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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凡修在2010中国诗人红山行暨诗歌论坛上的讲演【转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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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8 21:5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 来自河北
下面坐着的都是著名诗人,大学教授,诗歌评论家,文学博士,还有内蒙古大学文研班的文学研究生。我只是一个“诗歌一线生产者”,所谓“生产者”就是说:我是一个“干活计”的。我说不出来“诗歌的大道理”,仅仅就我自个的学诗历程谈谈“干活计”的体会。

  先作一下自我介绍。我叫张凡修,1958年6月生于河北省唐山市玉田县鸦鸿桥镇河东村,1975年高中毕业一直在家乡务农,以种地,打工,做些小生意为生。只上过九年学:七十年代“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我赶上了实行五二二学制,也算高中毕业。学诗时没读过任何诗歌理论,全凭一个“悟”字儿瞎写,用我们唐山的土话说叫做“自缵儿”。
  首先引用著名军旅诗人马萧萧,在接受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记者采访时曾说过的话作为我今天发言的开头:“诗人要加深自己对大地对土地的感情。一个诗人,对土地一定要有感恩之情……诗这个字,左边是言字旁,右边的上下拆开,就是一个土字和寸字,就是说,诗要言寸土;或者说,诗是土之寸言;甚至可以说,诗到土为止”。

  那么,农民诗人每天面朝黄土,写自己熟悉的题材该如何操作呢?我有七条诗歌观点,不妨博大家一笑:

(一)寻觅,捕捉不易人察觉的细节,易被人忽略的场景,易被人不屑的土话;
(二)呈现时嘎然收拢,平叙时突起波澜,收尾时悄悄落地;
(三)越激昂越冷静,越高潮越降温,越有钱(素材)越节俭(克制);
(四)复杂简单化,繁琐清晰化,迷团拆解化,大词口语化,枝杈主干化;
(五)起切迅速,景情过渡,恢宏吞吐,内蕴入骨;
(六)贴近内心远离玄忽套,贴近真实远离不着掉,贴近生命远离圈子闹;
(七)引领,不说教;低吟,不高蹈;深入,不虚飘。

  我曾戏言我这七条诗观是“狗肉”,因为狗肉上不了席面。
  说白喽,写诗就是种地。我还有七条更“狗肉”的“歪理邪说”:

(一)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
(二)手中有粮,心里不慌;手中有好粮,心里更不慌;
(三)种地多施粪,等于不瞎混;
(四)打下粮食总会有人买的。这家不买还可以卖给下一家。自个相信自个的粮食:粒大,饱满,诚实;
(五)你糊弄庄稼一季,庄稼糊弄你一年;
(六)一块地尽量多种植几种作物:旱年头得谷子;涝年头收高梁;不旱不涝遍野产玉米;
(七)学会全部农活:扶耠子撒粪,薅苗耪草;既能驾驶拖拉机,也会赶毛驴儿。
  我所说的“粪”“农活儿”“作物”其实都是指的手艺,诗歌,也是一门手艺。诗人也是庄稼人,写诗也应是“多面手”。

  经常有一些朋友向我问询诸如诗歌咋写咋写一类的话题。10月18号中午,我在我博客随意写了几条,整了一个标题叫《写诗甭急,后果不严重》,博文发出后,引起了强烈的反响。截至20号早晨点击300次,跟帖评论70条,11人转载,46人收藏。

(一)相信读者,主旨不能露白;
(二)能8行表达就不写8行半;
(三)简约,通透,疏朗;
(四)节奏,语感,语境;
(五)气息,在场,细节;
(六)目前的诗歌写作,属于封闭型的“自顾自”,没人真心帮你,你就天天把诗歌“写成狗屎”也没有人甘愿奉献辅导你,你必须自个“悟”。你必须自个首先整明白啥是好诗,啥是赖诗(这条儿极关键);你必须自个先订一个框架:多读好诗,多读专业纸刊上优秀诗人的作品,少瞅赖诗,少瞅许多论坛上的不成熟作品。这就好比下象棋,越与高手过招越提高自个的棋艺,反之,天天跟“臭棋篓子”下棋,连自个仅有的一点儿棋艺也糟踏了。
(七)生活生活生活。仔细观察其中必有诗意,谁先发现谁为“王”;
(八)初学者不妨先模仿,汲取高手营养,细嚼慢咽,增强消化能力;然后“人无我有,人有我优”;
(九)抛“小我”,扬“大我”;我置于其中,又退于其外;我看见,我琢磨,我寻找,我走“羊肠小道儿”:“宁停三分,不抢一秒”“十分把握七分开,留有三分防意外”;
(十)咋插手能尽快入诗就从哪插手;别磨蹭,别婆婆妈妈,也别用力忒狠;轻一点儿,慢一点儿,诗的感觉就离你近一点儿;
(十一)抒情不可缺,但过于抒情未免直白,诗味儿就发淡;如何把握仍需要技术:即便通篇叙述,读者也能感受浓浓的诗意撕扯不开,抒情效果也不差;
(十二)清澈,纯净,轻盈是鲜花;严谨,厚重,扎实是绿叶;魂灵,脉动,呼吸是根……

