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
——胡秀凤
曾记得初中作文课,我写的最差的一篇就是命题作文《我的妈妈》。作文本上语文老师的红色批语赫然醒目:“注意:是记叙文!不是议论文!”。批注旁边,一个不怎么光彩的分数向我耀武扬威着。然后,我无可奈何地趴在桌子上,听别的优秀作文获得者站在讲台上,抑扬顿挫声情并茂地向全班同学朗读着他们的妈妈:
A的妈妈一饭一瓢羹,养他初长成。他的妈妈善良,吃苦耐劳,省吃俭用。
B的妈妈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他的妈妈温柔,付出,包容。
C的妈妈耕作一何苦,持家一何殷。他的妈无私奉献,含辛茹苦。
于是,我在B的妈妈身上看到A的妈妈的影子,又在C的妈妈那里看到B的妈妈。ABC三人念到情深处,纷纷抛鼻涕,洒热泪,底下的同学们不禁动容,唏嘘一片。语文老师这时心满意足,高屋建瓴一番指点,仿佛这样的作文就可以直接通往诺贝尔文学奖。从小被这种写作方式灌输的我们,从那天起,也不自觉的开始将母亲脸谱化,将母爱神圣化。人类自然美好的情感从此被矫情地刻意,母亲们也开始变得千人一面。
也许我们每个人都会觉得自己的妈妈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其实只不过是因为我们每个人只有一个妈妈。当我的妈妈诞下我那刻,她为母亲,我为女儿,我们互成逻辑,互为因果,逻辑与历史开始完美的统一。她和别的母亲没什么两样,无条件的宠爱自己的孩子,当她发现我被她惯的没边儿时,她也会无情地奚落我:“但愿,但愿你以后找个厉害的婆婆,你这样儿,人家两天就会把你送回家。”还没容我反唇相讥,我爸就在一边护犊心切:“操你自己的心吧,我女儿,不把人家婆婆气坏了就不错了。”我笑得四仰八叉,冲我妈挤着眉弄着眼。尽管我小人得志地笑,可心里却幸福地拧出汁儿来。你看,家就是这点好,尽管彼此都是不完美的个体,可关起门来,相看两不厌。
但是,我心里其实说着:放心吧,妈妈,让你女儿改掉她那一身坏毛病,只需要让她也变成一个妈妈。无论她疯癫如小燕子还是歹毒如容嬷嬷,当她变身为一个妈妈,她立刻会如同圣母玛利亚附身,光辉伟大。难道不是么?你与我,母亲与女儿,女儿们要么走一条与母亲截然不同的路,要么就是母亲的翻版,但无论女儿们意识到与否,母亲的影响总是无声无息无缝无隙。于是乎,看风景的你也成为风景,一个个你成为她,一个个我又成为了你。
不错,当你把我从狭窄的产道里拧巴地被挤压出来,脐带那头连着的那个疲倦美丽的妇人,就成为了我们的妈妈。在我们的记忆里,她们一直善良包容温柔付出,仿佛母亲天性就本该如此。从那一刻起,没有人在会去关注她们之前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只知道,她现在是一个孩子的母亲而已。
曾记得看过一本书叫《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有这么一段:“括军败,数十万之众遂降秦,秦悉阬之。赵前后所亡凡四十五万。”每次读到这里我都黯然伤神,这四五十万男人死了,可活着的母亲,妻子又会是怎样一种境况?可惜,历史学家的笔永远冷酷冷静,他不会为此浪费丁儿点纸墨。战争使人绝望,可只要家里还有女人活着,男儿们尽管伤痕累累缺胳膊断腿,却对活下去依旧充满了希望,他们知道,无论多难,女人们照样会把断壁残垣变魔术般打造成温馨舒服的家。直到最后,男人们战死沙场,战争摧毁家庭,剥夺孩子的生命,切肤之痛让女人们开始彻底绝望,她们发誓要消灭战争这个恶魔,甚至不惜用自己肉体和武力。于是,古时候才有了花木兰梁红玉之类的女将军,二战中才出现了那么多机智,勇敢,富有牺牲精神的女间谍。
人们总喜欢用“父与子”的关系史来隐喻人类社会的变迁史,父辈与子辈的矛盾仿佛就是人类社会向前发展的动力。在哲学家文学家圈子里有一个经大量统计学数据证明的伪真理:父亲的早逝可以让孩子避免父权的管制,不会形成“父亲=皇帝老子”的观念,思想会享受更高的自由空间。比如卢梭、大仲马、萨特、尼采等都经历过幼年失父,但大师们却不拒绝 “母亲与儿子”的关系,萨特就曾说过他那温柔美丽的妈妈使得他一辈子对女人都充满了好感。男人,女人,相遇,追逐,碰撞,谢幕。真的很难说清楚谁成就了谁,谁又拖累了谁。然而,母亲与孩子却无法用谁的谁来诠释,因为,心与心之间无法割舍。
然而今天,男人们抱怨女人越来越功利化,女人们抱怨男人越来越苛刻,男人女人在抱怨中开始逐渐变得爱无能。其实,不是女人太物质,不是男人太俗气,是他们都不曾看到,这种异化爱情观的背后深刻的经济历史原因,人永远是社会的人,很难摆脱一个时代的痕迹。尽管,每一个女孩无论你美丽还是丑陋,聪慧还是愚笨,不需要追求什么无所谓的世俗物质,而是做好自己,不做任何人的附丽,做一个贤妻良母,相夫教子,仅此而已。 母亲节到了,期望全天下的母亲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玉田论坛:秀秀 2012年5月12日星期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