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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震寰 赵 达 献身革命 为爱倾倒
作者:林宏 王阳 南开大学学生记者 张文茹
时间:2011-08-23 来源:天津网-数字报刊
1974年元旦,26天水米未进后,被癌症折磨一年的赵达在沈阳安静地闭上了眼睛,身旁陪着她的是女儿张晓霁。
这个旧时玉田县的“赵家小姐”走完了68岁的人生,终于追随47年前牺牲在天津南市、“再无人可以让我如此倾倒”的爱人江震寰烈士而去。
相识
1924年春节刚过,天津法租界普爱里34号,直隶女师附小教师江韵清与弟弟江震寰、辛璞田(时任南开学生会主席)及几位女星社骨干正在家里开碰头会。
突然,一个留着短发、浓眉大眼的女孩闯了进来。
“这是玉田虹桥的赵达。”“这是我弟弟江震寰和他的朋友辛璞田。”江韵清介绍道。
赵达是江韵清的同乡好友、女星社的执委,从玉田老家过年回来,就直奔江韵清的住处。
“其实那时,母亲对于无产阶级革命和妇女解放运动只是感性认识。”赵达的女儿张晓霁细致阅读了母亲生前留下的所有文字资料,“那时的母亲还是懵懂地随着革命的大潮往前闯。”
而此时的江震寰已从河北滦县师范学校毕业,与邓颖超等人一起负责天津团地委的工作。
这个“闯入赵达生命中的男人”,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对她的言论一通抢白,让赵达记忆犹新。
“那天,妈妈说,因为祖父欺负祖母还娶姨太太,自己就跟他闹,让妈妈跟自己过。”
当赵达正激动地向同学们讲述自己的封建家庭时,江震寰叫声“达妹”打断了她。
“你把伯母接出来,靠什么养活她呢?能长远吗?像伯母这样处境的妇女千千万万,你们搞女权运动这么多年,应该知道这里的道理:不彻底推翻封建制度,妇女焉能获得真正的解放!”
“那一刻,好强的妈妈傻在那里。”赵达一方面觉得面子过不去,另一方面又暗自佩服:“我怎么就没想那么深呢?”
“这次偶遇,江震寰在我妈心里留下深刻印象。她终于认识到自己‘真正明白的不够多’。我妈决定去找江震寰讨教。”
从此,赵达的生命与江震寰紧紧相连。
相知
1924年初夏的一天,英租界义庆里40号,赵达被江韵清神神秘秘地带到了这个“新鲜的地方”。
一进门,赵达就见到了公开身份是达仁女校教师的邓颖超,她立刻上去紧紧握住邓颖超的手。
赵达1922年考入直隶第一女子师范学校后,就对学姐邓颖超、刘清扬、王贞儒这些女权运动的领导人非常钦佩,总喜欢跟在她们后面跑。
原来,这里是国民党天津党部机关所在地。今天开会,就是为了吸收赵达加入国民党,邓颖超和江韵清做她的介绍人。
此后,赵达在国民党任通讯员,常到义庆里40号参加活动,和江震寰见面也日渐频繁起来。
多年后,赵达回忆说,“他常对我解释男女平等的道理,告诉我如何让天下要饭的人有饭吃,怎样活动才能使中国妇女得到真正的权利。”
每次交谈,赵达都觉得受益良多,不知不觉对江震寰产生了好感。
一天,江震寰约赵达去他的住处。赵达惊讶地发现,在场的人除了江韵清、辛璞田外,还有她的同班同学钱增敏、杜凤年和她的堂弟赵迪、江韵清的二妹江挹清。
赵达心里很奇怪:“咦,他们怎么都来了?”
坐定后,江震寰严肃地说:“今天开这个会,是要决定可否接受赵达同志入团。”
赵达回忆说:“从没参加过这样严肃的会,心里不免紧张起来,手不知道往哪放,只觉得脸上热乎乎的。”
大家一致通过,同意赵达加入社会主义青年团。这时,她才知道,原来赵迪和江挹清早就是团员了。
此后,赵达经常到江震寰的住处,听他讲关于共产主义理想和青年团的知识,学唱《共青团团歌》、《国际歌》。
直到1924年6月,江震寰去广州黄埔军校一期和苏联东方大学学习,才和赵达暂时分开一年零四个月。其间,赵达转为共产党员,并当选为团地委候补委员。
相恋
在张晓霁的家中保存着多张赵达与江震寰的合影,摄于白色恐怖笼罩下的建党早期,弥足珍贵。
照片里,江震寰留着中分头,把坐在太师椅里的赵达揽在怀中,四手相握。
1925年10月,江震寰从苏联回国,担任天津团地委组织部长和国民党市党部常委。
这时,赵达因参加学运被校方勒令退学。她直接到法租界江震寰的住处找他出主意:“江大哥,我今后怎么办啊?”
