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老宅

苏小娅

     因了旧城拆迁改造，前不久驱车去了一次老宅。老宅的青砖、青瓦、青石路，老宅的木窗、木椽、旧门环，蓬草凄凄，思绪绵绵。
     
      离开老宅一晃二十五年了。二十五年间，偶尔回去一趟也只是在清明，在清明滴泪的季节。而母亲自从踏出那个黝黑的大门，就再也没回头，她是被迫再嫁的妇人，而我则是老宅的子孙。我的身上有它深深的烙印，即便我已从母姓，但依旧让我无法释怀。


　  老宅是华北平原上一个深深的农家院落，闻鸡鸣，听犬吠，生蓬草，植桑榆。

     母亲是故乡老宅里一个最最普通的农家女子，淳朴，善良，温柔，贤惠。

　   六岁的时候，结束飘泊的日子，我随母亲回到了老宅，而父亲则依旧随着工程局迁徙。由南至北，从东到西，绿色的帐篷是他流动的家。我是母亲羽翼下的一只鸟，母亲带了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黑了又亮，月缺了又圆。父亲每年仅一个月的探亲假。父亲归家的时候，于母亲便是节日，她会红了面颊，含了笑，里里外外忙个不停。她会默默地执了父亲的手，仿佛握着全部希望。

　 老宅有高高低低的树木，桑榆桃李杨与柳。初春，榆树上挂满了榆钱，母亲用自制的勾子采摘下来，鲜嫩鲜嫩的在我唇齿间生香；杨花柳絮如飞雪般飘落，就象母亲满腹的心事，缠绵不尽；桃非红，李非白，别眼天工，为老宅平添了几分春意，我便是老宅中踏花而歌的小仙子，清泠泠的笑声在花枝间盘旋。盛夏，老宅浓荫一片，母亲会为我会支起一把竹椅在树下乘凉，有微风习习吹来，可以闭着眼睛听树上知了的长鸣；秋天片片蝶衣翩飞，冬来万木萧瑟，老宅在肃穆中等待。

　  老宅有斑斑点点的花草。萱草宜男。母亲的西窗下植了一丛萱草，披针形的叶子，翠绿而盎然，可她却只我一个女儿；萱草忘忧，而她的忧伤却象一把无形的伞，满满地罩在年轻光洁的额头。南墙根下一株素馨，仲夏，一朵朵雪白的花淑女般静静地开。入夜，缕缕清香便四溢开来，老宅便被它的香气围绕，淡雅而悠长。我曾把它簪在母亲的发髻，母亲说：我们的日子还不够素淡吗？一时间我明白了，父亲远离的日子，母亲便是那润阴下的素馨，喑哑了岁月，暗淡了红颜，固守着那份孤独，期盼着下一次的相逢。
　
     老宅的夜漫长而寂寥。西窗灯下，母亲会给我讲牛郎织女在天河两岸望穿秋水，望断长天；母亲会讲江南的桔子青青地挂满技头，满山遍野开遍了红艳艳的杜鹃......母亲哼唱了歌谣，母亲轻摇了草扇。母亲飞针走线穿起的故事，让我在梦中也飞翔。
　　
      印象中的母亲很少流泪，也很少要过什么，她是老宅中数一数二的贤慧媳妇。她侍弄了一亩黄瓜，一心一意地浇水、除草、施肥、捉虫，卖了钱孝敬公婆，供我读书上学，她从不伸手向父亲要一分钱，总是一个人风里来，雨里去，很知足的样子，她无怨无悔地在老宅厚泽的土壤、温润的空气中种植着希望。
　　
      母亲在老宅，父亲在江南。他们就这样站在相思河的两畔，隔了碧水，隔了山川，一站就是七年。七年漫漫，七年不过是一瞬间，七载相思却没有换回圆满。
　　
      那年我十三岁，父亲的风筝挣脱母亲手中的线，他说：生于老宅，魂归江南。从此，母亲身后的山轰然倒下，她变成了一只秋蝉，缄口无言。
　　
      而今，再嫁的母亲已经霜白了两鬓，儿孙满堂，在母亲的维系下，一家人沉浸在浓浓的亲情中，生活过得温馨而惬意。她从不提及过去与父亲，却时时梦回老宅。我知道，老宅是一口井，是母亲望断一生的爱情，老宅是她心头隐隐的疼。
  　
      二十五年了，老宅已没了人烟，它静静在座落在岁月中，任风吹，凭雨淋，残垣已断，青砖作古。

      伫立在微雨的黄昏，我是画中失意的女子，我是老宅怅然的子孙，我擎青伞而立，我倚桑木而思，我踏蓬草而去，我愿深深地一凝眸，把如烟的往事用心来轻淡。

歌声悠扬

读小娅的文字，清新而优美，就像捧着一杯茉莉花茶，淡淡的香，让人回味悠长，只是那个心中有着隐隐疼的女子，让人不能释怀，满是怜惜。

邵官屯

空灵优美的文字，却诉说着一个让人落泪的故事。
这文字，有着江南的味道。

绿——萝

指北针

这文章，，，，，我就写不出。

苏小娅

这文章，，，，，我就写不出。
指北针 发表于 2010-5-30 15:07

老北同学，其实俺一直很懒散，刚从鄂回来，人倦倦的，回来去老宅溜了一圈，再不去，怕是没得了。
这篇文章是在以前的基础上略加改动，感觉很对不住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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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北针

老北同学，其实俺一直很懒散，刚从鄂回来，人倦倦的，去老宅溜了一圈，再不去，怕是没得了。
这篇文章 ...
苏小娅 发表于 2010-5-30 15:17

    深藏了这么多年，居然不知你是鄂中人 ，很难得重回故里，感处一定颇深，怪不得字里行间透露出鄂中文化。

寒雨

图片太少了  多来点  让我们更好的理解

简单+自然

似乎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老宅,只因那里有着最初的记忆.不过,有归有,能如小娅姐这般写出来就没有几人了...

苏小娅

深藏了这么多年，居然不知你是鄂中人 ，很难得重回故里，感处一定颇深，怪不得字里行间 ...
指北针 发表于 2010-5-30 15:26

    你才鄂中人呢，拜托，老宅在华北，晕，什么眼神啊，就算老了老了，也不能这样啊~~~

果 子

这样的文字，像是山间青青草丛中的一缕溪流，涓涓流淌，清澈平缓的，注入人心。

指北针

你才鄂中人呢，拜托，老宅在华北，晕，什么眼神啊，就算老了老了，也不能这样啊~~~
苏小娅 发表于 2010-5-30 18:15

   

xiaosuo1980

好文！

冷香玫瑰

田雨hxh

刚看到，读了两遍，眼睛有些模糊。置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