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夜语序 混迹论坛几年,读帖评帖曾是我的一大乐趣。当然,收获的不仅仅是快乐,读与评的过程,其实就是不断领会与思考、丰富与提高的过程。最初的帖子大都没怎么留意,评过也就扔了忘了,过眼云烟。最近两年,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评帖其实也就是自己的心得经验之谈,有许多是值得咀嚼反思和总结的。阶段性地总结回顾,有利于一个人不断地提高自己。 网络论坛的读帖回帖很有中国古代文艺评论的意味。就像诗话词话,三言两语,即兴而谈,就事就题而论。中国古人在文艺批评时不像西方人爱搞系统的理论,像《文心雕龙》那样庞大的工程实在少之又少。中国古人的文艺观大都散落在日常的言谈、书信、题跋中,似乎不经意而出,即便有意为之,也不过是诗话词话的形式,甚至论诗绝句的形式。古人说诗如禅悟,其实古人在理论方面又何尝不如此?所谓羚羊挂角不着痕迹,全在只言片语灵犀之间,最不肯絮絮说破。不惟文艺,就是谈及政治社会理想的经史子书,不也如此嘛。《论语》如诗话,《孟子》似辩士,《庄子》像童话大王,《老子》则玄之又玄,连地理书《山海经》都像传奇。史书也只在故事之后顶多来几句太史公曰或者史臣赞曰。 中国古人的这种文艺批评形式虽然不成系统,却生动形象、风趣亲切,最易于实际操作。像一位师长在身旁,谆谆教导。比之于《论语》也是如此,《论语》中的孔子,我们只觉的他是一个亲切可爱有时也范点儿小错误的小老头,甚至有点儿可怜,他是我们的父辈和师长,绝不是道貌岸然高高在上的道学先生。他会时时在具体的生活中告诉我们该如何做而不是丢给我们一部空洞的理论著作。东坡词的关西大汉铜琵琶铁绰板与柳词的十七八女郎歌杨柳岸晓风残月,是如此形象地让我们感受到不同风格作品的区别所在。王安石的春风又绿江南岸,具体地告诉我们一首诗的诗眼何在以及如何锻炼字句。古人评前人作品有千载之下读之犹凛凛然有生气在之语,如今我们读古人诗话词话又何尝不如此?烧烛对坐,风神宛然,斯人去我岂其远哉? 当年张惠言坐馆于安徽金家,因为金家的几个学生好填词,所以自编《词选》做教材,遂于无意中开常州词派之宗。梁启超先生的《中国近三百年来学术史》以及鲁迅先生的《中国小说史略》都是为作讲义而撰,实未尝有意于成一家之言传诸后世。提及这些,只是想说许多有价值的东西开始时往往并不是有意为之,因缘际遇而已。我辈驽骀十驾,连千里马尾巴扫起的尘土都赶不上,然而夏虫自有夏虫的快乐,芥子虽小亦有视为须弥者,已然堕入此道,何妨自得其乐?!孜孜以求,希望有点滴的进步,正是我辈最大的快乐所在。 我收集自己的这些帖子,把散乱的东西整理到一起,也有仿照古人写诗话词话的意思。自得其乐之余,也希望有益于身边同好。当然没有了主帖之后的这些跟帖,一定会让人觉得突兀散乱,如果有人能在断鳞残羽中偶有会心悠然一笑,则斯愿足矣。 辛卯秋日邵官屯于唐山听风楼
弹指声中,我来打酱油——日记《弹指声中》序 古人弄点什么东西总喜欢前有序后有跋,并且要连篇累牍搞一个系列的同题作文,以示自己粉丝多,人气高,拉风并且有范儿。好处是为自己拉了票又娱乐锻炼了同侪,坏处是往往喧宾夺主,一不小心序跋的分量以及人气就压过主题。并且,其流风余韵何尝不直达于今天蒸蒸日上的炒作事业? 提到范儿不能不扯一番香港电影。 发哥一贯有大哥的范儿,黑风衣从来只漫不经心地披在肩上,白西装则挺括倜傥,与精心折叠的白手帕一样纤尘不染,丝丝不乱的头发永远秩序井然地背向脑后,露出天庭饱满的额头,标志性的牙签或者雪茄当然必不可少,微笑的目光中有迷死万千女人愧馁死万千男人的万千种风情,气场懾人,而高贵到精致琐碎的表象背后其实是隐隐的杀机。冷酷和多情,在此结合得如此完美。 