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翻日本鬼子在俺们屯子欠下的旧账
院子里堆满了黄澄澄的玉米棒子,新剥去的皮,光鲜耀眼。熟透了的,颜色发深,嫩些的鹅黄色,像极了刚出锅的煮玉米。白胖胖的花生躺在水泥平台上挨挨挤挤,伸展着筋骨,享受着日光浴。一畦朝天椒和两垄大葱拔着高,终于一个憋红了脸,一个气得葱心绿。三棵柿子树,举着小红灯笼,踮着脚巴望着屯子外面的田地,大口的嗅着漫山遍野甜 腻腻的香气。
大田里的作物收下来了,成熟的气息四处流淌。五爷倚着被窝垛,眯着眼半躺在一盘土炕上和我聊起了家常。也是眼下的时令,也是新打下的粮食刚入仓,小鬼子闻着味儿就来扫荡......
当年的“区小队”武器太弱,二十来号人四五条枪,镰刀钢叉都派上用场。敌人来了,只好上山,钻沟,东躲西藏,保存革命力量。区小队来了,就动员父老乡亲挖沟。鬼子来喽,逼着老百姓填沟,恼羞成怒的用皮鞭子抽。咱们屯子总有沟,日本鬼子气急败坏从朱官屯据点,穿过芦庄子,下西北沟,把屯子围得严严实实。在屯子里的想跑都来不及了,为首的日本鬼子官儿,穿着大马靴,东洋刀乱舞,嘴里叽里哇啦,翻译官告诉大家伙儿,一个也别跑,都到西头大坑集合。
南小街的,北头儿住的,二趟街儿的,人们稍有不从,就挨上一枪托子,或者一脚,被鬼子汉奸们押到西大坑。机关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人群,四周玉米秸垛点起了火。翻译官问,谁是党员?谁是八路军?谁是区小队的?乡亲们没人吱声。半晌过后,鬼子就暴露了凶残的本性,挖坑活埋人。
坑子挖得一人多宽,却挖了七八个。乡亲们我看看你,你看看我,浑身上下直哆嗦。鬼子拽出朱广山,朱广山身子一扭要挣脱。俩鬼子照着他脑袋就是几枪托,鲜血顿时流下来,人也栽倒,被鬼子拖到一个坑子里,填土埋了。二小子,该着他倒霉,本来去地里拾柴禾去了,饿了,才回家吃饭,被鬼子从家里押过来,又被鬼子从人群里挑出来。被逼着躺倒挨着埋朱广山的坑里,土块往他身上落的瞬间,他嗖的跃起。鬼子们冲过去,重新把他压倒在坑底,大皮靴轮番在他肚子上踩来踏去,又一个土坑被填起。随后就是,刘稳和大明被活埋,埋大明的时候,大明的爸爸,哭喊着“趴着,用胳膊撑着点地。”
秋风起,冰凉凉的,活生生的大小伙子一眨吧眼的空儿就没了,就在眼皮子地下,新堆起的四堆土。没了吵闹,没了心跳,人们空落落的,剩个空壳有气无力的飘。
听到了马蹄声,一个给鬼子送情报的,勒住马缰绳,跳下马,递给鬼子官儿一张纸。看罢,鬼子官儿又是叽里哇啦,意思就是收队。鬼子们匆忙撤走,不知又到哪里祸害咱们的老百姓去了。
大家赶紧用手,用锨,用镐往外拨土救人。大明,刘稳活过来了,朱广山估计在埋之前就被打死了。二小子更惨,拔出来的时候,肚子都被踩坏了,肠子都流出来了,十多岁,还是个半大小子呢,哎 !
五爷平静的说着,午后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花白的胡子伴随着一颤一颤的,但我能感触到他内心的波涛汹涌。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极其认真的告诉我的是:勿忘国耻,欠账的早晚是要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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