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洼地烽火(长篇连载)/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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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2-22 18:4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 IP未知
   



《洼地烽火》是刘泽利创作的一部以地方抗战为内容的长篇小说。小说讲的是1938年日寇占领玉田之后,在这一民族存亡的历史时刻,玉田南部水乡地区一群不甘做“亡国奴”的人们挺身而出,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舍家纾难,抛洒热血,奋起与侵略者以及民族败类浴血抗争的故事,是一幅描摹“大洼地”人民抗战的烽火图。同时,小说还描写了“大洼地”水乡百姓特有的生产生活、民风民俗,还是一幅勾勒地方风情的民俗画。


  洼  地  烽  火

    刘 泽 利


引 子





    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玉田大洼地里的百姓可遭了秧。
    四月份闹了罕见的蝗灾,铺天盖地的蝗虫飞过来,吃光了可吃的一切。半夜醒来人们发现——窗户透了天,连窗户纸都被蝗虫吃光了,晾在屋外的鞋子也都不见了。

    到了谷雨,天又变了脸。阴雨绵绵,时大时小,一阵子喷布雨,一阵子鞭杆子雨,一阵子瓢泼雨,停停下下,下下停停。麦秋时节,人们趟着沥水拔麦子,肩扛担挑,把麦个子才拽回了家。雨还是下个不停,场上垛起的麦子都发了芽长了小辫儿。
    人们害了怕,烧香磕头请求龙王爷停停脚儿。可雨却越下越大,平地涨水,人们慌了手脚,转开了磨磨儿。
    伏天,本来就是雨季。这一年老天更是疯了,连降暴雨,灰蒙蒙的天,一阵黑一阵白,只要天一发黑再变白就会“哇哇”地桶上一阵。一绺儿一绺儿、一块儿一块儿、低低的乌云在灰蒙蒙漫无边际的天空上向北跑着。俗语有话“云往北发大水,云往南跑旱船”。人们终于彻底绝望了,躺在家中等着那遭劫的一刻的到来。

    终于在一个深夜里,山洪下来了。满满当当的还乡河、双城河、蓟运河几条大河再也撑不住劲,“哇”地一声开了口子,大埝崩了。整个下洼子瞬间成了一片汪洋。在混黄的水中,有漂浮着的家具、门窗、树木、庄稼、粪便,有各种衣服杂物,有时还夹杂着人和牲口的尸体。大田庄稼糊顶了,只能看到树梢和高地上的高粱穗子,它们在水面上忽悠忽悠漂荡不定。大洼地里的村庄孤悬在汪洋中,大有水一冲就散的架势。
    这下儿,包括玉田南部下洼子在内“九河下梢”的百姓可遭了难!
    吃喝成了大问题。正常的年份儿,这里的中等人家也没多少余粮,苦春时节,还要半粮半菜的度日。今年经蝗灾水灾这么一折腾,麦秋没打多少粮食,大秋看这架势也没盼头了,本来各家粮食就不多,这一弄,吃食儿又从哪儿来呢?人们每天只能以稀粥、野菜、咸盐水度命。可找到的野菜挖光了,可吃的树叶捋光了,可吃的树皮扒光了。这时侯,大商号和富户老财开始从外地驾船运进了小米卖给人们,有的黑了心肝的还趁机放高利债,没钱买不要紧,放给你,可是要今年吃一斗小米,来年就得还一斗三四升小麦。反正命是你的,干不干在凭你自个儿。为了活命,管不了那么多了,命要紧啊!
    洪水进了院子,低洼的人家进了屋子,有的人家炕都被水泡塌了,只能在炕沿上搭块木板睡觉。有的家本来就是个土坯垛儿,哪能抗住这连绵的雨呢?房子倒了,他们只能在既不遮风又不挡雨的窝棚中挣扎。
    水,没有干净的去喝;柴,没有干的去烧。到处是苍蝇蚊子,只要露着地儿的地方都会有一片一片的蝇子叮在那里,一有动静就会“嗡”地一声飞起,但随即又会落在地上,归于寂静,一如既往,只顾贪婪地吸吮着。到了一擦黑儿,成团成团的蚊子包围了人们,包围了牲口,虐杀着残喘的生命,吮吸着那即将干枯的血液。
    缺医少药。几个村庄只趁那么几个中医大夫,而这些郎中们也只会好好脉,开几副去瘟败火的草药,对于开始流行的疫病束手无策,毫无办法。
    饥饿使那些本来结实如铁打,冷热不惧怕的庄稼人开始全身浮肿了,走起道来都直打晃儿,再加上瘟疫这一恶魔作孽,芸芸众生像“东西”一样在这个人间地狱中自生自灭着,无人管无人问。各庄天天都有往外抬死人的。起初人们还知道哭两声儿,后来死的人多了,就只会麻木着个脸子,机械地往没人的地方抬了,哭都忘了。谁知道明天不会是自己呢?一些年轻力壮的趁着还能动,抛家舍业,逃出了灾区去要饭扛活做工夫。
    苦难,煎熬着这块多灾多难的土地,虐杀着这些祖祖辈辈面朝黑土背朝天、自己饿着肚子也要交皇粮服官差的人们!
    老天爷,难道你真的没了心肝吗?!

    到了白露,老天终于发了一点善心,天放晴了。人们开始自谋生路,蛤了子搬家各想各的道,有的到北部山区趸些鸭梨沙果发给行商贩到天津;有的捕鱼捞虾发给小贩外运;有的把大青虾煮熟,挑着“八根绳”顺着大埝到外地去换几升粮食。由于是大灾之年,这些东西价码都低得离谱,卖的几个小钱也只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凑活着活吧!

    进入深秋,水开始渐渐退去。露出水的田地里,已经干透了的腐烂掉的秸秆旁边。又长满了半人高的荒草,带着水腥味,叶子上起着一层泥皮。
    人们开始打草捋草籽。要知道水稗子籽轧面掺糠贴饼子,灯笼棵子籽轧面掺高梁面做汤,对于饱受饥饿的人们是不啻于珍馐美味的啊。而地里偶尔可见在水中烂掉已经干枯的高粱秸子告诉人们,这场大水可什么也没给留下,今年一冬明年开春烧炕做饭可就全指望着这遍地的野草了。
    僧多粥少,草籽很快就被捋光了,野草也很快就被打光了,大秋又颗粒无收,人们可真是活不下去了。

    民国二十八年(1939年)春天,水终于退净了。可人们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这一年七、八月又连降暴雨,大河又决了口,大秋再次几近绝收。
    灾民们饥苦不堪,有的开始变卖家产了,可哪里日子都好不到哪儿去,这些本来就不值钱的家当又能卖几个子儿?人们疯了,只要有人要,给钱就卖。年轻力壮的开始背井离乡,到外地逃荒要饭,扛活做工夫。可是哪儿都在挨饿,要饭又能怎么样?有的开始卖儿卖女,不管到什么人家,只要有口饭吃,总比眼睁睁的饿死强吧!也有的含着泪,掣着自己嘴巴,把黄花大闺女卖给大户人家做小,甚至卖到唐山做窑姐。也有的实在没了活路,干脆一了百了,上吊,扎坑,跳井。

    这就是民国二十七、八年下洼子所经历的苦难,这就是民国二十七、八年的下洼子的百姓。但这远远地还没有结束,更大的苦难还在等着这片被碱水蒸煮过不知多少遍了的土地上,这些苦难的人们。

    本文的故事也就从这里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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