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隐现的澄明 ---评李如忠的诗 苗雨时 李如忠是我的学生。在廊坊师专,他上的是政史系,我在中文系任教。因为诗的关系,我们接触,并成为朋友。毕业后,他走上工作岗位,听说又在河北大学哲学系函授三年,已获学士学位。这样,诗和哲学就在他的身上结合了。其实,哲学与诗本来就是对宇宙和生命本身的探寻,两者在诗人的创作中正可以相互渗透。因为诗的最高境界是哲学,而哲学的最高境界又是诗。 最近,如忠寄来几首诗。看过很是惊喜,我明显地感受到诗中蕴含着一种哲学意味。总的印象是:沉凝的哲思给他的诗带来了一种玄静、幽缈的气象。 当然,他的诗中的哲思,不是知性的,理念的,而是从日常生活中感悟和侦察到的。他善于从那平凡的事物中发现不平凡的意义。例如《胡须》一诗: 手在颌下托着 无意拽下一根胡须 掷在桌上 “砰”的一声 象掉在桌上一张弓 我把我的目光 搭在弓上 叫足了劲儿 窗外划过一道流星 远处传来婴儿的哭声 二十根红蜡烛同时熄灭 青年人长出了胡须,也许是再正常不过的了,然而这里一根胡须震颤了他的整个生命。此处,不仅有时光如流水,青春易逝的感喟,更有设身于宇宙与人世之间的深层领悟。蜡烛炸灭流星划过,这无疑是不可抗拒的,但“婴儿的哭声则召唤着生命的永恒”。人生与宇宙的思考在这生活小节中被神秘的具象化、诗意化了。 这是一位沉思的诗作者,在繁丽而琐屑的生活中,他默思,他体认,把他体验到的人生哲理印证于日常现象,又从日常生活中发掘人们不易觉察的真正的诗和哲学。于是,从“阳光”和熙中,发现了青春活力的征象(《青春》);于是在“秋风”“落叶”里,窥视了人生对再度辉煌的企盼(《晚秋》);而“梦笔”生花的遐想,则昭示了民族原型和命脉的不可撼动(《梦笔》)…… 生活的发现和艺术的创造,几乎是同步的。作者在生活中采撷一粒粒珍珠,然而从自然之珠到诗歌之珠,还必须经过艺术的熔铸——升华与提炼。而李如忠的诗则多采取意象串连构成的整体象征作为生活与诗歌之间的审美中介。以《黄昏》一诗为例。他写了一个少女独立黄昏,这是一个中心意象,同时一系列伴生意象:被“鸟儿”赶走的“夕阳”,“挂满树梢”的风,“远处悄悄”流走的“水”……诗中以伴生意象烘托中心意象,使人和环境对峙而交流: 你临风的长发里 忧郁的眼神 与那一抹最后的晚霞 对饮凄风 所有的道路都结了网 一些鸟儿找不到自己的家了 包括几只鸽子 这里,少女的精神由内而外——从“眼神”到“晚霞”、“凄风”;又由外而内——从“结网”的“道路”,找不到家的“鸟儿”而萌生出无家可归的惆怅。于是,少女虚幻化了,她不再是生活中具体的某人,而成了符号,成了人类生存困境的象征。作者的语言是自然的,流动的,是一种意识流与生活流交融的形态,而语境也有如晚霞的明净,流水的悠远,鸟声的空灵…… 应该说,这首诗反映了作者创作整体的某些艺术特色。 自然,作者还年青,思想和艺术还不可能成熟。但我认为他选定的诗歌方向,是可以进一步探索和尝试的。他在来信中说:“我特别喜欢在老家的河埝上出神的望着远方。我喜欢夜空,喜欢蓝色的天,那一弘碧透的水,也喜欢望着孩子的眼睛,充满深情”。诗源于生命,旅程在你脚下,张开你深邃的双眸,进入宇宙,反观自身。“万物皆备于我”,我即万物。人与自然,过去与未来,实在与虚空就会在诗人的生命中达到某种“契合”。而这种敞开的生命,是可以绽放出无尽的诗歌之花和哲学之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