垛,这可是一年烧柴呢。余下来还有一块儿不大的空场,摆放着诸如大车之类杂七杂八农家用具。到了麦秋或是大秋,这一块不大的空场便成了自家的打谷场。正房后面的院子多数人家将其建成菜地。一眼土井、几畦菜蔬、简易茅厕,多为后院儿的标准配置。


坐北朝南的农家房舍称为正房。如果院子足够大,有些农户也会在正房或前面或者后面建设厢房。坐西朝东的厢房,人称为西厢房,坐东朝西被称为东厢房。厢房建在前院儿称为前厢房,建在后院儿叫后厢房。乡下流传一句话:“有钱不盖东厢房,冬不暖、夏不凉”。所以也有一些人家只盖西厢房却不盖东厢房。按农家规制习俗,在前厢房北房山与正房前窗之间大都留有七八尺宽的“天井儿”。凡建有厢房人家,大多也会把这块空间利用起来,紧贴着厢房北房山建起一个平顶厦子。厦子里边安上石槽或木槽可以喂养大牲口;安上锅灶(称冷灶),可用于夏日炊事。也有少数居住主街的庄户人家会在厢房前面再建“倒座”房,并把院门儿留在“倒座”房一侧。也有一些农家在临街处选择适当地方建起简易车棚,用以放置车辆以及犁、镂、锄、等应时农具。


农家院儿四周多围建起土墙或是篱笆,家乡人把篱笆墙叫砦子。“砦子”多用高粱杆儿、玉米杆儿等农作物秸秆儿捆扎而成。每一年入冬以前或是来年开春儿以后,几乎家家户户都要“架砦子”。
架砦子一般由两个人操作。先用窄刃儿镐在宅基地界上面挖出一条尺把深的“砦子沟”。与砦子沟平行,在高出地面约两尺处横起一根粗大高粱秸秆作底层棱筋。架砦子的两个人,一人递秫秸把儿,另一个人负责捆扎。将秸秆三两根做一把,插在砦子沟里竖起,同时用泡湿拧紧的“粳杆草”用力把每一把秸秆儿紧紧绑牢在横着的棱筋上。每架设一段儿,两个人一个在院子里、一个在院子外,将已经树立起来的秸秆儿用土掩埋压实固定一段儿。篱笆竖起后为增强砦子的整体性和牢固性,还要在砦子齐腰高的地方,横着牢牢捆扎上一条小碗口儿粗细的上层棱筋。捆扎上层棱筋的绳索多选用压批浸湿过的黏高粱秸秆才勒得上劲儿。捆扎棱筋也要二人一里一外同时操作,砦子里面的人负责捆扎,砦子外面的人配合。他们各自将一把小碗口粗细的高粱秸秆分里外横在砦子上,紧紧夹住已经竖立起来的篱笆。里面人顺手从腰间抽出一棵黏高粱秆儿,从砦子缝隙穿过去。外面的人接住以后,内外配合将“粘高粱爻”拧紧。高粱秆穿过来、穿过去在横着的棱筋上扎上两道箍。此时里面的人两只手紧紧拉住黏高粱爻的两头儿,一只脚抬起来紧紧蹬在棱筋上,与两手配合用力将捆扎棱筋的黏高粱爻拧紧固定。如此只需半日,农家院落便被崭新砦子围了起来。


前面详细介绍了农户架砦子的过程,说到这里我想起来一个小笑话。说的是一位毛头青年与父亲架砦子、“使棱筋”。原本父亲在里边使劲扎棱筋,毛头小子逞能非要把父亲换到外面去。说话有些口吃的父亲满脸疑惑:“你、你、你,你能行”?“你、你、你,你能扎得紧”?“您就瞧好吧”!父亲用挑剔的眼光审视着一切,但也挑出什么毛病。小毛头觉得自己长大了,飘飘然越干越起劲儿。黏高粱爻穿过来、穿过去,上下翻飞。小毛头捆扎一道又一道。砦子外边的父亲总是反复叮嘱:勒、勒、勒,用力往紧里勒!就在毛头弓着腰、紧蹬腿,奋力紧拉黏高粱爻的时候,听到口吃的父亲在外面大声呼叫:勒、勒、勒!毛头使出吃奶力气再加一把劲儿。他的父亲在外边声嘶力竭再次大叫起来:勒!勒!勒!勒着我的手了!


