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刘和珍君司考版（转）

金柳

　　一
　　公元二0一一年十一月十八日，就是司法部在中国普法网上公布11年司法考试成绩的那一天，我独在教堂外徘徊，遇见程君，前来问我道：“先生可曾为刘和珍写了一点什么没有？”我说“没有”。她就正告我：“先生还是写一点罢，刘和珍落榜以前就很爱听先生的讲课。”
    这是我知道的，凡我所讲授的课程，大概是因为学生忙于恋爱和包夜打奇迹之故罢，听众一向就甚为寥落，然而在这样的尴尬情形中，坚持听完《中国法制史》的就有她。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这虽然于被卷四腰斩者毫不相干，但在师者，却大抵只能如此而已。倘使我能够相信真有所谓“在天之灵”，那自然可以得到更大的安慰，——但是，现在，却只能如此而已。
     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我只觉得所知的并非司法考试。多少个青年的心血和汗水，洋溢在我的周围，使我艰于呼吸视听，那里还能有什么言语？而此后几个网上的阴险的论调，尤使我觉得悲哀。我已经出离愤怒了。我将深味这非司考的浓黑的悲凉；以我的最大哀痛显示于非司考，使它们快意于我的苦痛，就将这作为师者的菲薄的祭品，奉献于学生的成绩通知单之前。
　　二
　　真的考生，敢于直面卷一的超纲，敢于正视卷三的变态。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造化又常常为庸人设计，以卷四的高分，来洗涤前三卷的低能，仅使留下中奖似的过关和惊天的狂喜。在这中奖似的过关和惊天的狂喜中，又给人以“公平、公开、公正”的假象，维持着这似考非考的司考。我不知道这样的司考何时是一个尽头！
     我们还在被这样的司考吸引着；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离十一月十八日也已有两星期，忘却的救主快要降临了罢，我正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
　　三
     在被卷四低分打压的青年之中，刘和珍君是我的学生。学生云者，我向来这样想，这样说，现在却觉得有些踌躇了，我应该对她奉献我的悲哀与尊敬。她不是“整天上网打游戏”的学生，是为了依法治国、建设社会主义法制国家而“牺牲”的中国的青年。
     她的姓名第一次为我所见，是在去年夏初杨荫榆女士做女子师范大学校长，颁奖给校中六个法律论文优秀奖获得者的时候。〔５〕其中的一个就是她；但是我不认识。直到后来，也许已经是发了证书和象征性的奖金之后了，才有人指着一个学生告诉我，说：这就是刘和珍—《刘备借荆州一案的法律思考》的作者。其时我才能将姓名和实体联合起来，心中却暗自诧异。我平素想，80年后的女大学生，兼以处于这吃饭讲究店面、穿衣比赛品牌的时代，无论如何，总该是有些娇气而又耍酷的，但她却常常是“常相衣”着，头脑很聪明，学习也少见的刻苦。待到我讲授《中国法制史》，她才始来听我的讲义，于是见面的回数就较多了，也还是经常穿一身衣服，很干净而合体，学习照旧努力。待到学校举办运动会，我才见她110米跨栏得了亚军（冠军是刘翔）黯然而至于泣下。刘氏宗人善跑的特长，在我，是早已耳闻的，近的不提刘长春，远征两汉，刘邦刘备，都是短长逃跑运动史上五进三的健将。其时，我便揣测，学习好的学生，体育并非绝对就差，不象此次司考，前三卷分高的，卷四竟鬼斧神工的只有四、五十分！
　　四
    我在二十二早晨，才知道中午可以查司考成绩的事；下午便得到噩耗，说司法部居然黑幕，遇害至数万人，而刘和珍君即在遇害者之列。但我对于这些传说，竟至于颇为怀疑。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司法部的，因为它是司法部！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有下作到这地步。况且始终学业优异且发挥正常的刘和珍君，更何至于无端的以336而落败呢？
然而当即证明是事实了，作证的便是她自己的成绩——92 、92、 103、 49、总分336。还有一个，是杨德群君的——101、99、88、62、总分350。而且又证明着这不但是“杀害”，简直是虐杀，因为考试时还有考点的配合。  
　　接着就有流言，说她们是被今年加分害惨的。  
　　言之成理的就是，卷四110分以上的人，都是些前三不足250，甚至240的人。有几位考生，前三取得300多分的骄绩，但卷四只有40来分！刘和珍君是按着司法部公布的踩分点逐一对过的。卷四估分在100分左右。其他几个同学都自估90以上。这是个别现象吗？前三高分者，大都功底扎实，第四卷又正好是考察前三卷的综合掌握。是的，照理说，应该前三越高，卷四取得高分的可能性越大。可惜，现在的局面却正好相反。前三卷成绩低的考生，第四卷成绩高的离奇，并且普遍的高于前三卷成绩更好的考生。  
　　其后，就有人以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口吻说，根据往年的经验，第四卷存在技术处理，通过第四卷加以平衡。但今年，利用职权，电脑随机加分,造成大量卷四成绩离奇，出现了两个极端的现象。不禁疑问，这第四卷到底是加分，还是减分，从宽，还是从严。为谁加？加多少？怎么加？为什么加？  
一位仁兄揭开了所谓的“黑幕”，说今年给西部和两院的考生加分了，其口气的确定，倒很有些司法部司考司司长他四妹夫的味道。  