这一刻永远是凡人眼中梦幻的场景是“永垂于不朽”的经典,连后来终于熬到了大哥的星爷也无法绕道而过。 星爷毕竟是星爷,即便连一根根发丝都刻意相同的场面中,也总是能四两拨千斤,一个微小的细节便让所有的模仿都变成创新。依然灿烂地微笑,星爷却让他的微笑像极了暴发户的微笑,而那同样只是表象,暴发户般纯真无辜的微笑面具里暗藏着冷笑、嘲笑当然还有玩笑,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就如同发哥迷人微笑后面的隐隐杀机。 发哥和星爷用两个一瞬间的经典演绎出时代的嬗变——树立与打破。而这仍然是表象,时代的嬗变里,我嗅出他们骨子里敏锐的寂寞悲凉! 传神写照的“戏者”是智者和至者,至少是绝顶聪明之人,碌碌俗子哪得知。如秦国的优旃楚国的优孟,让多少名公贵卿都轻似浮尘,风中散。 古人不演电影,但会演戏,同题作文的把戏,也不过为更有范的出场,跟“我爸是李刚”差不多一样一样的心理。名流和牛逼老子都比较地能压气场壮声色。奈何水平有参差,耐着性子看过去,一群人在捧臭脚的居多。 我之于古人颇受沾溉,臭毛病学来不少,比如序跋之类的就是。明星大腕才子官人我亦认识很多,可惜长安米贵,贵人又眼高,刺将焉投?幸好我这个只是自己的日记,本不能让诸多观众看客围观乃至打酱油,便也无须攀明星大腕才子官人来同题作文。 当然佳人必须除外,佳人总能获得更多的宽容空间。好像古欧洲就有一个女犯,因美貌而让众多的刽子手举不起刀来,只能以一声卿本佳人奈何做贼的叹息赦免了她。卿本佳人而我非焦大,倘若有哪位才女佳人女菩萨女施主,肯劳玉趾来赐香笺脂墨,阿弥陀佛,八戒,分了行李我们散伙吧。世间无有双全法,何况引用水姑娘的话说,我之“好色如好德”呢。 往事回头笑处,此生弹指声中。取名《弹指声中》是感叹人生苦短,百八十年一不小心就得瑟没了。古时候有个人叫彭祖,据说养生有道,活了八百多年,而在老顽童庄子眼里,也不过是个夭折了的小屁孩。夏虫不可以语冰,我们没有地方自容了。 死生亦大矣,你我都逃不了。儒道释,世出世间名哲大德都想解决这个问题,貌似通达睿智,其实骨子里多半还是执着,执空执有,你见了哪个真开悟?就像我们答卷子,碰到不会的题也总要编上,并且作头头是道状,希冀着老师一时慈悲。而生命的考试之上没有裁判没有答案,更没有慈悲,成住终至于坏灭。三世轮回二十八天,有,还是可以有,还是真没有?说有的成佛了,而你我凡胎肉眼,总看不到法相庄严。说可以有的还在苦口婆心,说真没有的依然苦海无边。 庄子披发箕踞,鼓盆而歌,欢迎死亡的到来,却怎么看都像故作洒脱,骗妹妹的把戏。真放下了,又何必大谈齐物,何必逃于材与不材之间?分明是恐惧与悲凉! 生命是悲凉的因而文化是悲凉的。科学家说宇宙终将归于一片死寂黑暗,所有的星球终将死亡,茫茫劫火前,所有的文化艺术,精神信仰,传世杰作乃至有情众生都算得了什么?梦幻泡影。所以智者哲人更是悲凉的,因为他们敏锐并且深邃。 而蟪蛄朝菌的悲凉却只是别人眼中的悲凉,它们只本能地完成生命的过程,无暇悲凉,更不会像我在这里一边徒糜廪粟制造垃圾,一边叹息这悲凉。打酱油而不自知打酱油,这样的生命过客不亦乐乎?比起圣哲大德,碌碌众生们无疑更快乐幸福,他们顶多有疼痛和饥饿且以此为充实,同样无暇悲凉。我用旁观者的目光再次断定,须可怜者恰恰是圣哲们。 悲悯者必定悲凉! 吾生也有涯。我们的恐惧悲凉也无涯。 又或者悲凉只是我个人的底色而已。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我小子妄自腹诽先哲乃至发哥星爷,那么我只能说: sorry,弹指声中,我来打酱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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