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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青春可回头
她到KTV工作那年，20岁。那天，她站在服务台里，一头长发半掩着脸庞。入夜，唱歌的人渐渐地多起来，她低着头，帮小梅姐给客人安排房间。不用抬头，她也知道有许多人的眼睛在打量着她。她很漂亮，更重要的是，她青春。周围的服务员大都已近30，得靠着各式化妆品来掩盖岁月的痕迹，而她，不用。没有粉盖在脸上，不用担心侧光照在脸上显出风尘的气息，唇是淡淡的粉色，不是那种化学物质的光泽。
最初只是因为虚荣。高中毕业的她不需要什么技艺，就成了KTV的一块招牌。而她周围的那些女人们，操着各地的口音，动作大胆开放。她看了只是窃笑：男人们不喜欢谁都能碰的女人，她们，居然不懂。这是她在一本杂志上看到的。她爱看时尚杂志，所以，更会勾引人。比起姐姐们的拉拉扯扯，她有时只是用眼睛窃窃地挑一下男人，男人们便会大方的买烟酒。有时，她轻轻地责怪男人们：小屋子吸烟不好，更何况里面还有女士，要个果盘吧。男人们的头便如小鸡啄米。三五块钱的水果只需要削好摆好，就要涨上十倍，远比一些酒水要赚钱。
22岁那年，一位本家姑姑给她介绍个男朋友。那男孩青青瘦瘦，穿蓝色的牛仔裤和浅色的T恤，亮闪闪的眼睛，是她喜欢的那种。只是他知道她的工作后，说，换换工作吧。她笑他，好土。这地方怎么了，她不也一样干得很出色，钱赚了许多，人不也干干净净吗。
她一直以为自己能出淤泥而不染，只不过坚持两年而已。两年算是很长了，姐姐们都说她是天上仙女，不然，为何对香车帅哥不感兴趣呢。
那次，是几个男人喝多了，不给钱，还打坏了一些东西。那时，她已经是楼下包房的负责人了，她拦着他们，为首的一个男的指着她，让她让开。正僵持着，门外进来三个人，为首的年轻人甩掉外套，胳膊上的肌肉，在黑色内衣里显现出来。他从吧台操起一瓶酒，用力磕在椅子角，然后把参差着锋利玻璃的半截瓶子插进指着她的男人的胳膊。原来血可以如此地冒出来，如同那个男人的胳膊上长了一眼血泉。
第一次和他出去，是出于人情和礼貌，没有以身相谢的意思。之后，便是觉得这个帮他的男人很好，打架虽狠，对朋友却好。总之，出于好感，出于一个女孩子对于男性力量的崇拜，他们走到了一起。开始总是幸福的。他给了她一个女孩子所有荣耀。年轻的她啊，总是多少要活在别人的目光之中，她需要这样的一个男人给她光环。
第一次和他吵架已经记不起是什么原因了，不是因为钱便是因为打架。他总是对朋友很好，为朋友打架，借根本就要不回来的钱。她那时对他是真的动了情，开始为将来打算，她不想总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两个人的生活，首先是安稳，然后才能是火花。还好，他没有打她，只是摔门而出。这样的男人，怎么会听一个女人的。她开始试图改变。于是，就开始了越来越多的争吵，最初的争吵往往能更加深一层关怀的感情，他不让她管，是为了让她省心；就如她要管他，是因为在乎他。再之后的争吵，便开始伤感情。那个午夜，她穿着他大大的衬衫，跑到楼下，要他不要再出去，他一甩手，她坐在地上，膝盖上满是尘土。她独自站在路灯下，心想，怎么就和小说里的情节似的了。之后也如同电影里的桥段，他因为伤人，开始逃，最初打过几次电话，再之后，大约是不想彼此耽误对方，他们不再联络。
一个妖精就是这样炼成的，这是姐妹们对她的评价。她漂亮妖娆，在KTV彩色的灯光里，常常看书，这多么奇怪啊。所以，柔婉的她在包房里劲歌热舞时，一下子就把男人们给吓住了。于是，他们就常常来，就常常请她唱一首。许多浪漫的故事都在她身上发生,比如有人送花啦，有人请吃饭啦，还有她偶尔逗下小帅哥,一起喝点酒啦。
