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粽香
小时候，只要看到地里麦穗稍有些发黄的时候，便会知道，家家户户的又开始做着吃粽子的准备了。
那个时代的庄户人家，一年到头的都在忙碌着活地里春种秋收的活计，日子过的清淡而又粗糙，只有逢着年节或是农闲时候，在餐桌上应景儿似的改善一下，就算作是过节了，至于到底怎么做才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过节，没有人想那么多。只是想着让一家人按着节日吃到了应当吃的就行了，要不这日子便会过的没有了一点想头。
丰润城周边的节日，给我印象最深的，除了春节，便是四月二十八过庙、五月单五和中秋节了，而五月单五正好和四月二十八过庙没间隔几天，加上马上就要开镰割麦子了，所以，这个节日便和中秋节一样，那氛围显得格外庄重、浓厚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在丰润，人们把端午节说成五月单五，只记得那时候，每到端午节的前两、三天，男女老少的便开始到村子东面和南面的苇塘里“打”来一捆一捆苇叶，回到家里用清水洗干净、泡上，等着包粽子了。包粽子所用的米，大多都是从黍子里磨出来的黄米，或是从黏高粱里磨出来的黏高粱米，这两种米丰润人称之为黏米。至于说白白的江米，好象丰润这地方不产，需要从南方运过来，在那个时代，庄户人家极少看到。
包粽子之前，先要把米放在盆子里淘洗干净，再泡上一半天的，把米泡软后捞出来，装入用苇叶折成的类似漏斗儿般的苇叶里，放入几颗红枣儿、花生米之类的，再将苇叶三转两拧的捆扎结实，那小巧玲珑的粽子便包好了。粽子包好后，一个挨一个的放入锅里，为了不让粽子在锅里因翻滚被煮漏了跑味儿，还要找块石头来压实，加入适量的水蒸煮。
新煮出来的粽子往外拿时，那苇叶特有的清香、黏米的醇香、大枣的甜香杂糅在一起的香味便会弥漫在家家户户的院子里，沁人心肺的同时馋的人心里发慌，有时等不得粽子晾凉，就先抢一个在手里颠三倒四的剥开，也顾不上蘸着白糖，一边吹着热气儿一边吃着。现在想起来，那样子肯定即狼狈又快乐又可笑。
每年的这一天，是村庄里热闹的一天。可往往是一家人忙活了大半天，到晚上却忘记吃自家的粽子。因为那个年代庄户人家尽管日子过的很清苦，可邻里之间的关系却十分融洽，相处的很是和谐。每家每户之间相隔的只有一道用秫秸杆夹起的寨子，街壁子邻右的相互之间有事站在屋门口喊一声就行了。经常是这家的粽子还没出完锅，那家的丫头就端着碗或是盆子的跑过来了：“大妈，我妈让我给你家送来几个刚出锅的粽子。”这家的忙说：“哎呀，好闺女，快把粽子放在盆里，等一下，顺便从我家拿几个端回去尝尝。”等自家的粽子出锅后，那热闹劲儿更来了：“他爸，快骑上车子给他姥姥去。老大，端上几个给你大姑送去，二头，端上几个给你爷你奶送过去，三儿，给你二婶儿送几个去！”从整个村庄家家户户飘荡出来的都是这些话语。等一家人坐在桌前吃粽子时，也分不清楚是哪家送来的了。剥开这个一看，是黄米的，那粽子煮熟后更黄了，真象一尊黄登登的金元宝，更象一个金娃娃被人捧在手里，让人爱不释手；剥开那个，是黏高粱米的，本来白里微红的米，煮熟后竟然变面了胭脂般粉红粉红的，象一个胖乎乎的粉娃娃被你托在手中，招人喜欢。于是乎，欢欢笑笑的尝了这家的尝那家的，等差不多吃饱了，才想起来，自家的粽子还晾在那里，一个都没动呢……
第二天，那些姑娘、媳妇们便会三人一群五人一伙的坐在门前拉家常了：大妈家的好吃，二婶家的也好吃，找个时间问问人家是怎么做的，明年咱也学着做。
记得有一年，我拿着个粽子到街上边吃边玩，看到一个小伙伴手里的粽子是白色的，便问他是什么米做的，他说：可能是大米，是他姑从城里带回来的。回到家，我问父亲：“大米也可以做粽子吗？那粽子好吃吗？”父亲笑了一下说：“那米叫江米，也叫糯米，咱北方没有，南方才有，明年单五节让你尝尝。”
第二年端五节，父亲对我说：“儿子，去年你不是对爸说想尝尝白粽子吗？我特地找了一点江米，给你包几个尝尝。”我真佩服父亲的记忆力，我随意说的一句话自己忘记了，一年了，他竟然记的那么清楚。等煮熟了我尝一个后，感觉那味道也不比黄米的味道好。
时过三十多年，人们的生活条件早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再也不为吃穿发愁了。可每逢过五月端五，在我心里泛起的，还是儿时过节的快乐场景：家家户户炊烟袅袅，那丝丝缕缕的粽香在村庄里飘荡着弥漫着，这是这个节日特有的气息，更是庄户人家过生活的气息，它象一股和煦的风在村庄里悠悠的流淌着荡漾着，滋润着每一个寻常或是不寻常的日子，而那时的人们就是在这种气息里生活着，度过属于自己生命的宝贵时光。可要我说，它更象一幅天然质朴的风景画，描述着那个时代，记录着那些个年月的庄户人家的市井百态。生活在今天我，更是时常让自己沉浸在这样的气息里，品味着往昔那些人和事，怀念着，感恩着，回味着，每当这个时候，我的心里便会感悟到，今天的日子，现在的岁月，只要稍加品味，便会知道它是泛起着时代的甜味的，是散发着岁月的陈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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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19 0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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