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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炕摭谈【转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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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3 15:3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 来自山西
火炕摭谈

  
作者:孙乃斌 王恩霖                  

来源:
滦河文化论坛 » 滦河文化学术研究


 
  一、 千人大炕
  余查滦河渊源古濡(nuán)水,于《水经注》卷十四中蓦见“鲍丘水”下载趣闻一段,曰: “鲍丘水又东,巨梁水注之。 (巨梁水)出土垠县北陈公山,西南流迳观鸡山,谓之观鸡水。水东有观鸡寺,寺内起大堂,甚高广,可容千僧,下悉结石为之,上加涂堲(jì,灰也),基内疏通,枝经脉散,基侧室外,四出爨(cuàn,炊、灶)火,炎势内流,一堂尽温。盖以此土塞严,霜气肃猛,出家沙门(和尚),率皆贫薄,施主虑阙道业,故崇斯构,是以,志道者多栖托焉。”
  北魏郦道元所著《水经注》虽系一部注述中华水系之巨著,却是寺观陵园屡出,国故民俗迭见。昔读《江水·三峡》,如历三峡奇险山势,若闻峡中江水喧豗(huī,击也。喧豗,喧闹声)。其四时景色,万千气象,激我心悸魄动,神志飞扬。此日观鸡寺内大炕一铺,着实教人感慨良多。
  原来那鲍丘水乃是今日的潮河、蓟运河;巨梁水便是今日的还乡河。据传,北宋徽宗皇帝赵佶于靖康二年(公元1127年)为金所掳,过巨梁水上玉田县西桥上,见河水西流,忽动还乡之思,后人因以“还乡桥”称其桥,以“还乡河”称其水,迄今呼之。
  何崧泰,安徽凤阳人,进士,同治二年知昌黎县,后官遵化。其所撰光绪年《遵化通志》47卷载有沙门志延于遼道宗耶律洪基大安九年(北宋哲宗赵煦元祐八年,公元1093年)所写《景州陈公山观鸡寺碑铭》。铭文言及,观鸡寺在“蓟城东三百里”,“北依遵化城”,“南临永济院”,“九路十峰,萦回左右;甘泉仙洞,濬列东西。”旁近又有“宝塔应灵之山,”“龟灵佑国之寺”。余审视冀东图舆见遵化市南望,果有党峪、小党峪、鲁家峪、杨家峪、小杨家峪及下马家峪、东峪、榛子峪、前要峪、凡九峪。所云“甘泉”,未知遵西湯泉是否;“佑国之寺”,可系丰润西北之西佑国寺?然则,观鸡山寺之遗址,余犹未敢确指也。
  虽然,依《水经注》所引《魏土地记》载,至迟于拓跋氏北魏肇建之晋武帝太元十一年(公元386年),此巨梁河即今日所称之还乡河东,即有观鸡寺之巍立。逮及大遼朝和尚志延碑铭所述,观鸡寺产已然“庄土三千亩、山林百数顷”,“树木七千余株”,“寺舍百七十间。”魏之时,寺院所起唪经高堂,足可容纳和尚千人席地打坐。而地面俱以石板铺之。板上加抹灰泥一层。板下基石垒砌为火洞烟道。而室外基侧,则灶口、烟突交错,东薪西火,入炎出烟。虽则寺外漠北风云,乱雨漫漫,蓟门霜雪,层冰峨峨,而堂内僧徒乃贵贱毕萃,远近咸集,穷三藏之玄文,达五明之至理,众仪肃穆,德行清高。此非还乡河畔心慈意善众施主居士之博爱厚施而何?尤其感人肺腑者,为其“皆贫薄”的出家沙门免被凛冽霸气之酷寒而奇思妙想,意匠经营,构筑经堂大炕。中华冀北五世纪出此千人巨炕之发祥,实是佛家慈善事业之盛举,中华火炕文化之奇观。
