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的团年饭
老妈膝下三子三女,虽说80岁高龄,身子骨却硬朗得很。每逢过年,我们兄弟姐妹都要赶回家与老妈一起吃团年饭,按她的话说,人啊,到老了就是图个团团圆圆。
坐在自家的热炕头上,看着老妈屋里屋外的忙,妹妹就说老妈您快别忙了,就这么两三桌的饭菜我们也就张罗了,真用得着您吗?老妈会笑着说:这辈子劳碌惯了,是一时一刻也闲不下的,看到孙男孙女一大群都回家来,妈高兴啊,再说,能转能干,说明身子骨硬朗着呢。开饭的时候,老妈也不吃,在桌子间穿梭,让了儿子让孙子,让了闺女让媳妇,这么多年了,妈就是这样,把好东西吃到别人嘴里,就能舒坦到她的心里。
记得小时候团年,一家九口人挤在一个土坯垒成的茅草屋里,年三十中午,老妈除了在一个大铁锅里炖上一锅底的肥肉外,还要弄上满满一锅粳米干饭。那时,老妈把粳米先煮熟了,用笊篱捞出来,把玉米面调成糊状,均匀地平摊到大锅里,再把粳米饭倒在玉米面糊上,然后盖上锅盖。之所以米饭下面放一层粗粮,是防止米饭糊了糟蹋细粮,那一层玉米面饼子要当接年饭吃到第二年的。那时的锅盖都是用秫秸杆儿编织而成,老妈会用旧抹布围在锅盖的缝隙处,用软火徐徐地烧,看到水蒸气均匀地上升,锅内出现微小的噼啪的响声,且有饭香飘逸而出时,就可以停火了。平时,都是我们完成烧火的任务,将锅烧糊的时候很多,老妈将一棵葱包好,迅速地揭开锅盖插到米饭里,那糊味便可相对淡些,那些小米、高粱米饭糊了,妈也舍不得扔,总是自己吃,还边吃边笑,说这种饭能打食,帮助消化。我不信,老妈说是真的,有人闹胃病时不是抠灶膛里的土泡水喝吗?是,那种水我也喝过,长大后才知道妈是骗人的。
过去的时候讲究儿多,三十儿晚上的饺子,要象做汤那样呛好锅后才下,再擀些面条放里面,饺子是元宝,面条是串钱用的绳子。老妈一再告诫我们,包饺子要是剩皮儿了,就说有衣穿了,要是剩馅儿了,就说有饭吃了,要是饺子煮破了就说煮“挣”了或煮“笑”了,没有电灯时睡觉前要把灯用嘴吹掉,不能叫“吹灯”,要叫“止灯”。总之,一切不吉利的话在团年的时候一律不准说。
除夕夜,老妈要用点心、糖果、瓜子、猪肉、饺子祭了灶王祭门神,还要到猪圈前磕上几个头,在每个屋里、每个锅里都要放上几个饺子。那时候我很小,也不敢问,长大后叛逆的思想越来越强烈,我问妈:“您到过年时不许我们信口开河,给太公设神位,用芝麻秸驱赶穷神,祭祀门神灶王,哪路神仙给了您好日子啊?在猪圈前叩头,那猪也没少死啊?”。老妈也不反驳,抿着嘴笑:看来还是得靠党的好政策,还是得相信科学啊。
如今老妈团年时不再蒸饽饽,不再在甬路上撒芝麻秸,不再祭祀门神灶王。而我们带回家的鸡鸭鱼肉,时鲜果蔬也越来越花样繁多,丰富着团年时的餐桌,但让我记忆犹新,难以忘怀的依旧是儿时老妈的团年饭,虽然简朴,却饭香悠长,一直沁到我的心底。
文: 锦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