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顺是兴旺村六队新上任的片长,工作上没经验,队里事情又繁杂,所以小顺得意的同时又难免忧心。好在他有个贤内助——他的夫人“大机灵”。“大机灵”又黑又高又瘦,一张嘴,上嘴唇会有一颗长长的黄牙龇出来,所以,她总是绷着脸,很少说话,努力用上嘴唇护住那颗不争气的大板牙。笑当然更是难得一见。因为她长着一双贼亮的牛眼,做事又急急忙忙,因此人送外号“大机灵”。 如今,农村选举很复杂,最常见的是两派之争,更有甚者,请客、送礼、买选票,可说不择手段。这小顺也有对立面,那就是得以。得以是个厚道人,热心能干,在队里也颇有威望,这次仅以一票只差落选。得以倒是没在意,该干活干活去。问题是他也有个贤内助,能帮他四处说几句公道话,说他就是老实过头,不会搞歪的斜的。再说了,不就一个小片长吗?干不干有啥呀,费力不讨好,不干倒落个清闲。这话让“大机灵”听到了,很是愤愤然:“自己废物说别人歪的斜的,别吃不着狐狸说葡萄酸!” 大伙笑得前仰后合,她那里莫名其妙,后来一想,自己也捂着嘴笑了。 小顺一上来就面临收承包地和树行钱的问题。谁承包了地要交承包费,这天经地义,问题是,按规定,承包费收上来后应该给各家按人口均分。可是都三年了,收上的钱没分过,所以,大伙不愿交。得以媳妇问这回分不分,小顺说收上去就分。有人说,就直接把该分的钱算出来,然后该交多少交多少,还省事。小顺说,该交的先交。得以媳妇还是不肯交,让把她家的事解决了。她的地挨着牛大叔的,牛大叔在坡下,她家在坡上。本来坡下有道,可牛大叔为了多种地,把道占了种上庄稼,而到上边开车走,轧了得以家的庄稼。得以媳妇气愤不过,就挖沟,不让走,牛大叔就把沟填上。为此两家闹意见。 问这事管不,那牛大叔是小顺亲大爷,所以,小顺说不管,得以媳妇就说,不管就不交钱。 见小顺一脸危难的样子,“大机灵”两眼看着远处说:“承包地钱和树行钱,谁不交把她弄起来!”她让小顺到法院去起诉得以。 然后,板着脸说:“人啊,咋活呀。” 得以媳妇说,“没法活喝耗子药去!” 两个都是贤内助,都憋了一肚子气,一个出了名的不好惹,一个生来不是省油的灯。所以,她们必有一场恶战。这不,前几天她们就干起来了。 这天,得以媳妇和小顺一家都到桃树地里干活。得以媳妇发现牛大叔正在她们家地坡上铲草。 因为得以家的地在坡上,牛大叔家的地在坡下,得以家的长了草没耪,下边牛大叔家就说长了草籽会掉他们家,就去铲。可人家得以媳妇不高兴,“我家地里的草,我想锄就锄,不需要别人。”可牛大叔说是问过小顺,片长让铲的。说着说着,正好小顺从地里出来,得以媳妇就问,是不是他让的。 小顺支支吾吾,说不是。 “你是爷们还是娘们?” “你说是啥就是啥。” “你刚说的就不认了?” 这时,他的贤内助出来了。 “我让的,有啥话找我说。”“大机灵”绷着脸,面沉似水。 “找你说?你算幺算六呀?又没选你当片长,跟你说得上吗?”得以媳妇理直气壮。 “大机灵”上去就给了她一个嘴巴,恶狠狠地说,“饮死你!”说着把她往垄沟里按。 得以媳妇不服气,说,“你要是饮不死我就不是人!” 于是扭打起来。 狭路相逢勇者胜,人高马大的“大机灵”到底不敌拼了命的得以媳妇,被死死压在身底。 小顺和牛大叔不敢上手,看着自家媳妇吃了亏又不甘心,小顺就大声喊儿子和媳妇出来,说他妈让人打死了。 儿子和媳妇出来,把得以媳妇拉到一边。 贤内助于是躺在地上没了动静,小顺打了110。 这时村长赶到,问怎么回事。 得以媳妇嘴里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咬着后槽牙说,“上医院吧,我跟着,反正我的命也不值钱!” 派出所的人来了。 得以媳妇说,“他们一家四口打我一个,你们说句公道话吧!” 派出所的和村长嘀咕了一小会儿,回来就对他们说,“你们有两条路走,一个是互相退一步,相逢一笑泯恩仇。得以家回去把该交的承包款尽早交上,小顺把钱收上来三天内把欠大伙的钱发下去。牛大叔违法占道如数归还,得以家的草自己铲清。其它鸡毛蒜皮的事不予计较。第二条道,就是继续闹下去,然后走司法程序,当然,小顺得先停止工作,回家反省。” 还没等民警说完,“大机灵”就躺不住了,“噌”一下坐起来,“我们选择第一条,领导们回去吧!”随后牛大叔也表示同意。 “你呢?表个态。”村长问得以媳妇。 “我没意见,按领导说的办吧。”得以媳妇低着头说。 “按哪个领导说的办呀?” “那不就是吗?”得以媳妇白了“大机灵”一眼。 大家都回去忙自己的事了。 前天下了一场雨,这场雨下得真是时候,地正旱,这回都下透了。 桃花经过风吹雨淋,花瓣落了一地,树上残留的桃花也不那么娇艳照人了,枝桠的绿叶却更加丰满鲜嫩。地上的车轱辘菜舒展着叶子,嫩绿的苦麻子举着淡黄色的小花在微风中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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