  二、火炕前身
  但不知于火炕文化研究之中,当是称此观鸡寺千僧宴坐者为“火地”抑是称之“火炕”?盖火炕之起源与进化的历史,也当遵循诸般事物“高由下基”即由低级到高级,由简而繁的普遍规律发展。火炕之初生,自然发于“炙地”。古人之“炙地”,初时当是不经意而为之者。鉴之“炙地”所产生之状况,此物其实本当称之为“灼地”,或称“爇(ruò,烧也)地”。大抵是原始人类发现烧(熟)食之益处之后,狩得猎物火烧食之而后,发现拂去灰烬之下的地面贮存热量,无潮湿而有温暖,可坐而息,可卧而眠。人类由是而产生了对于“炙地”的自然利用与专意烧灼的意念与行为。例如西安半坡6号遗址与姜寨大房子中所遗存的大片红烧土面即是“炙地”。
  吾们所见最早关于“炙地”的文字资料是《左传·昭公十一年》(公元前532年)的一段记载:“冬十二月,宋平公卒。初,元公恶(wù,憎恶)寺人(寺,“侍”之古字。寺人,侍人,宫内的近侍阉人)柳,欲杀之。及丧,柳积炭于位,将至,则去之。比( bì,及,到了)葬,又宠之。”
  宋元公之父宋平公逝世,为人子的元公为父守丧。按照《礼记·丧大记》规定:“父母之丧,居倚庐(临时栖息在草棚里),不涂(草棚连大泥也不许涂抹),寝苫枕块(睡草席,枕土块)。”严冬季节,守孝的宋元公再不能像平时那样地“衣狐裘,坐熊席”了。(汉·刘向《新序》)这会儿,寺人柳,先用炭火把元公举行丧礼时的座位烤热,待元公将到,急忙撤去炭火,使得元公免遭了长时间的冷冻。从此,元公不仅未杀柳,反倒对柳宠幸起来。
  如果说“炙地”指的是在地面以上,用火烧灼地表层的话,那么,从地面以下掏洞架火燎热地表,便可称此地表为“火地”了。 “炙地”由笼火灼成,故而面积较小;而利用笼火所灼之“炙地”,又必因移火(或熄火)扫灰而缩短灼热地表的保温时间。由此,为了扩大地表受热面积,延长其贮热保温时间,我们的先人自然而然地优选了“火地”的制造与使用。
  有关“火地”,见诸文字记载,最早的资料当是《汉书·苏武传》:“单于使卫律召武受辞。武谓(常)惠等:‘屈节辱命,虽生,何面目以归汉?’引佩刀自刺。卫律惊,自抱持武。驰召医。凿地为坎,置熅(yùn)火(无焰之火),覆武其上,蹈其背以出血。武气绝,半日复息。”
  坎,《说文解字》注为:“陷也(低陷之处)。从土,欠声。”《康熙字典》注为:“穴也。”《中华小字典》注为:“圹穴也。”《周礼·夏官·方相氏》有“及墓,入圹。”注:“圹,穿地中也。”今人窦文宇《汉字字源》注曰:“坎,由‘土’和‘欠’构成。‘欠’字表示缺少,整个字的意思是缺土的地方,由此产生土坑的含义。”据此,笔者以为,先前叛汉降匈的卫律,奉了匈奴单于之命,前来劝降苏武,苏武以自杀明志并未就死,吓得卫律急呼医生,凿地为坑,复于坑底处向前平掏洞穴,洞上保留原来土层不动,如今日土炕之“炕面”,复于坑中点燃温火,将苏武爬伏烧热的“炕面”之上,以促其血液循环流通。同时,捣其背,促其心脏起勃跳动,果然复苏。