砦子架好了,农家小院儿面貌焕然一新。砦子使得农家小院儿有了方圆、成了格局,同时也防止了诸如私采乱摘、狗刨鸡捣等不当行为所造成的邻里纠纷。一年之中,特别在春季播种时节,由于自家管理不严,院子里的鸡鸭猫狗跑出去,刨食了邻人刚刚播下的种子或是糟蹋了邻居家秧苗的事时有发生。这些看似鸡毛蒜皮般的小事,既伤感情又伤和气。


到了夏天,农家小院儿的篱笆墙却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上面爬满豆角秧、南瓜秧、葫芦秧、冬瓜秧之类的藤蔓蔬菜。篱笆墙从里到外、自下而上开满五颜六色的花,发出沁人肺腑的阵阵清香,引来蜂蝶上下翻飞。夏日里孩子们极易着凉拉肚子。有一种体态硕大、头上长着长长吸管的飞蛾,家乡叫它“扑棱蚵”。如果将它捉住放在灶坑里烧熟给孩子吃下去,治疗拉肚子有特效。吸食葫芦花花蕊是“扑棱蚵”的最爱,只见它将那长长的吸管往花托里一插,便忘情地吮吸起来。夏日夜晚纳凉的孩子们几乎人手一支从篱笆墙上摘来的葫芦花,并且将其高高举过头顶,跑过来、跑过去,嘴里还不停地喊着,“扑棱蚵采花来,大的不来小的来”。还真有不知道死的扑棱蚵直接找上门来。孩子小心翼翼地举着葫芦花,但等“扑棱蚵”将那长嘴插入花柄内,两个手指只要在花柄外边轻轻一捏,那傻傻的扑棱蚵就束手就擒了。


在篱笆墙上藤蔓绿叶的隐蔽处,雌花落处结下一串串、一个个嫩绿色的小小瓜果。到秋后收获的季节你再来看,篱笆墙下或篱笆墙上挂满或戳满了硕大的果实。长得像拐子磨磨盘一样大小的倭瓜,如同枕头粗细长短一样、通体挂满白霜的冬瓜,硬邦邦,用手一拍砰砰作响大葫芦,一个又一个戳立在砦子根下或者是挂在砦子棱筋上面,好像集体参加展示会一样。篱笆墙上的刀豆(老乡称“老婆耳儿”),尤其不怕晚秋寒意,一蓬蓬藤蔓越是天儿凉长得越旺盛。一串串浅绿色的豆角微微泛着紫色,一束束紫色的、白色的、红色的花和蕾从藤蔓枝丫处扭出来,向着太阳拼命显示着自身的美丽。


依杖行走、步履蹒跚蹒跚地老太太手牵小孙孙朝篱笆墙望去,嘴里不问自答地独自嘟囔着:“这是倭瓜,那是冬瓜,那是大葫芦,那是饭瓢子瓜,……”。向小孙孙讲完一席话以后老太太触景生情便自发感慨了,吧嗒吧嗒早已瘪进去的嘴又开始自言自语起来:“咳,倭瓜老了甜如蜜,葫芦老了吃不的。嗨!人要老了一身的哈拉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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辘轳提水(图片来源于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我们删除)


农家小院的后院儿多是菜地。解放初期家乡农村依然是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占统属地位。一家人一年里吃的蔬菜,主要出自自家菜地。有些农户自家食用不完还将多余部分拿到集市出售,换些零花钱。那时节,家乡地下水资源十分丰富,只要向地下挖五六尺深就会冒出水来。所以绝大多数农户均在自家菜地旁边挖一眼丈八尺深的土井。井台之上架上一副辘轳。任凭你把辘轳摇得飞转,井水也打不干。也有些农户菜地临近沟塘,那就没有必要挖井了。只需在沟塘边建起一座小小泼水码头,用“泼水斗子”就能把沟塘里边的水扬到码头上、流到菜地里。泼水斗子用柳条编制而成,状若武士头盔。在“泼水斗子”上面绑好四条各五六尺长的绳子便可使用了。把坑塘里的水扬到码头上,需要两个人共同操作。每只手握紧一根绳子,四只手通力合作,用斗子先在坑塘中舀满水,而后用力将水扬到码头上,清水也就自然沿着沟渠流进菜畦里去了。有人以两人用泼水斗子提水动作为题目,风趣诙谐地编成谜语。谜面是 “二人面对面说干就干,一干一股水,破席湿一片”。谜面用语听起来十分不雅,当地人把此类谜语叫“荤谜”(这里所说荤就是语言低俗之意),但是荤谜是一定要素猜的。


总之种菜一时一刻也离不开水。除了前面提到辘轳和泼水斗子之外,农家人还有其他提水方式。如“拔水斗子”或是“吊水斗子”等等。


俗话说得好“一天之计在于晨”,由于对家乡清晨的深刻记忆,所以一直到人老了我依然喜欢听“苗岭的早晨”以及“草原晨曲”等乐曲。在久久的回忆之中,我还是觉得家乡晨曲最好听。小鸟在翠绿柔软枝头鸣唱,青蛙在水塘里高歌,各色各样的昆虫在细草中尖声细气地大声挣叫,咕咕噜噜与吱吱呀呀的辘轳提水声,小小提水码头上那极富排节感的哗哗泼水声,相互交融构成绝美的和弦。


如前所述,说起虹桥小镇传统民居多为茅草屋、篱笆院儿。前文也以茅草房篱笆院儿为模板,粗线条勾勒了小镇民众生活起居的基本处所。青堂瓦舍自然人人想往,家家期盼,可是,深处旧时代的一般农户倾尽终生积攒,也很难建造得起一处混砖到顶、“前出廊沿后出梢”的砖瓦房。这是多少代人的期盼,这是祖祖辈辈的悲哀,更是我们后来人心中挥之不去的乡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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