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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文亚:心灵史系列《哼着歌儿逃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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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20 18:4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 来自广东

我想写一下我个人的文革心灵史。因为在这个特殊的历史时期,正是社会之于我,我之于社会的那种颠三倒四的时期,我的肉体和灵魂都接受了前所未有的磨砺。那时怎么想的?为什么?我与社会和世态是什么关系?我想捋一捋——一个注定吃力不讨好的活儿。然而,我还是想用“良知”一个词去衡量我的一切。

                                                                                                                                                                                                                                          ——作者自识

这是一部经历那个特殊历史时期青年人的心灵史,也是一部思想史。它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年轻人幻灭的痛苦和对人性的反思。

                                            ——网友评论


我是一颗早熟的枣子



作者:牛汉

童年时,我家的枣树上,总有几颗枣子红得特别早,祖母说:“那是虫咬了心的。”果然,它们很快就枯凋。——题记

人们
  老远老远
  一眼就望见了我

满树的枣子
  一色青青
  只有我一颗通红
  红得刺眼
  红得伤心

一条小虫
  钻进我的胸腔
  一口一口
  噬咬着我的心灵

我很快就要死去
  在枯凋之前
  一夜之间由青变红
  仓促地完成了我的一生

不要赞美我……
  我憎恨这悲哀的早熟

  我是大树母亲绿色的胸前
  凝结的一滴
  受伤的血

我是一颗早熟的枣子
  很红很红
  但我多么羡慕绿色的青春

 楼主| 发表于 2010-11-20 19:03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广东
【菜疙瘩小注:施老师在博客里给网友跟帖的大部分回帖。贴在这里,也有助于读者对作者本人的深入了解。
要想一睹《心灵史》的真面目,烦请各位到老师的博客里细读。下面是第一章的网址http://blog.sina.com.cn/s/blog_4df000be0100do38.html



即使不是文革,我想,人的一生真的很像哼着歌儿逃,或者奔命。文革中,这种感觉或者隐喻被强化了。鲁迅说过,即使是建筑金字塔的古埃及奴隶,在惨酷的生存环境中,偶尔也会在唇边露出一丝冷笑。(原话记不得了)。因此,追求生命之轻,是本质的,即使在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压之下,他也在追求着那种轻松和快意。虽然这本身便是一悖论。我的心灵史,就是这样的哲学背景。
政治、暴力、性,是米兰•昆德拉创作的三大主题。其实,我对政治的认识,是极其厌恶的肮脏。当然这是现在,那时不会的,那时是政治狂热的追求和实践者。你说得对,当这种政治理想对人性残害至极的时候,就产生了对政治理想的反思,这是心灵史的主要内容。



文革是现实,至少是建国以来政治运动的一个极致。文革中的一些劣行,无非是更表面化、强化,是国民劣根性的爆发性地展示。那些问题真的在文革后就销声匿迹了?其实文革本质虽是上层的权力之争,但却也是政治上的一种争功近利(反修防修嘛)。经济上的急功近利呢?从根本上解决,不只是政治体制,我总觉得那不是万能的。而是文化。改造国民劣根性,回到五四的传统上来。




文革,让一个民族蒙羞,其实每个经过的人,疯狂过的人,不要都把它推给一个人。既然活过来了,就要想一想。像巴金那样去想。



我们说的独立的人格,是很难实现的。我们在独立的人格和奴隶性之间,在自由和强迫之间,在求索和盲从之间,找到一个点,也许那就是平衡点吧?但是,能心理平衡了,可能也就是最佳了。另外,我们做人的支点是什么,很可能更为重要。



文章的结尾,我会把这支歌(《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完整地写下来,可惜,没有简谱软件,而且是男女声二重唱。您注意到这首歌是很棒的。因为,它不是这篇文章的背景音乐,而是这篇文章的思想内涵的深厚基础。而且,歌与作者命运的反差是强烈的。因此也是滑稽的。可是,我在西去的列车上,确实把它完整地记下来了,并在冬天村里演出时,和一位姑娘唱红了整个公社。呵呵,那时会记谱就有如此优势:你找不到歌谱。