近人蔡东藩在其《前汉演义》七十五回中对于此段的解说是:“卫律慌忙抢救,抱住武手,颈上已着剑锋,流血满身,急得卫律紧抱不放,饬左右飞召医生。及医生趋至,武已晕去,医生却有妙术,令律释武置地,掘土为坎,下贮〓火,上覆武体,引足蹈背,使得出血,待至恶血出尽,然后用药敷治,果然武苏醒转来,复有气息。”  这里,由匈奴医者抑或汉家降将卫律所情急之中凿就者,虽被太史公称之为“坎”,实则正是一个小小的“火地”。此物,虽不确知是否其二人之所发明,却至少足以证明,至迟在汉武帝天汉元年(公元前100年),已有“火地”其物问世。后1700多年,清人顾炎武在其《日知录·土炕》中,说这个小“火地”,“是盖近之(近似于火炕),而非炕也。”
  “火地”与“火炕”有何异同?此二者的相同点是:二者皆从居住面下燃火取暖。而二者的区别则在于:“火地”从地面之下掏空火道,居中燃火,直烤地面,以地面为居住面;而“火炕”则是使用土坯、砖石为建筑材料,在地面以上垒砌烟火通道数条,而在通道上平铺石片或砖、坯,其上加抹泥灰弥缝找平,烘干而成形同床榻之居住平面。
  由此可知,前述观鸡寺“可容千僧”的居住面,虽然占据满屋,别无床箦而貌似火地,然而,观其“基侧室外”,可见室内之居住面并非原始地面,而是在原始地面之上“结石”而“崇斯构”(用石块高垒起烟道结构,在烟道上平铺石板,而成的炕面)。因此,观鸡寺千僧宴坐者,实非火地,而是更为进化了的千人大炕。观鸡寺大炕,标志了早在五世纪,中华民族已然把火炕文化由“炙地”、“火地”,而推上了“火炕”的高度!
  三、火炕普覆
  及至遵化观鸡寺大炕后四百年,中华火炕之使用已然普面覆盖了冰天雪地严冬酷寒的包括华北、东北在内的东亚。
  《旧唐书·高丽传》载:“其(高丽族)所居,必依山谷,皆以茅草葺舍……其俗,贫窭(jǔ)者多,冬月,皆作长坑,下燃〓火以取暖。《旧唐书·渤海〓〓传》,族名,周时称肃慎,汉魏称挹娄,北魏称勿吉,隋唐称〓〓,五代称女真,清代称满洲,简称满族,居乌苏里江、黑龙江流域)载:“(〓〓族)风俗与高丽及契丹同。”
  逮及宋代,与之同时代的金国(女真族)、遼国(契丹族)以及再后的满族人同与之混居杂处的汉族、朝鲜及俄罗斯等族,居东北、华北普遍使用火炕,使中华炕文化获极大发展。如宋人徐梦莘所著《三朝北盟会编》说:“女真……其俗,依山谷而居,联木为栅。屋高数尺,无瓦,覆以木板,或以桦皮,或以草绸缪之。墙垣、篱壁,率皆以木。门皆向东。环屋为土床、炽火其下,寝食起居其上,谓之炕,以取其暖。”
  余生也晚,虽及19世纪30年代,然则彼时黑龙江省松花江畔通河县城内之民居建筑样式规制犹存徐氏《三朝北盟会编》所载民居之遗踪。
  余所居草房三间如何“以草绸缪之”?一是墙壁之迭垒。其法:先于院内掘一土坑,于其中浇水和稀泥备用;次于墙基地面以二尺距离钉立周圈四排;相距一尺之两层与房屋等高的直径约为9公分的园松木杆。再用东北特产的一米多高的稍细于芦苇的茅草拧成麻花状多股碗口粗的草辫,边拧边续,约2米长,放入泥坑滚满大泥,举至杆顶,自上而下插入木排之中,层层积垒,成为周围内外两圈泥辫墙。再为内墙之内与外墙之外各抹一层草穰稠泥,是为内外墙皮。待至佯干,复于室内墙皮再挂一层细白麻刀石灰。室外泥墙皮因受风雨剥蚀,故每一、二年则重挂大泥一次。二是房顶之苫草。房顶人字木架之上“覆以木板”,板上苫盖前述茅草厚一尺。