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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直奉战争中冯玉祥倒曹吴的原因探析
[摘 要] 1924年第二次直奉战争中,冯玉祥忽然从前线班师回京,发动了震惊中外的北京政变,囚禁了总统曹锟。这次政变并不是偶然发生的,而是冯玉祥策划已久的。促使冯发动政变的原因很多,既有冯玉祥自身的原因,又有直系曹吴方面原因,同时其他外部因素也有一定的促成作用。
1924年10月23日,冯玉祥部到达北苑,一举解除了总统府的武装,囚禁了曹锟。次日,冯玉祥、胡景翼等发布了四道命令:一、停战;二、撤销讨逆军总司令部;三、解除吴佩孚的直鲁豫巡阅使及第三师师长等职;第四、任命吴佩孚为青海垦务督办 [1]14 。这就是著名的“北京政变”,又称“首都革命”。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冯玉祥由拥吴到最后倒吴,经分析,原因是多方面。其大致可分为三方面:一是冯玉祥自身的原因;二是冯玉祥与直系曹吴矛盾发展;三是其他方面的影响。
一、冯玉祥自身的原因
第一,挽回声誉的需要
冯玉祥为了谋求自存,便日益向掌握当时北京政权的曹锟靠拢。并于1923年6月13日帮助曹驱黎出京,《民国日报》在次日《黎元洪竟走了》一文中就指出“黎元洪出京之直接原因,由于冯玉祥于今日午后十二时三十分逼黎即刻离京,否则将令部队入城威胁也” [2] 。此后,冯玉祥为了得到曹锟的重用,又曾多次帮曹锟收买议员,为曹锟贿选铺路。
冯玉祥的这一系列举动,引起了全国各界的不满。旅宁安徽学生团体致电冯玉祥称:“惟年来闻公政绩,未尝不引为军阀中之优秀者。满冀公始终自爱……乃自公入京以来,一切措施,渐失众望,然犹以为偶尔失度……不意此次曹欲攫总统,迫走元首,都门鼎沸,举国震惊。中外报纸,皆指公为曹氏之功臣,新华门逼宫一剧,在公固已尽职,不愧为曹氏之一走狗……军人之模范,更如是乎?呜呼,公其休矣”![3]九江旅沪同乡会也通电谴责冯玉祥:“当视曹锟、张绍曾、冯玉祥、高凌霨……等为祸国罪魁,即为人民之公敌,一致声讨,共维国本”[4]。就连冯玉祥的“教友”、国民党的左派人物徐谦,也在表明态度的谈话中 “责冯玉祥为成济……不听吾言,即为割席……”,并“责冯之拥曹,劝冯主张开和平会议。”[5]而冯驱黎的举动也引起了西人的注意,上海泰晤士报北京通讯社指出:“冯氏居常戴严守中立之幌子,以黎氏良友自命,乃至危急之际,竟出而叛黎……” [6]同时该报还揭露,“当冯玉祥得知曹锟、张绍曾与黎元洪的矛盾尖锐异常时,冯却说:‘余之机会至矣’”[7]他们甚至嘲讽冯“信用破产”。可以说,冯玉祥帮曹驱黎以及收买议员等举措,使冯威信大减。
但冯玉祥毕竟在军队中打拼了几十年,已经学得实用主义的某些权术。所以为了给自己开脱,同时也为了挽回自己的声誉,他在10月2日的一次讲话中为说:“吾国现在一坏至此,吾人若想国家日好,则非为国家流血,终必一事无成……今日吾国恶劣分子祸国殃民,除用爽快斩截手段之外,别无善法……”[8]452-453可以说,外界对冯玉祥的指责,是促使冯发动北京政变的重要原因之一。
第二,思想上具有进步性
