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我在张家口的怀安县生活六年多了。怀安西接山西省天镇县,西北一出溜就是内蒙古的兴和县。地理位置的关系,怀安素有“鸡鸣三省”之称。东边才是鱼肚白,大公鸡腆胸迭肚地登上土坡,脖子一梗,嗓门一亮,“咯——咯——鸣儿”一叫,晋蒙冀三省的父老乡亲呼爹喊妈,你推我搡,披衣下炕。一会儿的功夫,房顶的烟囱冒起了缕缕的烟雾,饭菜的香味开始东家子西家子的弥漫。大路,羊肠小道,沟渠河汊开始有了人影晃动。
人们忙碌,就是为了养家糊口。糊口,这里的人们爱吃“山药饭”。“山药饭”的配料:一是“山药”,二是“莜面”。“山药”,就是土豆。“莜面”,就是莜麦收下来,晒干,再炒熟,然后磨面。面是灰色的。“山药饭”包括:山药鱼,山药烙饼和馈侶(音,kuilv)
先说说,山药鱼。上屉把洗好的一堆土豆烀熟,然后剥皮,在平底锅中用擦子擦成一截截丝丝。撒莜面,一定不要加水。手用力反复揉压,土豆丝丝搓揉成土豆泥,和莜面充分融合。这可是力气活儿,面团匀乎,弹性十足才可以的。把面团拉成长条,揪成一个个的面剂子,跟包大饺子的剂子差不多大。平底锅再撒少许莜面,开始搓山药鱼了。用手掌的根部发力,两侧力道大些,中间轻柔。面团在掌下翻滚,一会儿就两边尖,中间圆鼓鼓的了。然后,轻轻一按,就成形了,成了一条“面条鱼”了。接着干,一群“鱼”就够吃一顿的了。
吃“山药鱼”,卤汁可以用土豆熬豆腐,白菜的浓汤汁。好吃的还是香菇肉汁。把香菇,五花肉切成小块,放碗盆中,上面码放青椒丝,胡萝卜丁,姜丝,葱段,着鸡精,料酒,酱油,香油。上屉,文火蒸。
山药鱼也要蒸的,水开后,三四分钟就可以了。香菇肉汁要费时一些。揭开锅,香菇和肉香扑鼻,红的萝卜,绿的青椒,汁水油花点点。夹一个“山药鱼”往里一泡,顺嘴一咬,土豆香味和莜面的清香混合,香甜又筋道,别提有多爽口了。
吞口唾沫,接着说“山药烙饼”。山药烙饼,准备工作和山药鱼一样的。揉好面团,揪的面剂子大些,跟做薄饼的面差不多就行。擀成薄饼,锅里刷点油,火候合适,下锅。鼓起来了,上面刷油,再翻个个。一会儿就熟了。熟了的烙饼发黑,但是吃起来莜面的粘,裹着土豆的沙,筋道中往五脏六腑发散中淡淡的甜。
至于“馈侶”,问了问左邻右舍这两个字咋写,都说“闹不机密”。只能先弄这两个字代替,等着高人指点了。馈侶,先把烀熟去皮的土豆,擦成丝丝,按一定的比例,撒莜面拌匀。锅温热,下莜面土豆丝丝,在锅里摊匀,煲熟。倒出锅,备用。 锅里再下油,葱花,蒜末热炒出香味,倒入备用的土豆丝,莜面 。翻炒,加盐,点上几滴酱油,少许鸡精,香油出锅。土豆经过两次加工,香气更加馥郁。莜面口感更加的爽滑。每次做,我每次吃得沟满壕平啊。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粥一饭留一方水土。大家还口口相传着“三十里地的莜面,六十里地的糕”,“山药熬茄子,香死老爷子”。也有人戏谑说“张北的婆姨撩起裤子,就在大腿上搓山药鱼 。。。”不由得想,中年丰腴的妇人,一手揽着怀里吃奶的孩子,一手在光洁的大腿上搓着莜面鱼鱼。灶里的火苗“吱吱”舔着锅底,水开始在锅里翻滚,蒸汽从锅盖的周边顽皮地窜出。院子牛棚拴着的老牛,一边拱食着槽子里的青草,一边眨动着大大的眼睛 。。。我们是不是应该对司空见惯的一日三餐,吃腻了的,不好吃的这个,那个 ,多了那一点点崇敬和感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