自屋檐之下仰视之,似以铡刀裁齐,千万茅管,年复一年,显露着能工巧匠的天心灵气。“墙垣篱壁率皆以木”者,院墙间隔丈把远深埋一尺宽、一寸厚丈把高松板一块。再以两丈长、一尺宽之寸板横向两头以大铁钉钉(dìng)在立板半边,自下而上,直至立板顶端,是为院墙,名曰“板障子”。三间房内,东西两间,南北各一大炕,灶台皆在中间堂屋之内。四炕烟突皆在屋外四角,曰“烟桥”、“烟柜”、“烟筒”。又,中、西两间北半之“隔山”与东间南北两半间处各用砖砌“火墙”一堵。“火墙”内端镶铁铸炉门一俱。“火墙”者,实是“火炕”之变体与发展也。屋内六火眼,一律燃烧县北凤山滚园松木于冬季严寒乘其松木松脆所锯断斧劈之“瓣子”(劈柴之方言词)也。
  要之,其时东北之民居建制,与宋人、清人著述者基本相似。
  四、冀东断代
  我国北方火炕普覆的幅员,大约当是南自北纬32.5度的淮河以北,而至于北纬53.5度的黑龙江省北端漠河一带。然而,有大量古代史籍文献与当代地质、文物考古资料证明:渤海湾东、北、西岸包括遼东、冀东沿海一带如东港、庄河、大连、营口、兴城、绥中、抚宁、昌黎、乐亭、唐海、塘沽、黄骅、河口、宁海镇一带皆无汉唐之间五百年之文化层,当然自无火炕遗址之可见。诸如中科院贵阳地球化学研究所通过探查得知,遼宁庄河市大孤山一带渤海湾东段汉唐之间五百年文化层断代。天津市文化局探得天津、黄骅、宁海一带渤海西段亦为汉唐五百年文化层断代。海湾之中段呢?1992年昌黎县渟泗涧细石器的出土。表明早在万年前的旧石器末期,即有先民在此栖息。(见1997年第二期《人类学报》载王恩霖撰《河北昌黎渟泗涧细石器遗址新材料》)。2002年,昌黎县泥井镇小庄战汉遗址的发现,说明,其时、原上先民依然生存繁衍。唯东汉迄之隋唐,其间文化层,包括火炕遗址于昌(黎)、滦(县)、乐(亭)平原之上呈断代现象。直至2005年9月,河北省文物研究所与昌黎县文物保管所联合发掘昌黎县裴家堡35万平方米遼金遗址,才发现了唐代之后的文化层,并发现了遼金时代的四铺火炕遗址。其火炕与东北吉林省东宁团结遗址、集安东台子遗址、双遼电厂遗址及黑龙江友谊县凤林城址、海林木兰、集东遗址、海林渡口遗址等处的汉、魏、高丽、渤海、遼金火炕的形制、结构相比,裴家堡遼金火炕显然科学性更强。火炕的形制多为曲尺形;但东北炕多单、双烟道,裴家堡炕则在四炕之中,三烟道者一铺;余皆四烟道。且裴家堡炕一律火灶、烟囱俱全,灶、囱位置皆呈斜对角。其间烟道底,自火灶至烟囱呈斜上坡走势。又,四股烟道至烟囱方面,一律汇入其顶端之一纵向主烟道内从而通入烟囱。如图14.8:15PH(自南向北拍摄)
  河北省文物研究所《关于昌黎县裴家堡遼金遗址的发掘工作报告》结语部分亦肯定了渤海湾汉、唐文化层断代之存在:“从文化层下尽为冲积土看,裴家堡一带,在战国以后就曾出现大水患。战国时期,人们在此生活了不长的时间,便销声匿迹了。后经秦、汉、三国、西晋、南北朝和隋的漫长时期,到遼金,人们才又开始在此栖居,繁衍生息。”
  原来昌、滦、乐平原乃至整个渤海湾包括火炕文化的汉唐五百年文化断代,乃来自于西汉末年渤海湾的一次大海浸,海水所袭,包括今昌、滦、乐各县所辖在内的西汉所置的古絫县在内的渤海湾近岸,尽皆如同郦道元〈水经注·濡(nuán)水〉所说:“今自姫?南出,则巨海矣。”海浸实况,详见拙作《滦河文化研究》2005年3期所载《絫县沧桑,启人忧思》。
