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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情怀——一个玉田老人笔下的家乡
发帖者:林泉叟 时间:2007-9-21 来源: 〖玉田老乡〗
一个将近80岁的玉田老人,少小离乡,身在天津,转瞬已60多年了,最近写了<往事情怀>,抒发了对家乡怀念之情,也描绘出70多年前玉田窝洛沽情景.现摘录一些,献给家乡人.
1929年8月20日(民国18年农历7月16日) ,我出生在河北省玉田县一个叫窝洛沽的小镇上。人们传说,早年这里有一个叫“沃乐沽”的大水塘,多雨水涨,枯雨水落,借其谐音得名窝洛沽。
窝洛沽在我出生前的若干时候,已形成上千户人家,几千人口的集镇,清清的还乡河水从这里由北向南穿流而过,把窝洛沽分成隔水相望的东西两岸,一座木桥连通起来的一条大街与还乡河十字交叉,河东叫东大街,河西叫西大街,构成窝洛沽的中心区。此外,还有前街、后街、苏家胡同、高家胡同和西关帝庙、东门外等街巷,方园约2平方里。东西大街户户深宅大院,多是殷实人家或破落门第。前街一侧即东大街的后身后门;一侧则多是园田场地,也有几户酿酒、抄纸、酱醋米面作坊和少数人家。后街除一些在当地干小买卖或出门做生意的新发户外,多是茅屋草舍的小户人家,有干脚行、当伢行、做长工、打短工的,还有讨饭的、卖假药的和“靠人”的“暗门子”,与东大街里形成贫富悬殊的两个世界。
窝洛沽地处冀东平原,顺还乡河可以下“卫”,直通天津。东去70里,一条大道直达冀东重镇唐山。南来北往,东进西出,车船舟楫往来不绝,是一个水旱小码头。地理交通之利,带动了这里的经济,多年来以土布生产名震一方。窝洛沽东西大街店铺林立,鳞次栉比,有钱粮店、纱布店、糕点店、杂货店、水果店、百货店、鞋帽店、土产店、五金店、文具纸张店、书店、药店、饭店、旅店、裁缝店、理发店、酱园、货栈、烧锅、染坊、当铺、浴池、肉案、菜摊、米面豆腐作坊等等。每月农历初二、十二、ㄝ二,0初七、十七、ㄝ七为集市,有粮食市、纱布市、牲口市、家禽市、各种杂品市等等,十里八村都来此交易,也不乏远道而来的外地商贾,很是繁荣。特别是每当夜幕降临,还乡河畔大木桥头,点点灯火伴着恬淡月光,总有卖小吃、小菜的小商贩忙着自己的小本经营。远处不时传来隐约的叫卖声,在夜晚的静谧中,流淌着这醉人的乡间文明。
窝洛沽的经济发展,也带动了它的文化开发。民国初年这里开始兴洋学,办起了六年制的完全小学。学校建在一座原名广济寺的关帝庙里,三层大殿、两侧耳房、斋房,前后三进院落,很有一定规模。它座落在东大街的最东端,座北朝南。与学校相邻的是一个大院的几户吴姓人家,再相邻的一个院落,就是我的出生之地,在这里我来到了人间。
“天有不测风云”,1976年震惊世界的唐山大地震,顷刻之间也把整个窝洛沽夷为平地,加上后来还乡河的变化干涸,昔日的家乡风貌已不复存在,但留给我的美好记忆,却是永远不能磨灭的。
我的家乡四季分明,按说过了“立春”就交了春天,但真正感到春的气息总要在农历二月初二“龙抬头”之后,每逢这个节气,叔父都带我早早起来去“领龙”,从还乡河边到自家庭院的一口水缸周围,用“灶灰”和“梗壳”蜿蜒迤逦撒成一条“青龙” 一条“黄龙” ,象征“一年财源如水滚滚而来”。事情虽很简单,但多少日子过去,在我的幼小心灵里,总觉得是办了一件“治家”的大事,很有一番成就感。与“二月二”相隔半月的二月十九,菩萨诞辰,我们家乡有一个独特的热闹---“烧花船”,为此,乡里的裱糊扎彩工匠早就动手昼夜兼程扎“彩船”。船长5、6丈,宽、高1、2丈,龙头凤尾,五彩缤纷,船上楼台殿阁,斗拱飞檐,观音大士端坐其间,金童玉女簇拥左右,金刚罗汉排列两边,旗牌伞扇迎风招展。是日,花船起航一路人山人海,上百口身着号衣的壮汉抬起花船,鸣锣开道近午时分来到还乡河边,随着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在一片欢腾中,一幕“纸船明烛照天烧”的场面蔚为壮观,人们的欢乐、悲伤和虔诚祈求也随之挥洒而去。