冯玉祥虽出身于北洋军阀系统,但与直、皖、奉系等军阀相比,冯在思想上具有进步性。他认为“军不成阀,阀不代阀”[9]49,才可以“永绝将来隐伏之祸胎,确立健全民治之基础。”[9]42按照冯自己的话说,他这次政变,推倒曹吴,正是为了“使国人知武力之不足恃,以开根本改造之新机……为全国统一之先导,定邦国永久之大计,期以此次改革,完成历年来改革未竟之事业,解决历年纠纷之根本”[9]42。“吾辈非奉系,亦非直系,更非皖系,乃完全是国系,或国家有事,吾辈定效命焉。倘作一人一系之走狗,决不为也”[8]36。从参与滦州起义,中经反对袁世凯称帝,到讨伐张勋复辟,再到护法战争时期于武穴通电主和等,都反映了冯思想的革命性。
冯还具有一定的爱国思想。第一次直奉战争时,冯玉祥之所以拥吴反张,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张作霖勾结日本,出卖中国主权。冯曾发誓:“今后我不当兵则已,要当兵,誓死要打日本,尺地寸土决不许由我手里让日本人夺了去”[10]24。所以,冯在他的自传《我的生活》中说到:“梁士诒的行为是我深所反对的,张作霖倚仗日本撑腰,腼然无耻地要出兵保护他,尤为所切齿痛恨。由于这个原因,我即毅然决心愿以全力帮助直系对奉军作战。”[10]329相比之下,吴佩孚则在第一次直奉战争前,慷慨激昂地高举着爱国主义的义旗,声嘶力竭地讨伐段祺瑞的北洋政府;提出了“罢战主和”的政治主张;还支持学生的五四爱国运动。他的种种表现蒙蔽了冯玉祥。但是第一次直奉战争之后,吴佩孚凶残地镇压了京汉铁路工人大罢工,通过贿买的形式帮助曹锟登上总统宝座,勾结英美帝国主义来推行其“武力统一”
的政策等等。吴的这些举措激怒了人民大众,也令冯玉祥十分不满,“本年水旱各灾,饥荒遍地,正救死之不暇,竟耀武于域中,吾民何辜,罹此荼毒?天灾人祸,并作一时……决竟回兵并联合所属各军,另组中华民国国民军,誓将为国为民效用。如有弄兵而祸吾国、好战而殃民者,本军为缩短战期起见,亦不恤执干戈以相周旋”[9]38。
第三,个人野心的驱使
“今天回顾起来,我认为那次政变是冯玉祥将军受个人野心驱使并掺杂了他对吴佩孚将军的某些宿怨而贸然作出的行动”[11]276。个人野心是冯发动北京政变的重要原因。而冯氏的野心则体现在扩大地盘和获取政权上。
扩大地盘的需要。“冯在发动政变前,就曾向张作霖提出过奉军不入关的要求,目的也是为了在推翻曹锟吴佩孚之后,自己能够控制京津和华北的大部分地区”[12]248 ,冯玉祥在自传《我的生活》中写到:“只要你们的队伍(奉军)不进关,我们的计划必能顺利进行,推翻曹吴,是不成问题的”[10]329。领袖欲的驱使是又一体现。追随冯多年的鹿钟麟对冯的评价可谓中肯,“冯在北洋军人中是一个比较进步的人物……他的领袖欲也是相当强,以致遭到北洋军阀上层人物的歧视和猜疑。”[1]2顾维钧在回忆北京政变时,也指出冯氏领袖欲是政变发生的原因之一,“像那时期中国所有的实力雄厚的军阀一样,冯玉祥也是一个很有野心的将军,极欲获得政权,以统治中国。”[11]336而当时影响巨大的《民国日报》也认为冯玉祥和其他军阀无异,“直系军阀曹锟、吴佩孚、冯玉祥等……盖此一介武夫,毫无政治常识,而野心则大而无外。”[4] 由此可见,扩大地盘和领袖欲的驱使,也是冯决意发动政变的重要因素。
二、冯玉祥与直系曹吴矛盾发展
第一,吴的骄横行为引起各界不满
第一次直奉战争获胜后,吴佩孚便目空一切,又和段祺瑞一样,做起了武力统一的迷梦。曹锟当上总统后,他更是意气骄横,野心勃勃,大有雄视中原、威加海内的气派。此时他以黄河流域为根据地,攫取直鲁豫巡阅使之职,复伸张势力于长江一带,指使萧耀南占据湖北,齐燮元占据苏皖赣,孙传芳占据福建,更唆使川黔军攻掠四川,勾结陈炯明、沈鸿英牵制广东,驻兵山海关、喜峰口以阻御奉军[10]359。他的武力统一的政策虽然遭到各方面的反对,但是他的穷兵黩武的野心并不因此而稍戢。首先,他策动陈炯明等进攻广州,并勾结英帝国主义唆使广州商团叛变,以牵制孙中山先生的北伐,同时指使齐燮元、孙传芳夹攻浙江卢永祥,以肃清在东南仅存的皖系残余势力 [1]1-2。吴的这一系列举措,不仅引起了皖系、奉系的不满和惊恐,同时也令冯玉祥十分害怕。