  逮及絫县陆现,已是五百年后之隋朝。其所来移民,知是何方人氏?昌黎县裴家堡遼金遗址火炕主人,必是其移民之后无疑也。
  在远东,除了黑龙江满族人民与华北火炕常见的只占一面牆壁的长方形火炕的型制之外,还有占两面牆的曲尺形与占三面牆的U字形之型制的火炕。
  朝鲜,早在公元前11世纪,以箕子被周武王封于朝鲜,自箕地(今山西太谷县)出发,经孤竹携其人众赴朝而肇启了中原与朝鲜半岛的交往。复经汉、唐、五代的交化交流。半岛地处北纬34—42度,以严冬取暖避寒之需要,至迟自唐****始,已然推广了火炕的使用,且已向今日整面火炕的型制过渡。至今之朝鲜、韩国依然是进屋上炕,饮食起居多系活动于炕上。日本四岛处于北纬30—45度,特别是北海道之冬日相当中国东北、华北之酷寒,自有火炕之需要。及至唐与日本交往之频繁,中华之炕文化当必与整个中华文化同步传入日本。故而其国民亦有整面火炕之上起居之习惯。乃以其火山爆发频仍之故,而多以木料为屋,火炕亦渐为整面木炕所代替。其隔寒防潮湿者,借其高压稻草所编制之二寸厚可炕草垫而为之,名之曰“夕夕  ”(榻榻密)。
  五、“炕”义汉字
  中华炕文化之发展,爰未有艾。而史上记述炕文化之“炕”义汉字,貌似纷繁杂沓,实有脉络可寻。敞窃粗陈所见于左。
  1、“炙(zhì)。《说文解字》:“炮肉也(把肉串在火上烧烤)。从肉在火上。炮(bāo):薄交切。《说文解字》:“炮,毛炙肉也。从火、从包、包亦声。”段玉裁注:“炙肉者,贯之加于肉。‘毛炙肉’,谓肉不去毛,而炙之也。??张舜徽《约注》:“今犹有以黄泥涂鸡豚之外,置火中煨之者。迨泥干坼裂,以手破之,则毛与泥俱脱落而肉熟矣。今人称为烧烤,即古炮炙遗法也。”《诗·小雅·瓠叶》:“有兔斯首,燔之炙之。”(译文:有只小兔白脑瓜,加火烧它又烤它。)朱熹传注曰:“炕火曰炙。谓以物贯之而举于火上以炙之。”朱句之“炕”字,所用的是“炕”字的通假义。《说文解字》注的是“炕,乾也。从火、亢声。”段玉裁注曰:“谓以火干之。”而扬雄《甘泉赋》:“炕浮柱之飞榱(cuī,椽子)兮,”李善注曰:“炕,举也。与‘抗’(举也)古字同。”“举浮柱之飞榱,”言檐宇高峻,若神清净而扶其倾危也。朱注“炕火”为“举火”,“炕”义为“举”,既合杨雄予“炕”以“抗”的通假义,又合许慎“肉在火上”所含“举之”之义。既然“炙”有“举”义,则先民篝火以烧烤猎物,火堆在上,而地面居下,人非举火而燎地,炮地、炙地;而是堆火以灼地,以〓地。故而,作为研究炕文化的一个科学概念,称先人置火于地面而烧热之者,定名为“炙地”,殊失严谨。愚谓,莫若定名为“灼地”、〓地“尤觉确切。一笑。何以言?考“灼”字。《说文解字》曰:灼,炙(段玉裁以为当是“灸”)也(汤可敬《说文解字今释》译为:“灼,点燃荆条,灸烧龟甲)。从火,勺声。段注:“灼,谓凡物以火附着之。”先人堆火于地面而烧之,岂非“以火附着之”?故“炙地”应更为“灼地。”考“〓”字。《说文解字》曰:“〓,烧也。从火,〓声。”段注:《说文》无“〓”字,当从火,从〓,〓(音yi,种也)声。余谓,其字当是从〓,从〓、〓(热)亦声。烧之使热之意也。