   我今天所要阐述的观点主要有三条:低处起笔,细处着眼,疼处下手。

                            (一)低处起笔

  农村题材诗歌中所表现出来的经验,其实更多是我们的经历、体验、情感的集中释放。它有着心历过程中的沉思顿悟。既是艺术经验,又是对经验的重新体验。
   2007年8月,因协助我亲属在辽宁省建平县投资兴建的企业,我从河北省唐山的老家来到建平县西北的一个山沟里。虽然我出生在农村,一直在家乡务农,从没离开过农村半步。但我的家乡唐山鸦鸿桥镇是全国出名的经济发达地区兼河北省第三大商品批发集散地。真真正正了解农村,还是在这辽西的山沟里。
  这里遍地丘陵,山地贫瘠,十年九旱,风沙满天,农民生活不算富裕,比我想象的要穷困得多。首先给我最深的印象:风,沟,驴。当地人说:“一年只刮两次风,每次就刮六个月”。我的住处四周全是矮山,山上的树木二十年才长到胳膊粗,挡不住风沙。我与当地人一起生活在尘土里。
   辽西的沟不深,也不大,就是多,多得如漫山遍野的驴耳朵:“驴耳朵常年贴近天空/而云晴朗,闪电在午睡/旱天雷劫持桃花杏花梨花/偷渡另一世界/都半路坠机。”山矮,水薄,沟浅。这里的孩子们过早地熟悉了沟沟岭岭,就像熟悉母亲的胸脯一般:“从一年级开始先学会跳沟爬沟/他们有着蹭光一块驴皮的天真/却一天天忽略/听觉的干涸。”
  因为亲切,所以发现,因为热爱,所以捕捉。“转眼一场大雪而至/母亲却一遍遍往外撵我们:/天底下啥都能藏/就是不能藏孩子”,我有一首《母亲的冬藏》,从藏萝卜、藏白菜最低处的农活入手,将母亲对天下儿子的珍爱与期盼尽量写得亲切而自然。人的一生积淀了那么的岁月和记忆,人走了,只有物才得以引出相思,待到来日回忆时,那一块土下的萝卜,一撮雪中的白菜,哪一片母亲抚摸过的生灵和物品不让人睹物思人?所以“我为拥有母亲的星空而自豪”、“陪母亲辨认,那花,那刺,那藤,那蔓,那果实”《我有一片星空》、“面对一株坚挺的高粱/无人原谅我的瘫软”《我有一滴水》,大到一片星空,小到一滴水,辽西的母亲们,祖国的母亲们用自己种下的秸杆撑起了儿女们的四梁八柱,这种低姿势持续引领着我:“这么多年,我曾为一把镰刀的丢失痛心懊悔/弓下身子从草根入手/习惯于卑谦,习惯于低头,习惯于/所有写过的诗歌,都在最后一行/匍匐”《匍匐》,猫着腰走路,近似于爬行的姿势犹如是一只羊,在低头觅草。
  我所在的村庄离内蒙古宁城县只有二十公里。一条发源于河北省的老哈河成了连接辽蒙的秤杆。我已经溶合在辽西这片热土,仿佛辽西是我的辽西。
  那么多为人忽略的,那迟缓的,那喑哑的蹄声,如果没有将它写下,我将终生后悔。我把自己置身于辽西丘陵地带的比任何一块小山坡、任何一处小河流、任何一棵小植物还要细弱的位置,而河与岸、山与林恰恰将我的诗歌托了起来。在特定的物象描写中,融入自身半幻半真实的情感和想象,让诗的质地从凹处拔地而起。
  著名诗歌评论家张德明教授曾这样评介我的作品:“在特定的地域时空中,诗人有着对事物的敏锐感知,能够捕捉平凡事物内在的诗意。在看似平面的物象书写中,主体情思隐约显现,思想的契入更丰富了诗的质感。诗人运用独特的视角、陌生化的手法,深入熟悉的事物和情感,都给诗歌增添了别样的余味。诗中主体情思的控制、把握也较为熟练将辽西的物象人事较好得融入诗中,对叙事和抒情的把握较为深厚,且能用纯熟语言与独特的视角书写出整片辽西土地上的诗意。”
   因此在写作实践中,我个人认为:亮点与用力必须成反比,诗歌才能写得好。一首好诗是无需用力的:自然呈现,亮点由心而生,力量藏而不露。
                       