　　但马上就有人跟贴，说他就是检查院的，但竟然没有加分！  
　　１１月２0日，在《学法网》网站，网友“我爱生活520”发帖表示，诉讼程序即将开展——要向司法部讨个说法！  
　　后来就有人公布了湖南司考成绩的数据，果然看的人满腹狐疑。
　　成绩，已使我目不忍视了；流言，尤使我耳不忍闻。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我懂得司法考试之所以很难通过的缘由了。  
　　司考呵，司考呵！不在司考中过关，就在司考中灭亡。
　　五
　　但是，我还有要说的话。
　　我没有亲见；听说，她，刘和珍君，考试是欣然前往的。自然，考试而已，稍有人心者，谁也不会料到有这样的罗网。但西安考点设在欧亚学院，欧亚，是西安一所广告发布颇为密集的民办院校。去时，就不太顺，因为门前的路正在修补的缘故，打的，饶了一大圈，算是进了考场。然而，接下来的状况尤感诧异。因为，新生正在军训。既是军训，自然，就要显出军人的威猛，这是考卷一时的伴奏。到了下午，军训已然息鼓，改为联欢会，超女似的热情配以高分贝的音响已使考生血脉喷涨了，刘和珍君就正告监考老师，向校方反映赶快制止，监考道：我的职责是监考，万不能离教室一步。好个欧亚学院，是些什么东西！  
　　卷二考完，刘和珍君遇到巡考，巡考严肃保证，校方一直在努力，明天断然无此事。莅日清晨，军歌嘹亮，刘和珍君只好致电华商热线，下午倒也平安。刘和珍君暗自后悔，当初是否选错了专业？杨德群君深有感触的说：“实践证明，媒体很重要”。
　　始终努力的刘和珍君确是落榜了，这是真的，虽然明年可以再考；聪明而友爱的杨德群君也“死”掉了，虽然明年可以再考；只有一样努力而友爱的张静淑君过了。即使三人中她学的最差。当西安考生在震天军威和超女PK中参加中国第一考的时候，这是怎样的一个惊心动魄的伟大呵！中国法制建设二十余年的伟绩，八个多月每天10小时以上的复习，有些，简直是辞掉了工作参加考试，因为他们以为这是天下最公平的考试！这次，不幸全被信息不对称的司考抹杀了。但是此后，欧亚学院却居然还在宣传广告的发布，丝毫没有反省侵权时的主观要素，是故意还是过失？如果是故意，是直接故意还是间接故意？如果是过失，是疏忽大意的过失还是轻信能够避免的过失？  
　　成绩已经公布，查分怎能挽回？因为查分，是另外的人帮你查，自己不能亲见，但愿帮你的人看到的不是另外的人的考卷。然而，有限的几个考生，在中国是不算什么的，至多，不过供努力大半年的落榜者以网上的牢骚，或者给有钟情于司考者以凉水浇头、一记闷棍的警示。至于此外的深的意义，我总觉得很寥寥，因为这实在不过是每年都有的异议，只不过今年嫌疑更大一些而已。国家法治建设的进程，正如煤的形成，当时用大量的木材，结果却只是一小块，但质疑司考是不在其中的，更何况是在网上。
　　然而既然有人跟贴了、灌水了，而且还不少，影响当然不觉要扩大。至少，也当浸渍了亲朋和阅贴、跟贴者的心，纵使张钰录象、健翔辞职，也会使此事在娱乐新闻的的绞杀中永存考生们质疑和坚毅的声音。
　　最高法院副院长万鄂湘说过：“案件从错的又纠成正的，难道不是司法公正的体现吗？”程序的公正，就司法考试而言，胜于实体。司法部如能给广大考生一个说法，还此次事件的本来面目。倘能如此，这也就够了。
　　七
　　我已经说过：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司法部的。但这回却很有几点出于我的意外。一是考试结束后，司法部某官员问一考生：“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考生对曰“好消息。”“你选的答案都是正确的”“那坏消息呢”“但你的填涂顺序错了，”某官员解释道“单项选择是纵向排列，而多项选择变了花样——是横向排列。考察的就是你的仔细程度。”一是标准答案公布之后，异议专区竟然骂声一片，这虽是惯例，但今年尤觉答案的怪异。一是成绩竟迟至于18日才公布，且没有发布一个答记者问；一是成绩竟会这样有离奇的差距；一是中国的考生竟能如是维护道德的底线和应有的知情权——不愧是学法律的。
　　我目睹中国法制的不健全，是始于很早的，经手过一个劳动争议案件，“用人单位解除劳动合同后，未按规定给予劳动者经济补偿的，除全额发给经济补偿金外，还须按该经济补偿金数额的百分之五十支付额外经济补偿金”。这，是《违反和解除劳动合同的经济补偿办法》第十条，可省级仲裁员却说于法无据，判决不支持50%的额外经济补偿金。但看那态度蛮横、不学无术的小样儿，颇与杨志卖刀所遇的泼皮牛二有几分相象。曾经屡次为自由裁量权之大而感叹。至于这一回司法考试评卷中忽高忽低、跟着感觉的裁量，则更足为中国法治进程之艰难，虽经近三十余年的努力，压抑至数千年，而终于还要从“考试面前人人平等”着手做了明证。倘要寻求这一次卷四低分者对于司考的意义，意义就在此罢。
　　落败者在前三卷的机读中，会依稀看见微茫的希望；真的考生，将把12年司考过关作为目标。自古三教本同源，我只在教堂向老子、孔子、耶稣、释珈牟尼和穆罕穆德祈祷，考试有一个的“三公”的竞争环境。过关者，也得写体面。而在落败者，则只好暗愧自己学艺的不精，而非“仔细程度”的不够。  
　　呜呼，我说不出话，但以此记念刘和珍君！
　　　　　　　　　　　　　　　　　　　　　　　　　　　　　转自学法网

雾里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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