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以后,本打算洗个澡就去睡的,不想写字。 这样的日子,平缓安静,不需雕琢,如若珍藏,唯用心。但今晚,某一些感触于父母,于我的整个人生,都是财富,于是记录于此。继而用心承载,父母的期望,自己的省悟。
有生以来唯数不多的与父亲长谈,可谓推心置腹。我们彼此,说予对方那些陈年旧事里的深刻,记忆是被时间打成了团的绒线,父亲扯开了一头便话题不断,细细绵绵地就此展开,让人听得柔软而温暖。印象中的父亲是性情粗犷的硬朗汉子,耿直,倔强。今晚,面对我与母亲,父亲语气平和低沉,与往常不同。
他说他小时候没鞋穿的苦,说他年轻时挖河念的累,说他大半生的工作,于我和妹妹的疼爱,最后,他抬脸看着母亲,说“这辈子,我欠你的太多了…”
母亲静而不予回应,只戴着花镜继续绣她的十字绣,针针线线地缝,直至洁白的布上山青水秀,完成她又一幅磅礴精致的作品。母亲的手是巧的,大半生的时间,她给我们缝缝补补,尽心尽力地让一个家完美而不留残疵。她静默地聆听,父亲对她的感激,心中自有对于“执手揩老”的最好诠释。而父亲,眼角的纹路里,已是泪痕隐现。父亲说,他是真的老了,尽管他不愿去承认。也是,真的老了。
我把自己单薄的身体埋在父亲已略显佝偻的影子里,低头不语。想起某时读他人的文字---
“你透过别人的文字,看到别人的他和她,渐渐苍老,直至生命的终结。你可曾看到你的他和她的苍老。尽管你不承认。”
是啊,我的他和她,这大半辈子争吵中相扶走过,于我和妹妹缔造一份安逸,一种温暖,而这一过程中,我们不断的长大,他和她,又怎能继续年轻?
有一天,她要你给她把额前的白发揪一些。你不愿意承认她老了。可是你无法忽略那藏在黑发里揪也揪不完的白发。
你陪他回家,看他在电梯门口踱来踱去竟是因为眼花而看不准楼层数字的时候,你心酸地发现,原来,他是真的老了。
你与全家在某一个团圆节日等他回来吃饭,而左等右等,等来的消息却是他头晕险些昏倒在路边,要马上去人搀扶的时候,你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老了。
当你一路狂奔终能远远的望见他满身泥土的环抱着一棵胳膊粗细的小树,见到母亲携一程牵挂而来便咬牙坚持朝你们生生挺起胸膛的那一刻,你看他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上汗珠儿漫过皱纹的时候,你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老了。
以前,他们开玩笑吵着自己老了的时候,你总调皮地说,不老不老。
现在他不敢再淡关于自己老了的话题,你却残忍的告诉自己,他和她,是真的老了。
尽管,你和他们都很不愿意这是事实。
一天,你总会发现,他们越来越矮了,走路时脚步会越来越慢,身子会越来越佝偻。脸上出现更多的皱纹,头上出现更多的白发。他们在叮嘱你时会越来越罗嗦,你也必须越来越罗嗦地叮嘱他们,怕他们忘记,怕他们不小心,就像你小时候,他们叮嘱你一样。
你不愿意这样去想象,想象他们的苍老,如同像是要面对自己的苍老一般。所以,你不愿意承认他们老了。
可他们,毕竟老了。
原来人生不过是这样的过程,你目送我成长,我目送你苍老。终究有一天,那背影变成了目不可及的小黑点儿,我一直在这头,而你?
所以,亲,我一直想说的话,对于父母,若你觉得可以做的事,想起来了,一定要做,一定要尽快的做。
生活绝对不等于矫情,我青春年少,你开始苍老。能告诉我,此刻,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吗?不背着你掉眼泪,还是坚强地微笑?再或者,是可以冷漠地面对苍老?
可是你不得不承认,你的年龄慢慢增大了,他们必须要老了。即使你愿意不承认。也许就在那样的絮叨里,你自己也变老了,从而成了别人目光里被送别的人…
那时,我也将在别人的眼中逐渐变成目不可及的小黑点儿。我的背影也必定告诉他们,不必追。
果 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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