  在炕文化中,有一组同源是我们必须面对的,那便是“坎、阬、炕、坑”诸字。王力先生在其1982年出版的《同源字典》内的“同源字论”中,为同源字下的定义是:“凡音、义皆近,音近义同,或义近音同的字,叫做同源字。这些字都有同一来源。或是同时产生的,或是先后产生的。同源字常以某一概念为中心,而以语言的细微差别(或同音)表示相近或相关的几个概念。”
  2、“坎”。《说文解字》解为”陷”。段玉裁注为:“隐者,高下也。高下者,高而入于下也。”即指低陷之处,或称之为坑。《康熙字典》解曰:“穴也,穿地中也”。此义与“掏炕洞”义近。“坎”、“炕”,双声,音近。
  3、“阬(kēng)。《说文解字》解为“阆”(làng)也,从阜(阜,左“阝”),亢声。阆,门高大之貌,引申为深大的洞穴。《尔雅释诂》解曰:“阬,阬虚也。”注:“阬堑也。”如《史记·货殖列传》有“驰阬谷。”后,“阬”的词义,又由名词“阬谷”引申为动词“阬杀”,活埋之意。《史记·秦始皇本纪》:“乃有除犯禁者四百六十余人,皆阬之咸阳。”“阬”、“坎”亦双声,音近,又义近。
  4、“坑”。“坑”字在汉代尚未产生,《说文解字》故未收。故汉代以前的名词“土坑”,皆以“阬”字记述。约在东汉之后,“坑”字产生了。“阬”与“坑”二字音、义皆同而形异,两字作为古今字,共存、共用了千多年时间。其后,古字“阬”,渐渐退出、谢世;而今字“坑”,遂为常用字。古字“阬”,偶而出之,只可视为今字“坑”之异体字(旧称“或体字”)矣。
  汉字属以形表意之字。每个汉字,都有形、音、义三个要素。其中,字义是内容,形音为形式。字形,从视觉的角度,以线条表达字义。字音,从听觉的角度,以声波表达字义。如“坑”字,以其字形表示了“谷、堑”之义;以“kēng”的字音,传达出“坑堑”的字义。如若一个汉字所表述的字义增多,如在本义的基础上增加了几个不同的“引申义 ”或是比喻义,指代义,那么,这个字便需相应地借助增添某些偏旁与改变原来字音的音调或部分音素,从而产生“异读”(与本音读法相异)的新字音对新字义予以表述。如“坑”字本音为“kēng”。但火炕产生以后,由于火炕的构造,开始于土坑,因而依然以“坑”字表述“火炕”这一新事物。“坑”字既然增加了新义,因而,为了区别本义与新义,人们便为“坑”字增加了一个新的字音,那便是:“火坑”读kēng,指燃火的坑谷;读kàng,则指“炽火其下,寝食起居其上以取暖之土床”。如后晋开运二年(公元945年)成书的《旧唐书·高丽传》与北宋嘉祐五年(公元1060年)成书的《新唐书·高丽传》中,均书火炕为“长坑”(坑,读kàng)。而百年之后,南宋绍兴进士徐梦莘所撰的《三朝北盟会编》中则将百年前所书的“长坑”改书为“长炕”;与徐同时代的张汇在其《金虏节要》里,则称之为“火炕”了。
  5、“炕”。那么,这个“炕”字是从何而来的?原来这个“炕”字的年龄至少要比“坑”字大500岁。大约在汉代以前便有了这个“炕”字,因而被汉人许慎收入了其《说文解字》一书之中。只是因为“炕”字的本义是“干也(烤干)”,与类似床榻的土炕毫无关涉,故而火炕产生之后,一直书为“火坑(kàng)”。如今,被北宋的徐梦莘、张汇们把表示“烤干”意思的“炕”字拿来代替原来的“坑”字记录“火炕”,这乃是文字使用之中的一件趣事:1、许慎解“炕”本义为“烤干”;2、扬雄《甘泉赋》“炕浮柱之飞榱兮”中的“炕”字用了“抗”(举也)字的同音假借义;3、李善注也以为然;4、朱熹注《诗·瓠叶》中“炙”字“炕火曰炙”,也以“炕”为“抗”(举也)之同音假借字;5、徐梦莘、张汇两人索性用“炕”字作了异读为kàng的“坑”字的假借字。