亲爱的毛主席,
敬爱的毛主席,
您是我们心中的红太阳,
啊,您是我们心中的红太阳。
我们有多少贴心的话儿要对您讲,
我们有多少热情的歌儿要给您唱。
千万颗红心向着北京,
千万张笑脸迎着红太阳
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
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
亲爱的毛主席,
敬爱的毛主席,
您是我们心中的红太阳,
啊,您是我们心中的红太阳。
我们有多少贴心的话儿要对您讲,
我们有多少热情的歌儿要给您唱。
千万颗红心向着北京,
千万张笑脸迎着红太阳
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
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



毛主席啊,
你是光辉的北斗
我们是群星,
紧紧地围绕在
你的身旁!
你像灿烂的太阳,我们像葵花
在您的阳光下幸福地开放
你的思想是春天的雨露,
我们在你的抚育下,
茁壮地成长!
你亲手点燃的
文化大革命烈火,
把我们百炼成钢
毛主席啊,
天上的星星永远朝北斗,地下的葵花永远向太阳;
我们千遍万呼万遍歌唱,祝福毛主席万寿无疆;
万寿无疆,万寿无疆,万寿无疆,万寿无疆;
祝福毛主席——万寿无疆!



我们的国人不懂得尊重起码的人的尊严(我不说那个敏感的词)。这是我们文化基因造成的。尊重人,尊重个性,鼓励独立思考这些,对我们几千年的文明史而言,简直是奢侈。文字狱有多少?谁搞的?难道我们没有认同过?政治文化也是大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



封建自秦始,当然专制也自秦始。按照史学家黄仁宇的说法,秦国是一个以警察权为主的国家。它与现代集权国家的重要区别是,后都将一个业已多元化的社会扭转回去以遂行其狭义之目的。赢秦则不待社会多元化,先已构成集权体制,此外秦之集权亦无国家主义的征象。他在《中国大历史》一书中说:秦之体制既成流线型,法家思想即构成其意识形态。虽然它站在人性为恶的立场,可是也认为人类仍可以集体为善。这种信条与19世纪德国历史学家特莱澈克的理论,极为接近。也国它的“现代”色彩,中国法家有时令西方读者倾折。他们的法治观念不为传统习惯、古代特权、流行的道德观念、家人亲疏,或者恻隐之心所左右。……中国政治体系的早熟在当日不失为一种成就,可是中国人也必须为此付出代价。……直到最近中国仍缺乏一种司法体系,具爱美力及独立性格一如西方,其原因可以一直追溯上古。儒家的法律使法律不离家族观念,将法律与情感及纪律混淆,法家之法这为最方便的行政工具,但在其他方面则一无可取。
我大段地抄书,是因为我基本上赞成他的观点。一般来讲,秦汉帝国,是个历史分期。但恰恰在这段时期内,政治文化却是你行你的,我行我的。秦崇法,是一人治;汉初尚道,与民休息,无为而治;武帝后尊儒。其实作为统治文化的体系,法家的原则并没有消失,只是隐形地存在和发挥作用。现在政治文化中封建味道应当说正在减弱——这是必须要承认的。把政治文化,放到中国大文化的生成的背景、发展、成熟以至成为局囿,并与西方的文化进行比较,是很有意思的课题。多问一个为什么?其实,就是文化上的原因。



宗族势力、宗法社会在我们这个以农耕文明为主的国度,尤为突出。我们推崇的所谓“国学”,其实也是这种文明的产物。它是以伦理文化为主要特征的。为什么它跟西方基督教文化有明显的区别?说来话就长了。呵呵。但是值得注意的是,这种宗法社会,仍然是当今农村的政治形态,或主要是这样一种形态。这,才是令人关注的。



