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睡眼朦胧中,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睁开眼看看已经发白的窗外,又闭上眼睛。能睡到10点,就是我想过的年。 我不大展望未来,却喜欢怀念过去的日子,因为过去的,无论欢乐痛苦,还是辛酸无奈,回忆起来都那么温暖亲切。 小的时候总是盼着过年,放了寒假除了跟一群孩子疯跑,还经常和几个小朋友插地,走着去城里赶集,边走边玩,一去就是一天。到腊月二十八大集,爸爸或者老姨会用大洋车子带着我去,有时带着我和弟弟两个人,一个坐大梁上,一个坐后架上。大集上人头攒动,挤得水泄不通。我们紧紧拉着彼此的手,被挤来挤去,半天挪不了半步。爸爸会给我买大洋甘蔗,老姨会把糖疙瘩分给我们吃。还带我们吃油饼,喝豆腐脑。买回年货,爱吃的菜,买我们喜欢的灯笼、小人书,然后满载而归。 妈妈会在过年前好几天,就忙着扫房、炒花生、瓜子,蒸馒头、窝头、还有豆馅包子,还要煮肉,香味随着蒸气飘来飘去,我们馋得在热气腾腾的锅边流口水,妈妈用筷子扎扎肉皮,看烂了,就给我们撕下一块解解馋。肉煮好了,怕猫狗的偷吃,就把盛着肉的盆子放在大缸里,上面压上粮食袋子,或者盛面的大瓦罐。大人不在的时候,我们就把缸盖掀开个缝偷吃。 过年那天,所有的好东西都摆在饭桌上,我们甩开腮帮子随便吃,直到沟满壕平。初一,爸爸妈妈老早就起来,各家串来串去,给人家拜年去,我和弟弟却赖在被窝里迟迟不愿起来。妈妈招呼我们赶快出世,让我们穿好新买的衣服,去给长辈拜年。我们就装听不见,把头埋进被窝,继续睡。妈妈进屋扒拉我们的小脑袋,我们就使劲往被窝里缩。妈妈知道我们嫌冷,就把棉袄棉裤拿到外面,把灶膛里的柴火扒出来,把我们的棉衣翻过来,烤热,然后小跑着拿进来,让我们趁热赶紧穿上。 拜年的时候,爸妈教了无数遍,我们还是不爱说“你老过年挺好的?”这句话,嫌假。长辈们除了给花生瓜子糖块吃,还得请我们全家吃好饭。最兴奋的是,有压岁钱,多的时候五块,姥姥说孩子多,每人一块,加上爸妈给的,怎么也挣个十来块。上学的时候交学费、买文具就不用跟家里要钱了。晚上的时候,仨一群俩一伙的孩子提着灯笼,从东头到西头。有的不注意,就呼呼着起来,剩下一个光秃秃的铁丝笼子。 一年又一年,转眼高中毕业,找了工作,后来找了对象,再后来有了孩子。不知从何时起,物质生活越来越丰富,过年的味道却越来越淡。肉似乎也不香了,甚至成了一种无奈。是什么悄悄改变了我们?是自己过腻了,是负担太重了,是对物质的过分追求?说不清。现在看,过年高兴的,似乎除了孩子就是电视上那些主持人,还有演员。有人认为是如今的年少了“人(或者是仁)”味。 如今我唯一感到欣慰的是,过年可以休息一天。前几天给老丈人家从白薯井拽白薯,闪了腰,一直没好;前天就像偷了东西似的,下午四点多到楼里买了双鞋,买了条裤子,匆匆离去。回家还不敢和媳妇说,怕她说我乱花钱;就是昨天,还在为钱东奔西走。如今,老的老了,小的大了,我们也不敢再忽视健康问题。眼见一位49岁的得了脑血栓,一位不到不惑之年就糖尿病,邻居大嫂前几天开颅手术花了13万,心里真是不踏实。可是,我没地方去诉说无奈,也没时间伤感,我得打起精神,得拿出二十岁的精神头,继续被钱指使得晕头转向,准备实现媳妇的梦想,然后做房奴,让老人安享晚年,供孩子上学、就业、成家…… 这个新年,我真的想睡到自然醒,可媳妇才九点就招呼我,让我起来做饭,孩子要吃排骨,要吃鱼香肉丝,要吃糖醋带鱼,还要露露饮料。她唠叨着说出去买了这个,买了那个,又花了100多。我雀跃:只要不花我的钱,买啥都行。可媳妇马上有灵丹妙药让我镇静下来:孩子过年上学要1000块钱,你准备好了啊! 我知道我过不到真正的年了。孩子在他自己屋里看小品,看动画片,看介绍战争的书。我却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在泪光中听听那些深情温暖的老歌:李谷一的《乡恋》、毛阿敏的《丢手绢》、叶丽仪的《上海滩》、罗大佑的《恋曲1990》、姜育恒的《再回首》、谭咏麟的《水中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