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动了我的低保
一趟街的李大嫂子招呼田大妈去镇里领低保,田大妈推上车子就出了门。可排了半天队,轮到她领时,镇里的工作人员翻了半天账本,却说没有她。 田大妈一时也闹懵了,她一再请工人员好好核对一下,别搞错了。工作人员肯定地告诉她:没有。让她回村里问问情况。 田大妈找到会计,会计说他不知道,问其他村干部,也不清楚怎么回事。都不清楚,她的低保怎么就蒸发了呢? 最后还是村委会内部有熟人的张大爷透露给她一点消息,是白书记把她低保取消的。田大妈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田大爷去世十多年了,膝下只有两个女儿,又出嫁了。田大妈有了活计都是邻居、对门加上两个闺女、姑爷轮着干,生活很是困难,入选应该是顺理成章的。 但好景不长,两年后村委会换班子,书记换了人。田大妈担心会不会把她的低保取消呢?困难当然是困难,但低保给不给,恐怕还在书记那里掌握着,假如书记甚至所有村委会成员都达成一致,也说不定就会取消。因为据田大妈了解,评低保户,也没啥严格的手续,就是村里十几个片长开会推选,各自说了推荐人选的家庭状况,大伙没意见,书记就报上去了。 不过,田大妈一听说是白海当了村书记,一颗悬着的心就放肚子里了。那白海跟他家啥关系?白书记自己都说,跟田大爷好的一个人似的,那关系就一个字:铁。从前他进村委会的时候,田大爷全力支持,到处为他说好话。如果他有了啥事,田大爷比自己的事还上心。有一次,听说白海家的牛跑丢了,正吃着饭的田大爷,撂下碗筷就急急忙忙跟着找去了。白海当过代课教师,田大爷的两个闺女都是他的得意门生。闹非典那年,田大爷突发心肌梗走了,白海才不常来田大爷家了。有这层关系,田大妈当然心里有底了。 年前,张大爷就提醒田大妈,有人建议取消她低保,因为她有两个闺女。还提及在家里陪她的大姑爷户口在不在村里,言外之意,如果姑爷户口在村里,那她生活就有了依靠,拿低保就有点勉强。不过,田大妈认为,有白书记为她主持公道,个别人说三道四也动不了她的低保。 可现在低保真的被取消了。 晚上,她半信半疑地找到白海家里。白书记很是尴尬,赶紧强作欢颜:“大妈快屋里坐,屋里坐。”看着满脸赔笑的白海,田大妈许久才吞吞吐吐地问:“我那低保的事你知道咋回事吗?” “这个呀,大妈,都怪我,当时没跟评委们多说句话,让他们照顾照顾。结果落选了。”白海笑得更加难堪,脸都有点紫红了。 “哦,把我选下来了?怎么选下来的?”田大妈也不知该怎么问了。 “从排名靠后的掐下去的。” “那我这就算没事了?以后还能不能评上?” “能,能。过年你写份申请,我给你报上去。” 田大妈低头不语,也没啥话说,就告辞了。 田大妈是个老实人,不懂其中奥妙。白海是为了保住位子,才把田大妈的低保给了和他对门的张大宝家。要知道,他在任的三年,实在没啥政绩,当初承诺村里主要街道都修上水泥路,可三年过去,只修了一条主要干道。因为多收了群众批房基地的钱,还被反映到镇里,最后只好退还给村民,这都对他选举十分不利。而村委会李福的支持率似乎比他要高,对他构成威胁,他不得不未雨绸缪。这低保也是策略之一。张大宝其实远比田大妈日子好过,起码他两个儿子,一个还开着厂子。可是,他笼络住了六张选票,而田大妈,就自己一个人。所以,权衡利弊,低保到了张大宝头上。当然,也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田大妈脑子一点也不开窍,不是没提醒她。可她就知道到日子领低保,不知道给他上上香。“这就别怪我了,我已经仁至义尽。”
类似情况还有村里的史大爷,他没儿没女,七十多了,度日艰难,他的也被取消了。史大爷不服:自己这么困难,把低保取消了,有的家轿车开着,小楼盖得“登登”的,反倒领着低保。他找了镇里,又告到了县里,找了县政府,又找民政局。说是要找在县政府当官的本家亲戚给主持公道,工作人员笑着来了句:“你就是不会来事,哪有这么麻烦。”史大爷终于领会了。
田大妈听说了,也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这榆木脑子坏的事,人家建议取消,打听情况,还不是提醒吗?可她又不明白了,要是自己不够条件,给人意思意思,倒也说得过去,可自己的情况,全村人有目共睹,还得送礼吗?
低保这事在村里传开了,人们都在私下议论,为史大爷和田大妈鸣不平。 到了选举村干部的时候,田大妈因为不识字,就让邻居孙大爷代写,孙大爷说,“就冲白海取消你低保这事,就不能选他。”“那就选李福。”
投票结束,白海第一轮就败下阵来:连个村委会成员都没选上。
新任书记李福知道了低保的事,主动到史大爷和田大妈家了解情况,让他们写份申请。此后不久,他们的低保又恢复了。 田大妈又能和李大嫂子一起到镇里领低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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