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师
韩老师1935出生在华北,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当时的中国,风云变幻,动荡不安,华北在日本“自治”、“自立”的荒诞闹剧中饱受摧残。
小时候他喜欢和小朋友玩捉迷藏。村口有一棵大槐树,里面空了,很粗,可以两个小孩猫进去,还很宽绰。可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日本人的淫威下,他如何能给自己的儿时留下美好回忆。
老韩的爸爸跟着共产党干,怕被汉奸告密,不得不得藏到亲戚家呆着去。有一次八路军有一批手榴弹和枪埋在村里,汉奸知道这事,但不知道埋在哪里,就把人们聚到大庙问。不知道就杀,连着砍了五个。当时妈妈抱着他,看见一个老爷子正被绑在凳子上灌辣椒水,盐水,用抽透了的烟头烧。日本子还抱稻草烧他们家房子,他奶奶去抢,日本子把老人推倒就去点火了。
闹完了日本子,就是48年土地复查,他家祖上原是秀才,哥五个,因为除了他父亲,那哥四个膝下无子,就由他继承了全部遗产:40亩地,三头牛。就因为这个,他们家被划为富农。为这爸爸还挨了批,戴着大尖帽子游街,还在头上加上钢磨的盘,压得头皮都破了。
他17岁县师范毕业,因为成分不好,就哪里偏远,学生不好管,就让他去哪里。他被派到侯家营的张毕庄,离他家100多里。他是个不计个人得失,给点任务都想方设法办好的人。让走,背着铺盖卷就走,风大,就半夜风停了走,第二天绝不能耽误上课。有一次,走半路下起了雨,还刮着大风,他骑不动自行车就推着。雨太大,雨点子夹着大风,吹得他眼睛都睁不开。他便把车子寄存在一个老乡家里,自己走着去学校。
学校连办公室也没有,更不用说宿舍。晚上就住在教室,冬天连炉子都没有。全校就他一个老师,四个班,一个班五十人。他去了,既是老师,又是校长,还得给村干部当秘书,来了文件不认识字,表格不会填,都得他帮忙,村里有人来了信也得找他念。
后来他也带过很多学生,不管是好班还是乱班,他都能把孩子们管得服服帖帖,班里各种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有个班很乱,孩子在老师的炕上拉屎,饺子馅子里边尿尿,上课随便出去。让他管。他让孩子自己商量,哪些能做到就做哪些,最后说好11条。很基本的,也很容易做到,也应该做到,比如上课不许随便出去,按时做作业。一旦哪个孩子不遵守,这回就毫不手软,严格按照同学们自己制定的制度办。很快孩子们就听话了。
58年赶上挨饿。那时人根本吃不饱,还得说瞎话,说自己吃的好。其实那是吃“增量法”,就是在麸子里面加上棒子皮,花秸,打碎了炒着或者做粥吃,还是水饱。但大伙谁也不敢说,就他来了句:“反正我没吃饱。”于是被打成右派。
被平反后,他继续教书,因为教学成绩突出,多次受到上级表扬,后来成为镇里的总校长。
现在,他每月3000多退休金,除了买自己爱看的书,就是供两个孙子上学,孙子大学毕业了,又帮孙子买房,说媳妇。现在,重孙女都一周了。因为是常客,又尊重他的为人,书店主人每次卖他书的时候,都要最大限度优惠。而他也经常心里口里惦记,说他们老哥俩特对劲,经常白送他书看。最近知道物价上涨,看他买同样的期刊的时候,仍然按过去的优惠价,就特意提醒他,说物价都涨了,他买的书为啥没涨钱。
这天大集,韩老师正在书店闲聊,老婆子来找他,说借点钱,买汆子,没钱了。老韩疑惑地看了看她,老婆子赶紧说:“回去就还你。”
“要多少?”
“50”
“不行,一个汆子用50?20吧!”
“20?忒少。”
老韩说,“给25,27吧!”老婆子几乎是哀求,总算是拿走了钱。
看着书店老板不解的眼神,他说,“那钱是给二孙子留着呢,他要说媳妇了。”
老韩还买了个篮球大的西瓜,绿油油的,让老婆子拿回去。老婆子说,孩子不在家买它干啥呀。老韩说,还得回来不是。原来是给重孙女买的玩具西瓜。
他现在最喜欢小重孙女,除了看看书,没事就是逗她玩。“我那小重孙女也太可爱了,极少哭,看见人就一个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