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气
一说到地主,我们就不禁想到那些欺凌百姓、花天酒地、不劳而获的家伙。其实,大多数地主是从佃农,依靠自己的勤奋和努力,积攒财力,节省开支,有钱就买地,逐渐富起来的。但在1949年到1978年,出身决定一切。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还要填表,把家庭出身分为富农、中农、贫农。出身不好不仅低人一等,而且作为先天的罪人,被视为阶级的“敌人”,社会的“贱民”。他们升学、就业、当兵、提干、找对象等等,统统会受到限制。 姑爷就出生在一个地主家庭,地主的孩子,则被称为“地主崽子”。所以,他很小的时候,就觉得比人矮了一分,同学取笑他,甚至围攻他。但他也暗自下决心,要做出个样子给他们看。 1956年,姑爷15岁完小毕业,因为他一向很努力,并且天资聪明,所以成绩始终名列前茅。那时玉田没有初中,只在蓟县、遵化、滦县有初高中,其中蓟县是省立中学,在这三所中学算是最好的。他早就下决心,并且特意公布于众:非蓟县一中不考。他就是要争口气。参加考试后,他自己也很期待,觉得自己考上蓟县一中是十拿九稳的事。如果全学校只能考上一个,也非他莫属。可谁也没想到,录取通知下来了,却没他的名字,连他后面的几个同学都考上了。老师也觉得不对劲,就背了钱搭子,前面口袋里装了几个饼子,后边装几瓶水,徒步到一百里开外的蓟县一中去找。到那一问,人家叹了口气,答复说,“这个学生啊,他考第一,可他在成分一栏填的是地主,让一个地主崽子录取,那我们的立场怎么解释?所以,很可惜,他不可能有这个机会……” 就这样,他的一中梦落空了。 后来,他知道人民银行招工,就去考试。这回他长了教训,把成分一栏空过去了。领导发现他成绩很好,但成分上感觉有疑点,就到他们区上调查。巧的是,他父亲当时在区上虽说因为成分的缘故,不是会计,但却做着会计的事,加上他父亲为人老实厚道,所以区上的人极力为他说好话,说他们虽然是地主出身,但从不欺诈百姓,还极力为大伙分忧解难,他们非常拥护党,拥护毛主席,并打包票说这孩子品质绝对没问题,这才被录取,被分配在一个分行工作。但他对自己考蓟县一中的事情还是耿耿于怀,觉得不甘心。人家不如他的考上学了,他却干瞪眼,有时见了面也像做了贼一样躲着。但他并不服气,于是偷偷报了夜大,每天早上六点到八点去上课。那时条件可不像现在,吃上饼子,不饿着就不错,也没电,每天打着灯笼去学习,回来还要自己在油灯下挑灯夜战。夏天用扇子降温,冬天搓手取暖。但他以顽强的毅力坚持学完初高中的课程,然后报考了人民大学新闻系。连他自己也不大相信,居然被录取了。可惜的是,他把联系地址写了工作单位,通知到单位,领导知道了,很生气,因为他当时已经是银行的正式职工,再去报考大学,这在当时是不允许的。让他回去反省,写检查。尽管上大学的事落空,但他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1970年,单位精简,当时正在学大庆,人人不吃闲饭。有句口号叫“我们也有一双手,不能等着吃闲饭。”让他们精简人员到生产第一线劳动。当时办公室一共六个人,姑爷负责商业信贷,上面要求留一个。谁都知道,不要说需要精简五个,就是走一个,那个名额也是他的,因为他的成分是富农。可令所有人意外的是,机遇再次眷顾了他。领导第一个把他勾出来了,他这个“地主崽子”是出去没商量的。可接下来的问题就让他们头疼了。因为上面只给一个指标,其余五个人,只有留两个才能完成任务。当时商业信贷和工业信贷是两项业务。而姑爷因为平时好学,他自己除了做好自己商业信贷方面的业务,还经常向负责工业信贷的同事学习,有时他有事,姑爷就帮忙处理业务。结果,领导再三权衡利弊后,决定把他留下了。 后来,这个“地主崽子”成为了唐山市农业银行总行长。 说这些往事,姑爷说,做人要面对现实,有骨气,要不断努力,这样才不会错过机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