春天留给人们印象最深的还是“清明节”,阳春三月,大地复甦,桃红柳绿河水兰,燕子也归来了,这才称得上真正的春天。每逢这个节日,爷爷、叔叔和族中长辈都要带上我们一群兄弟去为祖先扫墓祭祖,一路春风拂面,遍地麦苗青青,远处传来布谷鸟的叫声,至今余音在耳,一片生机盎然。
夏天好像是从“端午节”中走来的。这一天吃粽子虽然舍不得尽兴,但母亲也总要给我买两个应节尝鲜。这一天很多人家插菖蒲带荷包,小孩胸前、背后还挂上“布娃娃”,说是可以驱瘟避邪。随之,青纱帐起,炎阳高照,还乡河的一段“浅滩”成了“男人世界”,每天中午大人、孩子都聚到这个“然浴场”来消暑洗澡。我也偷偷跑到这个母亲不敢着面的地方,在嬉戏中学会了游泳、摸鱼。特别是去到外婆家,那里沟壑纵横,坑塘棋布,更是我玩水弄鱼的好地方,外婆还给我织了网,打了箔,做了一个“小捞笼”,我更在家闲不住了,从早到晚“扒鱼”、“攀网”、“淘鱼”、“钓鱼”,母亲一双小脚追着我泥里水里到处乱跑,一天不得拾闲。
金风送爽,暑去秋来,转眼来到“中秋”佳节,还乡河里早有大船运来各色瓜菓,这可是很有情趣的节日。八月十五,皓月当空,庭院里摆起香案,供上“兔爷倒面缸”的神纸,按照“男不祭灶,女不拜月”的习俗,由爷爷主持,我也参加男人们的磕头行礼,心里颇有几分“男子汉大丈夫”的自豪感。但是,最让孩子们向往的还是“按人分份”,每人一、二块月饼,几只鸭梨、沙果、海棠、柿子。家里出产的红枣,石榴平时不许摘,也专门留着“分份”用,还有自家做的糖饼等等。分到自己手里,总是“省吃俭用”,每隔几天兄弟姐妹都互相探问,看谁会过日子,以“吃到最后为荣”。秋收过后,一年一度的“野台子戏”就开始了,还乡河大堤的一座破窑旧址上搭起了戏台,每次四天,多是从唐山等地请来的评戏或者河北梆子。四天里,许多人家接闺女叫女婿。台上唱戏,台下更是热闹,耍把式卖艺的,拉洋片、吹糖人、捏面人的,卖泥人、刀枪、假脸、小孩玩具、冰糖水、小点心、扑愣噔的,无异于农村的一个“狂欢节”。
一年之中最为盛大的还莫过于“春节”大年,这是一个成套的系列活动。一进腊月就开始了逐步升温。腊月初八是“开锣戏”,家家争相早起熬“腊八粥”,说是“谁家烟囱先冒烟,谁家高粱先红尖”。我和母亲也不甘落于人后。到了腊月二十三,灶王爷要上天述职,家家都要“祭灶王”,同“女不拜月”一样,男人不上场,总是由我曾祖母主持上香摆供,磕头祷告:“灶王爷上天,好话多说,坏话少说”,唯恐灶王嘴不严实,还要供上几个“糖瓜”,把嘴给他粘上。跟着“祭灶”、扫房、贴对联、糊灯笼都来了,年味更浓一步。吃了二十九的饺子,人心已沸腾起来,转天大年三十,自然就达到了这个系列的高峰,中午一年一顿的大米干饭炖肉没吃,孩子们就盼着穿新衣戴新帽,打灯笼放鞭炮了。而这些热切的企盼,总是要到时近黄昏才能实现。为了除夕祭神,大人们又早早就忙着摆好香案,想法也要弄些鸡鸭鱼肉、年糕、枣糕等吉祥贡品。晚饭过后点烛上香,直至夜交子时,在鞭炮声中焚化神纸,曰“发大纸”,全家老少依次磕头行礼,先拜神仙,再拜祖先、长者,全家团聚一堂吃饺子。第二天新年岁首,人们早起就开始走亲访友,祝贺新春,直到正月十五“闹花灯”,这一年一度的大年盛事才算划上了“句”号。
林泉叟注:
老人(原文作者)以笔墨为伴半生,文笔自然了得,五十年代一篇《关于公私合营企业奖励分配问题的调查报告》,经全总上报中央,受到刘少奇同志的重视,批转全国。
老人还很怀念家乡,曾多次回家乡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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