                                 (二)细处着眼

   细节描写是非常重要的诗歌要素。一首细节生动的诗让我们不单看到画面似的具象,也可从中体会到情感的形象。著名诗人鲁克有一句名言:“再短的诗也要给出细节来”。所以就要求我们每一位诗者都要善于观察生活中易于流失的细枝末叶,从中提炼出真实、生动的诗意,加以细腻描绘,作品才具有强大的艺术感染力。
  诗语是面团,要有“韧性”。我们老家有句俗话:“打到的媳妇揉到的面”就是这意思。诗歌的语言不能像懒老婆和面那样:稠了加水,稀了添面;也不能像懒汉子造酒那样:好了是酒,赖了是醋。必须反复斟酌,把一个句子打磨得越“筋道”越好,全诗整体不能断裂,不能生硬,还不能脆弱。其中韧是关键,张力,辽阔,放开是一首诗必备的要素。诗歌是慢、是轻、是减法;诗歌是冷静、是踏心、是降低;诗歌是手头儿上的钱想法儿花出去而不是攒着,攒着攒着就毛了。而钱咋花也是一种艺术。通过折射广阔的生活画面,表现深刻的社会主题和感情。一旦感情融于细节,这种诗感就会打动人心。因为细节是表现事物各种感性特征的具体而细小的材料,是诗意的催化剂。

  我有一首《刀尔登的黏高梁》,就是在“黏高梁比玉米矮半截/一直瞟着玉米棒子的高度”这个发现上做了文章。

《刀尔登的黏高梁》

比玉米矮半截。它在暗处使劲
它把眼珠子瞪得溜圆儿,一直瞟着玉米棒子的高度
那黏汁从不外泄
它攒着,它喂养着一粒粒孤独
它屯积一切经过身边的色彩
它拢住一团绿,涂抹脸上
屏息。至微紫,至粉红

一种形象的说法
刀尔登的黏高梁是舍不得松开的拳头

一旦松开,它的手指白白净净
刀尔登人将它一根根串起来
做成放置切糕使用的盖板
切糕黏紧它的指痕,随独轮车
走街串巷


    再举一例《边界》:这首诗是我骑摩托车带孙子去田野里溜弯儿,发现村里所有的坟都围绕着村庄,无论从哪个方向进村都要经过一片坟地,其他村子也如此,这样邻村的坟地就连接了起来。几行诗于是就形成了:

一条狭长的野草滩连接张店与葛村
围绕着逝者的遥远和生者
几代人也弄不清的
谁是谁的边界
人们往往选择,在这里睡去


    一首诗的成功与否关键在于意象的截取。我为了把土坟更形象地表现出来,光意象就琢磨了一星期,最后我先由有坟必有“墓碑”倒退着想象,就“墓碑”联想到磨刀石,磨刀人,独轮车,半圆状的土坟正好作了轱辘。探寻了村民一代代生生不息,繁衍万物,郁郁葱葱,阴阳两界的本质因由,直抵生命的归宿。