第二,吴处处对冯进行排挤压制,冯吴矛盾日益加剧
第一次直奉战争中,冯功劳甚大,因而得以出任河南督军。但是吴却派毫无功劳的宝德全为督办,并介绍很多人分任重要职务。冯对左右说:“这样办,要我这个督军干什么!”[13]53。冯用督陕时的人马接管河南,而对吴所介绍的人选一律予以拒绝。冯玉祥人河南督军后,河南的军务、政务一律不买吴佩孚的账。(吴佩孚)于是利用手中的权力。不仅在粮饷、粮秣、被服、住处上刁难冯玉祥,使冯玉祥所部重又沦为无衣无食无住之困境,而且扯由头,天天找冯玉祥的事,叫冯玉祥左右不是,无所适应,冯对此感到非常伤心 [13]54。由于冯、吴性格方面的差异,使督豫一事成了俩人矛盾的导火索。“盖冯虽督豫,而吴固仍驻洛阳也。物莫能两大,况吴素性又颇傲慢,以冯久隶属下,遇事多自主裁,不加谘商,冯亦不愿一味仰承旨意,久之,彼此之间,自难免各不愉快。”[14]72
在吴的排挤下,冯很快就被调往北京,出任徒有虚名而无地盘的“陆军检阅使”,吴还命令冯只准将第十一师带走,而新招募来的部队一律由新任河南督军张福来管制。为此,冯愤愤地说:“吴佩孚此次将我调离,其用意即要置我们于绝境,使我们即不饿死,亦必瓦解”[10]341 ,这导致冯吴矛盾更加恶化。
第二次直奉战争爆发后,冯玉祥被吴任命为第三军总司令,出古北口,趋赤峰,绕击奉军后路。冯玉祥的第三军所经之地,交通不便,地方贫瘠,给养难于筹措。越是往北行进,人烟越是稀少,困难也就越大。显然吴佩孚是有意识地借这次战争把冯部调离京畿,并把这部分力量消耗在荒寒贫苦的长城之外。但吴还不放心,除派王承斌同行,对冯监视而外,复令胡笠僧(胡景翼)率部相随;对冯加以注意,如冯有任何异动,即就近解决[10]370。
第三,直系人员过于腐败骄横
由于直系在军事上不断取得胜利,曹锟亦更加骄横。不仅为攫取总统宝座不遗余力,而且“日事奢华”、“克扣军饷”,冯对此不仅不迎合、不支持,反而劝曹“力为修德”,曹锟对他这种不肯行贿又好话直说的行为很不满 [13]77。而冯也越来越看不惯曹的骄横。
曹的部下,在吴的影响下,常常给冯以刁难。尤其是直鲁豫巡阅使署军需处长李彦青更是经常借故克扣冯部的饷项和军需用品,使冯部的日子很是艰苦。举例来说,1923年6月22日,曹锟发给冯部三千支步枪、十八门陆炮和几百万发子弹。等到军需处领取时,李坚持没有10万元的贿赂,决不发放。10万元凑齐了,当日六点钟便接到李六(李彦青)的电话,叫派人领器械弹药去,恨得冯牙齿咬得格格作响[10]368。曹锟政府从意大利购买了大量的枪炮弹药,冯便派他的总参谋蒋鸿遇去见陆军总长陆锦,接洽领械。结果蒋在陆锦那里等了足足四个钟头,陆总长只是不见。而陆总长却与一个旅长在床上躺着抽大烟,谈古说今,没有完结[10]367。这令冯玉祥极为气恼。
北京政变后,冯玉祥在电文中对曹吴政府的腐败骄横进行了揭露和批判:“内则嬖幸用事,贿赂公行,淫佚自娱,上好下甚,财政则诛求无厌,吏治则纪纲全无,外复放任专阃,迷信武力”[9]49。按冯玉祥的话,曹锟的倒霉,大半因为他的干部过于荒唐之故[10]36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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