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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觉悠然人意远
作者:章用秀 2010-11-07 天津网-数字报刊
城南诗社是民国年间天津享有盛名的旧文学社团,由严修倡导主持,成立于1921年,印行诗集有《戊寅重九分韵》、《芷香馆诗钟》、《城南诗社诗集》等。城南诗社活动期间,李叔同已离开天津,但诗社的某些成员则是李叔同旧日的诗友或文友,多年来,他们之间依然保持着联系。
城南诗社的参加者多是些朝野名流、地方文人,包括吴寿贤、王纬斋、李择庐、冯俊甫、谢履庄、卢子修、杨意箴、胡浩如、步其诰、顾祖彭、管风和、徐世光、孟广慧、王仁安、陈宝泉、陈中岳、吴侣伊、高彤阶、林墨青、赵元礼、华世奎、方药雨、罗朝汉、李国瑜等。诗社每月活动一次。社集之日,或招饮于私第,或宴集于饭庄,或移樽于严氏蟫香馆,或作公园书楼之会,或为八里临流之觞。齐植璐在《天津近代著名教育家严修》一文中说:城南诗社每次活动“必有飞笺走笔,赌酒敲诗,题赠唱和,拈阄分韵,也有时为射复、诗钟之戏。诗作内容,无非是上已修禊,重九登高,即兴抒怀,赏心乐事之什;也间有愤世嫉俗之作。再有就是一些祝寿、祖饯、接风一类的应酬文字”。可见诗社的活动是频繁的,气氛是和谐的,诗友作品题材是广泛的,格调是高雅的,有的诗句还流露出文人学士孤芳自赏的情调。
诗社的主持人严修,作为近代著名教育家,他最早奏请开设“经济特科”,改良旧式教育,创办新式学堂,已为世所公认;作为书法家,其字秀逸雄浑,功力深厚;而作为诗人,他与天津同时期另一著名诗人王守恂在中国近代诗史也占一席之地。近代诗学家汪辟疆在《近代诗派与地域•河北派》中言:“若天津严修、王守恂二家,并有诗名。”在《光宣诗台点将录》里说:“范孙(即严修)通方之彦,尤负时望,诗亦渊懿。在美时游山诗作,骏快似东坡,可诵也。”笔者存有严先生晚年(1924年)诗作墨迹,可见其典丽雅正之诗风:“心事数茎白发,生涯一片青山,空林有雪相待,古道无人独还,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朝烟。”
严家与李家均为天津大户人家,且为世交。论辈分,李叔同与严修是同辈。李叔同的父亲李世珍(字筱楼)和严修的父亲严克宽(字仁波)交往甚密,他们曾共同致力于慈善事业。王守恂《天津政俗沿革记》言及津门慈善团体时称:“光绪五年,李世珍倡捐银五千两,严克宽、杨俊元、黄世熙、杨云章、李士铭等各捐银一千两”,建立备济社,“由李世珍、严克宽董其事,其绅捐、船捐息款每届冬令提出三成,以济贫苦无告之民,其余七成留为荒年助赈之用”。严修后来在他一首诗的小注中特别提到,“先父及李丈筱楼倡办备济社”于“同光之交”(《严范孙先生古近体诗存稿》卷二),严、李两家的关系可见一斑。
李叔同对严修多以“乡前辈”相称,在津时常向严氏问业。这在严的日记中亦有提及。1905年李叔同母亲王氏病故后,严还特地赶往李家参加李叔同为其母亲举行的追悼会。然以诗歌表达自己对李叔同的感触,这当是他们之间的一种诗词因缘。1919年5月中旬,严修赴杭州参观访问,考察教育。《严修年谱》“1919年5月13日”条中称:“偕章馥亭游山,访清涟寺弘一和尚,俗名李叔同,故人也,谈甚久,以佛经要目一纸示余,劝余先读择要数种,并劝提倡孔教。别出,至冷泉亭下,徘徊久之,饭于曹氏别庄。有诗云:‘笋舆行过复缘亭,千亩修篁一色青。忽觉悠然人意远,绿阴深处水泠泠。’”从行文语气上可看出,年谱中的这段文字来自谱主《日记》中的记载。其所作绝句,不只是作者对当时所遇外在环境的具体描绘,也是他彼时彼地见过李叔同——弘一法师后内心反应的生动写照。
不仅严修与李叔同有诗词上的交往,城南诗社的其他重要成员,如赵元礼、王守恂、陈宝泉、陈哲甫、孟广慧亦可称之为李的诗友。李在上海曾将《辛丑北征泪墨》中的诗词另行辑出,寄给远在天津的赵元礼,赵获读后,特作《辛丑北征泪墨题词》;王守恂在李叔同出家前曾作《虎跑寺赴李叔同得往返得诗二首》;李叔同于1915年在杭州与陈宝泉相晤后,特将自己1906年在天津所作《喝火令》抄录下来,示予陈宝泉;孟广慧于1936年拜观李叔同的几方印拓后追忆往事,颇多感慨,曾赋诗以记;陈哲甫曾为李叔同创作的《送别》、《归燕》、《人与自然界》等歌作过续词……对于这些,笔者均做过专述,此文不再重复。
值得一提的是,笔者在翻检所藏旧籍时,在由赵元礼题专的一部名为《转蓬集》的诗集中,发现一首题为《虎跑寺访弘一和尚不值,即李叔同也》的五律,诗云:“师友兼严赵,同依北斗尊。(谓天津严范孙、赵幼梅)时因二君语,忆到一家言。居近风篁岭,秋高滴翠轩。阶前好泉水,勤与汲灵源。”诗的作者叫陈中岳,字嵩若,一字诵洛,浙江绍兴人,也是城南诗社的一名重要成员,久从严修游,《城南唱和》诸集,都可见其作品。他“作吏不废,味古能腴”,“独秀之誉,早布于江东”(赵元礼《蟫香馆别记•序》)。南海吴寿贤在《转蓬集》跋中言:“城南结社始自辛酉之春,诵洛以次冬入社,年为最少,韩信登坛,一军皆惊。严范孙、王仁安、赵幼梅诸君子竞目为清才。”《转蓬集》刊行于1932年(壬申),天津大公报馆承印。从《虎跑寺访弘一和尚不值,即李叔同也》的内容来看,此诗当写于李叔同刚刚出家之时,估计是在1918年。陈中岳和李叔同还有何具体交往,笔者不得而知,不过陈诗中的确道出了他们之间至少也是诗友、文友的关系。从这一点也能看出李叔同与天津的人文渊源。
1928年,严修病逝,城南诗社每况愈下。1947年秋为纪念刚刚故去的李择庐先生举办最后一次聚会,遂寿终正寝。而此时,弘一法师李叔同早已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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