《边界》

一条狭长的野草滩连接张店与葛村
围绕着逝者的遥远和生者
几代人也弄不清的
谁是谁的边界
人们往往选择,在这里睡去

那些圆状土丘渐次
被磨刀人当作独轮车的轱辘
推着长条石,中间大面积蘸着泪水
从内部,浸洇两座村庄

越磨越薄的刃口,使人们低下头来
探察八月,也探察腊月。枯草中
仍夹杂大片葱绿
——又一个人来寻找边界了

磨刀人不断地
把磨刀石,一一竖起来

磨刀石,一一竖起来【不就是墓碑吗?】

  在广袤的大地上,太多的人,一生的依托有限,他们的要求不多。“一小滴露水养活的早晨/一小片阳光养活的中午/一小粒萤火养活的夜晚/一穗玉米用残缺养活了一条虫子的一生/依托。多么肥沃”,放慢速度,再慢一些,再轻一些。与其说是一穗玉米用残缺养活了一条虫子的一生依托,倒不如说是一条虫子牺牲自己的“啃噬”来换得高粱与玉米等庄稼对于我们的“获得”。同样是玉米这个意象,在《这些玉米》中,“这些玉米爬上了房顶/是母亲装,父亲举,我抻着绳子拽/这些玉米,就可以叫粮食了。”“这些玉米拱翻了土坷垃/伸胳膊蹬腿地蹿,开始叫秧苗的这些玉米/费父亲的神,操母亲的心/打垄怕密了,耪草怕伤了,追肥怕少了/晴天怕蔫了,下雨怕涝了,刮风怕折了”。我用整体铺陈的方式再现了这片土地上的耕种与收获,辽西父老这种“勤”的性格加深了对土地的关切:低处、细节、疼痛让我们泪眶朦胧:“根,扎在了辽西,就无法挪动半步”。
  母亲都有着博大的胸怀。虽然我隐隐约约感触到了山村的某种痛楚,这里的生存状况让人的内心也不免一阵抽搐。但母亲的细腻情操无时无刻地在渗透着辽西大地。朝阳市周围是辽宁省棉花主产区,棉花的温暖让我们感受到了母亲的温暖:“棉花的话,只说给母亲,一个人听/哑了一个夏天的青桃,母亲教它们开口/弯着腰,一句句打捞,晾在枝杈上”。但不是每一朵棉桃都会开口说话的,总有一些小的,瘪的,僵巴的棉桃留在枝杈。母亲会一个个把它们揪下来,摊开,晾在院子里。天气马上转凉,这时候的母亲“腾出离灶台最近的半面/把蔫棉桃请上了火炕,天天拨弄来拨弄去/母亲知道,先天不足,要补上后天的温暖/只要火候到了,一大群孩子,就会喊娘。”
  辽西农民的命运,成为我在瞬息万变的世界里,得以感知生命隐痛的最脆弱的具象与物象,也是我的诗歌所触摸的必不可少的神经末梢。
  我总结:一首诗必须有“诗眼”。但眼睛眯着不中瞪得太圆也不中:要恰到好处得明亮地睁开,让读者感觉光的力量其实只是短短一瞬,只一瞬就触发了浑身的神经——或愉悦,或疼痛,或“叭叽叭叽嘴儿”“哦……”。关于语言运用。郁葱老师说得好:日常用语就足够。用不着钻窟窿捣洞去寻觅所谓“陌生化”的字词。一首好诗的深度,厚重应在诗的内部含量中彰显:醇,纯,淳——淳朴,纯净,醇酿。不做作,不芜杂,不稀释。
  我住处的后面,是一片方圆大约二点五公里的开阔地。生长着五种植物:玉米,谷子,黍子,黏高梁,向日葵。这个地方一年一熟,只有一茬庄稼,农民就指望着盼个好收成,养家糊口。我每天推开窗户,也像这里的大多父亲一样,看天气,盼下雨。看玉米的缨子在风中摇晃;看黍子的头发飘散开来,又如何聚拢;看谷穗向内生长的长辫子,扎紧,弯曲;看黏高梁举着拳头,瞟着玉米棒子的高度……
  辽西就像一棵生长在冀辽蒙三省交界处的向日葵:“大半个身子转遍三省。腰不疼,脖子不酸/我知道它在探究源头/窄小的地埂/家门一直敞开着/阳光已扎了根”。


                           (三)疼处下手

   2009年8月。辽西。朝阳。从朝阳市北行,马路两侧的大片玉米已经干枯。正是吐穗扬花时节,可是三十多天没下雨,玉米已经死亡,绝收。一片焦黄干裂的土地上,我惊奇地看见几棵稗草正旺盛地倔强着。于是我写下:“在干旱的日子里一棵稗草有着充足的水分/父亲的田里总要余留一些”。这几棵稗草多像我辽西大地上的父亲啊?天,马上就黑了下来,“稗草匍匐在垄沟的凹处/挤几只蝈蝈的胆汁救急/趁着夜色,又去/寻找露水”。
  这是一束远去的无言。仅仅一步,就让我看到了辽西父性的本色。一条路的话语,或许在鞘上谈论深入。辽西大地上的父亲,就是这样辛劳,勤恳,忍辱负重,默默无言。
  我常把写诗比作“挠痒痒”:同样一把“老头儿乐”,有人用力过猛,可能会挠出血来,反而解不了痒;有人不会用劲儿,忽轻忽重,痒没解,且越挠越痒。写诗其实也是一门挠痒痒的手艺。是在挠出血来长疤,长疤后流脓,流脓后淌血之反反复复中练出来的:恰到好处的手劲儿,分寸拿捏准确;小处起手,大处着眼;低处细腻,高处辽阔;窄处入笔,宽处荡漾……痒解了,唯一留下的一丝疼痛,是诗歌中的句子暗长出一根荆条,被另一双叫不出名字的手,又重重地抽了一下。因为,诗人的“老头儿乐”总是挠在底层的皮肉上,挠在家乡,故土,亲人的腋窝。
  农村题材诗歌也有着触及的隐匿性。诗歌在触动人的内心之前必先触动自己,而要做到这一点,诗人则必须拿出自己的“武器”,即自己所熟悉的语言,尽管有时有人也将包括方言在内的俗语入诗说三道四,但无疑,诗歌必须先走出这一步棋。语言修辞在成为诗歌创作的同时,必须有自己的情感丰满而多情地融入,一个人可以用语言骗倒自己,用语言骗倒语言,但无法骗倒情感。诗歌可以泛指,但不能空洞。
所以我赞成并推崇熊焱这句话:“优秀的作家和诗人,应该是要表现人类心灵的宽广、灵魂的复杂性和精神的多样性。”诗人,虽不能过多地承担什么什么这责任那责任,但最起码要在你的作品中抵达生命的本真,探寻人类灵魂最佳着陆点;诗意随时随地在我们身边拱土,发芽,长叶,我们忽略了它,它就要无规则蔓延。诗人此刻就是园丁,一边感受新鲜的生命成长,一边浇水施肥,这个过程就是捕捉诗意的最佳捷径,同时也是一次心灵的洗礼。
   还有日常与诗意的结合点。好的木匠做窗户框架,根据木料的长短宽窄会轻易地开铆,楔接,尺寸掌握得不差毫厘,可以说严丝合缝。好木匠的好活计其实就是我们常说的“切入角度”,好木匠就是准确无误地找到了结合点。诗人也应学木匠的本事:不能啥材料“歪拐一齐划拉”,材料的截取,意象的截取都应精准,只有精准才鲜活生动,活儿做出来才漂亮。