在她裙下，她能让一切男人拜倒。不过，她不准备再动感情。书上说，最不让女人受伤的方法便是不对男人动感情。她喜欢唱张惠妹的《牵手》，文静的她走进歌房，和着音乐，踮着脚唱“今天晚上当我醒来的时候，我的脚指头在蠢蠢欲动”。最后，便甩掉外套，“牵手牵手奇怪的废话少说，牵手牵手我的热情全年无休”。在她身上集合了所有女人的青春痕迹，有清晨对镜淡妆，有午后慵懒翻书，有午夜纵情欢歌。她想，上帝是偏爱她的。
只是，她夜里做恶梦时，醒来独自一个人，有点怕，有些孤单。一个人的日子，很难过。她开始怀念在被窝里被一个男人抱着的暖暖的感觉。一只猫可以不喜欢吃鱼，不过前提是它从来没有吃过鱼。
如果感情能够控制，那就不叫做感情了。这一次，她喜欢上了一个有妇之夫，他对她很好。情人节有大把的鲜花。他有空时，便开着车，带她去爬山。山顶上的她总是愈发神采飞扬。是的，她的骨子里是一个强者，从她和家人赌气，走进KTV那一刻开始，从她低眉顺眼的站在吧台里，她就是知道自己注定不会平凡，不能平凡。而他，是懂她的。常常轻轻地牵着她的手，走在没膝的草丛里。在那里，她有着另外一种美丽，每个女人，都是一个大自然的杰作，那次为他打胎之后的几天里，他几乎寸步不离的照顾她。她的鞋带开了，他便蹲下去，轻轻地给她系上，那一刻，感动得她要哭。三年里，她享受着被爱的感觉，那段日子，她柔顺得如同一只小猫。而他，总是把她放在手心里，暖暖的握着。
他的妻子找来时，并不是如母夜叉般狂吼，只是淡淡地对男人说，如果你想好好过日子，就回来。这是一句勾人的话，很厉害，一下就把还在犹豫的男人给拉了过去。离婚的成本太大了，他对她说。他希望她理解，她是明白的。她一切都明白。
这一次，她是真的伤了，她也想好好的过日子了。可是，这是个喧闹又让人孤单的世界，她都担心自己能不能坚守下去。那天，她看书，书上说，没有质地的浪漫说到底，只是轻浮。醍醐灌顶。
她改头换面，素颜朝天，任细碎的皱纹在眼角显现，她去了一家洗衣店里帮工。那年春天，万物复苏。她站在门口，看着和她年龄相仿的女人带着孩子，从眼前幸福地走过。有人给她介绍一个丧偶的男人，那男人知道她在KTV里工作十年，什么话都没讲。是啊，男人们不喜欢被许多人碰过的女人；那地方，十年，哪里还有什么干净的荷花呢。
那天，她忽然接到已婚那个男人的短信，内容有点怀念以前的时光，一瞬间，她开始恶心起来，为自己那三年的时光。是的，他以前或者是动过情吧，而现在，分明想继续占便宜而已。再第三次收到短信后，她大骂了他，然后，换掉号码。
她决定离开了，离开这座城市，离开那些记忆，也离开自己那渐行渐远的青春。
她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从那个KTV门口缓缓地走过，她想起了那个蹲下去给她细心系鞋带的男人；那个边走边脱外套，有着浑圆胳膊的男人；还有十年前那个短短的头发，穿着牛仔裤，望着她眼睛闪闪的男孩儿。最后，她想到自己刚刚走进吧台的时候，用手轻轻地将发梢挽成一卷，她想到那时有很多男人在看着她，她终于明白，那不是因为自己特别，而是因为自己站立的位置，那是一个怎么样的位置啊，让她把一个女孩子最好的十年都耗尽的到头来两手空空的位置。人生有时只是一念之间。
当初，她在唱《牵手》的时候，有人问她，会不会唱另外一首，她说，她不会。她也许永远也不会唱那首歌了，她只是记住了那首歌的最后一句：没有岁月可回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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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09-2-17 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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