在江震寰的开导下,赵达在江震寰住处附近租了一间房子,开始了职业革命者的全新生活。
从此,她和江震寰每天早出晚归,到小刘庄纺织工业区活动,她负责女工,江震寰负责男工,秘密宣传组织工人参加工会,在工人中发展党团员。
在这期间,赵达在与江震寰的感情进一步升温的同时,因为工作表现突出,1926年1月当选为国民党市党部妇女部委员。
根据党组织安排,赵达奉命和江韵清、江挹清姐妹等人一起回玉田老家开展农民运动。他们在城隍庙召开了玉田县农民协会成立大会,赵达在大会上慷慨陈词。
据参加大会的丁子箴(新中国成立后任黑龙江水利学校校长)回忆:“赵达同志以一位革命女战士的姿态在大会上露面,这在玉田县还是第一次,反响很大。”
1926年2月,中共天津地委决定调江震寰去大同做铁路工运工作时,江震寰约赵达一起前往。
在去留的问题上,“那时候她也很犹豫”。在张晓霁撰写的《母亲》一书中,她用了“忍痛”这个词。“辛璞田曾对妈妈说:按工作需要,你该留在天津;按爱情来说,你应当和震寰一起去。”
最终,赵达选择了和江震寰暂时分开,留在天津,忘我地投入青年团和国民党市党部的工作,“像疯子一样不知劳累!”
新婚
1926年5月,江震寰在大同暴露了身份,回到天津担任国民党市党部常务委员,历时两年的“革命感情”终成正果。
江震寰换上西装打起领带,依偎身旁的赵达一身旗袍,短发刘海衬出如花笑靥,这画面定格在照片中,他们结婚了。
从此,赵达的称呼从“赵家小姐”变成了“江太太”。婚后,赵达和江震寰搬到旧英租界张庄大桥义庆里30号,与之相隔不远的40号就是国民党市党部机关。
然而,甜蜜的新婚在白色恐怖下,仅仅持续了半年。
1926年11月23日上午,在英租界义庆里40号的国民党市党部机关里,江震寰和已经怀有身孕的赵达等五名共产党员正在筹备当天召开的会议。
中午,赵达几次催江震寰休息和吃饭,他都不肯放下手中的工作,说: “工作没完成,你先回家给大家弄点儿吃的来。”
赵达回到家中工夫不大,就听见街上刺耳的警笛声响成一片,警车呼啸而过。
军阀褚玉璞勾结英租界工部局查封了国民党市党部机关,江震寰等6名共产党员和9位国民党左派人士先后被捕。
当赵达听到骚乱跑出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丈夫被押走。
几经斡旋,赵达得以到狱中看望江震寰。江震寰让赵达去筹集棉衣棉被给狱中同事,再选一些好衣服来。
赵达向自家亲戚借来长袍马褂再次探监,江震寰笑言:“咱们共产党走也得走得光彩点!”这句话委婉地告诉赵达,恐怕自己只能就义了。
利用探视的机会,江震寰机智地用针尖在香烟盒上扎成密码传递出去,指示狱外的同志注意保护自己,坚持不懈地进行斗争。
在写给新婚妻子赵达的告别信中,他写下了“大好头颅待价估”“愿卿莫作无谓哭”的诗句,并满怀深情地给未出生的孩子取名“赤星”或“宏烈”。
1927年4月18日,天津南市上权仙影院(今南市食品街),江震寰与14位革命者身穿赵达送来的衣服被绑赴刑场。 就义前,江震寰挺身骂贼,拒绝跪伏受刑,身中三弹,最终倒在上权仙影院对面的空场上,年仅23岁。
思念
“妈妈曾说,她觉得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我。”84岁的新光,即当年江震寰和赵达的孩子,在病床上接受新报记者采访时说。
江震寰牺牲6年后,赵达与张明远(新中国成立后任东北局副书记)一起假扮夫妻开展工作,后结为夫妻。
1936年5、6月间,张明远和赵达得知“中央红军已到达陕北”,决定去陕北投奔组织。
“陕北一行要经过层层关卡,而我是烈士后代。”赵达不敢带儿子去冒险,她把9岁的新光寄养在北京香山慈幼院里。万万没想到转年就发生了“七七”事变,北平沦陷,孩子从此杳无音信。
而对于新光,苦难才刚刚开始。他13岁做学徒,在“三年零一节”的时间里没有一分工资,只得投奔大姑江韵清和三姑江汰清。“学徒时被面让人偷了,我只能把被里跟棉花缝在一起盖了两年。”
1944年,新光收到继父张明远辗转寄来的一封信。他头一次知道,自己思念多年的妈妈还活着。“张明远让我去冀东解放区找他,并在信中提到‘你母亲正在挺进东北当中’。”
“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1945年夏,经过几个月的跋涉,新光来到冀东解放区投奔张明远,在他身边做宣传工作,从此由原来的“江宏烈”改名“新光”,寓意自己重获新生。
在随后的日子里,新光参加了天津解放战役。
1950年,他受组织派遣去哈尔滨外专学习俄文,终于见到了时任哈尔滨烈士纪念馆馆长的母亲赵达。
“我不敢相信我还能见到母亲,我总以为她不在了。”
而赵达看到失散14年的儿子,早已泣不成声。
“母亲跟我说:‘孩子你受苦了!’”
从此,新光开始过上有娘的生活,赵达为他洗衣服、买鱼肝油,叮嘱他好好学习, “我觉得人生光明了”。
新光先后在志愿军空军和沈阳航校为苏联专家顾问当俄语翻译,后到太原航校飞机构造系担任系主任。
1974年12月中旬,赵达病危期间,新光告别妹妹晓霁离开了沈阳,乘坐当晚最末一班火车回北京。“我不愿看到她合眼,我愿意她永远活在世上。”
当年的4月18日,江震寰牺牲纪念日,新光照旧准备好鲜花,来到天津中山公园十五烈士纪念碑看望父亲,陪他说话。
与以往不同的是,他要告诉父亲:“爸爸,妈去找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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