其实我写的不是小说(小说是允许虚构的),我这些只是纪实性散文,我先行写下来,将来再用小说的形式纳入我的长篇小说,当然需要动大手术。纪实,难免不受真人真事的局限。时过境迁,有些事回忆起来也很困难。小说就更活泛些了。您说得对:超越自我,是我们时刻都在努力的一个目标。我们也许缺乏才气,然而我们不乏真诚,我们不乏解剖自己的勇气。



“个人史其实也是民族史。记录下它们,是对历史负责任的态度。”(网友留言)
是的,当我看到卡夫卡日记中这段话时,我受到的冲撞感是强烈的。你说得对:我们是历史的承载者,我们有义务还那段历史以客观,特别是彼时彼地自己的感想。



“现代知识分子最缺乏的就是对自我的内在批判,只会批判别人。斯巴达的军事共产主义国家是现代法西斯,社会主义国家的雏型。这种国家本质上是奴隶武装军事国家,说武装斗争,说绝对服从,国家政权是最大的奴隶主,民众是奴隶,这种国家是讲服从权威!是讲强食弱肉的丛林生存法则!”(网友留言)
特别是中国的人文知识分子,特别缺乏内省。有的大学问家连自己文革中的问题都不敢正视。令人悲哀!



我们没有西方的宗教意识,宽容在我们这里很稀薄。而且我们的国家机器当时鼓励人整人。《白鹿原》是八十年代读的,北京大学的朋友给我寄来的,当时读了大呼“史诗”呢。




我不只是写下一段“痛史”,不是的。我是想把我年轻时的遭遇,以及这遭遇对于我心灵的感受,我现在怎么看这些写出来。我特别赞赏卢梭的《忏悔录》,因此,我不是或不只是叙述着自己的苦难,要知道,我尽管处于底层,我也曾给那位小神爷造成过“苦难”。问题的全部在于我们怎么看这些苦难,当时的感受是什么样的,似乎比苦难本身更重要。鲁迅说:“掀掉那人肉的筵宴”,可能对于我们“过来人”来说,更为重要。此外,揭示一个农村青年的成长过程,包括他的心灵史,他的丑陋,不是我有这种阴暗的心理,而是为了在反省批判中获得超越,并且于人于己也不无现实意义。



战争的受害者是老百姓,政治运动的受害者也是老百姓,因为群众运动就是运动群众。当官的受一时之苦,百姓受一世之害。世道人心啊。



文革中,有人写了挨整的。比如公认的一位国学大师,写的牛棚,读来连语言就幽默得矫情,令人意败——尽管很多人捧,我还是没能卒读。多数整人的,回避写自己整人的历史。这也可以理解。但什么时候,一个民族不敢正视自己,这个民族也是没有出息的。我受卢梭《忏悔录》影响很大。当初读完时,曾在扉页上写道:人人都可以从这里看到自己的影子,但人人不像卢梭这样敢于赤裸着站在上帝面前大声地说:这就是我。我是挨整的,又是整人的,最终回到挨整的位置上,就老实了。生命划了这样一个圆,回到了起点。造反派本来就是一个反动的概念。人们提起来就会嗤之以鼻的。那么,我就“以身试法”吧。如你所言,把自己心灵上的孔洞亮出来,不是去调侃它,而是正视它,看看它当时是什么样子。我的丑陋、卑琐、软弱、自欺,甚至想自杀,他是什么样的,就是什么样的。何必矫饰,有什么必要矫饰!



我只是试着写下我的“文革心灵史”,因此,我要把当时怎么想的,现在怎么批判那些,尽量剖析出来。因为,我闻也寡:人们都在忙着剖析被斗者,包括当时的领导干部、学术权威、名人等。却没人剖析“造反者”,即使是造过反的,对自己的言行也三缄其口!干什么?!文革不成了“一面’的历史?呵呵。有些滥透了的领导也在那里哭诉怎么挨整,他从不说文革前他怎么整人民群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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