  最后引用一段著名青年诗歌评论家霍俊明关于我诗歌的文字,结束我今天的发言:“张凡修的诗歌写作停滞了18年,这多少让人费解。当人到中年,况且没有诗歌的日子已经稀松平常,为什么久违的诗歌又重新受到诗人的垂青?我想其中最为重要的一个原因恐怕还在于诗歌在他青少年时代播下的种子尽管刚刚开花便被封冻,但是时间的春风最终带来了沉睡之后的再次成长甚至收获。这种“停滞――归来”的诗歌写作现象无疑成了后工业时代最为意味深长的一个寓言化的象征。张凡修的诗歌写作让我体味到了“母语”的活力和能量,而我提到的这种“母语”显然不是一般层面上的现代汉语,而是河北方言。这种程度不同的诗歌“方言”更为有效也更为持久地彰显出了词语的繁殖力量和经过过滤的原生态的地域特征。“大旱不过五月十三。眼瞅着/地里的小玉米,蔫巴了身子/一个活在农谚里的人,开始/烦躁农谚。烦躁一场雨的远,如同/与蒙族汉子私奔的三女儿/三年,都没进家门”《一场雨的远》。张凡修的诗歌把我带回生于斯长于斯的冀东大地,他更像是隔壁的大叔嘴里叼着汗烟唠着家常,手里拿着粗糙的本子在乡间地头一年四季观察、记录、分析农事的本色诗人。在他的诗歌中,作物、动物、农具都具有了久违的原生的又被工业和城市文明的巨大阴影所遮蔽的生命感与历史和现实的双重的沧桑、沉重,“再秕的谷,也终究伏在土地上/就像他的媳妇,日头一杆子高/就会挎着褪皮柳条编成的篮子/蒙一块白地蓝花的毛巾/午饭准时送到地里。/一小瓶高梁烧,王三亮破例没有入口/他揪下一棵谷穗插进瓶子里/看秕谷,缓缓地膨胀”《一穗谷的秕》。”
  从低处起笔,从细处着眼,从疼处下手。我想我的文字所能完成的全部使命也就只有这些了。
  我的发言完毕,再次感谢大家。

来源:http://blog.sina.com.cn/s/blog_5ef516610100m9aj.html
发表于 2010-11-9 10:38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河北
那黏汁从不外泄
它攒着,它喂养着一粒粒孤独
它屯积一切经过身边的色彩
它拢住一团绿,涂抹脸上
屏息。至微紫,至粉红


一旦松开,它的手指白白净净
刀尔登人将它一根根串起来
做成放置切糕使用的盖板
切糕黏紧它的指痕
发表于 2010-11-9 14:41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河北
没的说,就是好
发表于 2010-11-11 08:37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河北
张老师的理论文字读起来也亲切过瘾,不晦涩 不抽象。
(四)复杂简单化,繁琐清晰化,迷团拆解化,大词口语化,枝杈主干化;
这一条,前几项都能体悟得出来。枝杈主干化;这一项,却没能咂吧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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