而且,这种假借,除了因“坑”与“炕”字同音以外,还借助了“炕”字本义“烤干”与“坑”字引申义“火床”与“火”义同源,且二字同音而可视为同源字。又,许慎《说文解字》中,多有一字兼具两个本义者,其注解形式为“……也,一曰……。”如“玉”部之“瑩”注为:“玉色也;一曰石之次玉者。”琱(音diāo)”注为:“治玉也;一曰石似玉。”“艸”部之“芦”注为:“芦服(萝卜)也;一曰齐(荠)根。”“芣(fú)”注为:“华(花古字)盛;一曰芣苜(车前草)。”故今者,“炕”字,亦可在《说文解字》所注“乾(干)也(烤干之意)”的基础上增注:“一曰火床,从火,亢声。”
  六、火炕功绩
  火炕在自己从“炙地”(应称“灼地”)到“火地”直至“火炕”的万年发展历史中,为人类,特别是为北纬32.5至53.5度之间亚洲的中华、朝鲜、俄罗斯等民族的生存、繁衍与发展,作出了不可磨灭的重大贡献。
  春寒野阴,秋气萧索之节,酸风刺眸,寒冰沁齿,堕指裂肤之季,华夏朔北先祖父母田庐元恙,栖息得所。他们暖水热炕,安所事事,渔猎山樵,亲戚过从……吾爱吾庐,吾爱吾炕!
  “三十亩地一头牛,孩子老婆热炕头。”是由孟子“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始的华夏北方农民梦寐以求,朴素的生活理想。如今,随着科学的飞跃发展,电力、风力、煤炭、天然气、沼气、太阳能、原子能、核能等能源的开发;随着城乡民居的嬗变,房屋、火炕建筑材料的开发与更新,特别是电热毯、水暖炕之类火烤替代器物的出现,北方火炕的使用,虽于城市之中似呈“式微”之势,而火炕却是依然占据北方农村阵地,而且,与新式暖气设备结为优势搭当,通过分流炕火的途径,扩大室温采热面,从而缩小了炕热与室温的温差,改善了生活环境,降低了由被窝、室内温差之大所引起的感冒发生率。更有那些迁居城市的某些公民对于坐卧半生的火炕依然留恋不舍,情有独钟,声称什么“用那电褥子浑身发干”等语,竟至勒令儿孙们在城市高楼之上架设火炕一铺。否则,宁肯独自打回农乡老家去睡火炕。
  又闻盛传邻省山东,近年忽然爆发起了火炕热,旅游择居,专找那生着火炕的楼堂馆所……如此这般,实在是给足了火炕的面子,叫我们隔着省界不由得纳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又,昌黎电台讯:本县有小学校新建校舍,教室取暖设计有似北魏遵化观鸡寺“起大堂”千僧火炕者。其各教室地面之下“结石为之”,“基内疏通,枝经脉散”。每至深秋之季,师生及学生家长作兴拾掇田野干枝枯叶,草穰锯末,秕糠麸皮之类,自教室外基侧充实地下腔膛。隆冬严寒,开基侧灶眼点燃之,〓火无焰,昼夜不熄;日烬斯寸;天寒殆尽,地火犹存。是足可见,中华火炕文化之发展方兴未艾,柳暗花明,又有一村也。


  (作者系滦河文化研究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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