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官屯

邵官屯

一
邵官屯
是个很老的名字
老到早没有姓邵的人了
小时候
光屁股拖鼻涕
跑过小胡同
大人笑 漏粉儿呢
草穂们在墙头摇亮阳光
树叶跌碎三两声鸟鸣
送信的电驴子突突突转过街角
我们皱起鼻子
吸着空中香喷喷的汽油味

晚上黑得看不到门框
叽叽喳喳的星星织成网
房门张着黑洞洞的嘴
火绳头和烟袋锅们一闪一闪唠着嗑
鬼故事象烟瘾漫开
我们大喊着吓退墙根门后的夜色
跑过石板桥
跑向看不见的大北窑
狼羔子来了
烟袋锅那边一声大喊
我们竖着头发折回来
噼里啪啦
谁的烂鞋子甩下石板桥

二
跑丢的烂鞋子再也回不来了
就象我回不去
通向县城通向地里的车沟没有了
水泥路象带子
轻轻抹掉乡愁
和那沟里积存的雨水
绿到很远的车轱辘菜
一些门楼变得高大
一些院子长满荒草
狸花猫翻过矮墙
风 推推虚掩的院门

一些人不再认识
一些名字没听过
他们是谁谁家的谁
穿过谁谁曾经的院子
一些谁谁不在了
只剩名字偶尔絮叨在谁的嘴边
我努力想起他们的样子
谁已记不住东西
却总记着从前


邵官屯
我没见过的太爷太奶据说埋在它南边
我爷爷奶奶埋在它北边
有人活着
在村里
生火做饭
炊烟缠住树稍
有人睡着
在村外
名字们让风吹散
撒落尘埃
而我
在很远的地方也能
看见它
没人姓邵的邵官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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