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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河(六首)
文/张凡修
来源:故乡鸦鸿桥
◎退隐
鸟儿退到这儿
轰它,也懒得走了
这儿不使用农药化肥:水清,地净
这儿总比别处晚半个节气
已近寒露,小麦不见下种
小雪前三天,大白菜仍然长在地里
人们并不急于砍伐
鱼儿退到这儿
是随着一条河。一条河在六九刚刚过去
七九头一天(注1),它混在解冻的银子里
白花花从上梢一路消费
排场。挥霍
只剩下九九八十一枚
散碎鳞片
我,又能退到哪呢
这儿净水泼地,净土铺道
无风,无尘,无噪音
大路朝天。我有自己的行李
把天空,河流都让给你们吧
有泥坯搭建的一方火炕。足以
睡着一只鸟
睡着一条鱼
睡着一个我
(注1)北方农谚:七九河开,八九燕来,九九无泠丝。
◎此去
日子在村口分了岔儿
一只蜜蜂引路,张家媳妇,李家孩子
刘家土炕,都走出去了
傍晚的炊烟擦着地皮回,地上霜
提着灯,赶着羊群回
我经历了无数人,曾经
树上的叶片脱光后,走失了一个个季节
这些年这些事不再发生
此去。我将成为村庄的弃儿
稻草般被运走他乡。
然后,解绳,破捆,拆成一根一根
漂在河面。找不到救命的把手
或许多年后回来。又看见村口
左边一棵槐树,右边一棵柳树。我是中间
那块,谁见谁坐的石头
◎草地
甚至,我不该
把青龙河畔的草地
当作草地
这儿的青草仿佛鸡毛,一根一根
凑成掸子,一小撮一小撮
不汹涌,不密植,不辽阔。甚至
不分蘖。充其量
也就相当于耙子齿。梳理
细小光滑的石子
腾出的一小片一小片空白
正好盛下我的脚。正好
我可以放肆地奔跑——
脚印消失了,消失得不可触及
甚至,耙子搂过的痕迹
也被掸子轻轻抹去
◎河坎子
小南风止步
坎窄,沟长。青龙河丝带一样
钻进这条胡同,任村里的石头磨细
我蹚水而过
那些采蘑的采菇的采榛的
那些采山葡萄的采野酸枣的
一群人
在佛爷洞出口,等我
那天水深没膝
我在水洞里迷路,只见一群孩子打水漂
小石子仿佛长着眼睛
扔出去,又弹回来
我拽不住丝带,跌跌撞撞
后退着。随青龙河水,后退着
退回河坎子。误以为水是干的,坎是湿的
◎回流水
河水大多向东流,而青龙河有一段水流是向西的,当地人称这种现象为“青龙河,回流水”。
——题记
心爱的人被大水冲走了
青龙河不原谅我的粗心
顺流而下——
一个人
水的浑浊或清洌不在意
水的暗示深或浅不在意
因为靠左。我看不清水底
红鲢尾巴的游动,还是
蝌蚪褪去尾巴的跳跃
哦,草丛中漫无边际
我又往左边挪了挪
将下游抛在身后。虽不是情愿
但我仍然要模仿一下水流,这一段
回返的路。是不是
可以抵达,那个恍如隔世的小山村
肯定,住着我的女人。肯定不是
上游的上游
◎水洞
曾认定只要在山侧
凿穿一个窟窿。水砸在木轮上
——旋即王冠转动,光电奔跑
而青龙河水位一天天降低
一直低到,与那个窟窿平行
落差消失了——
水被荒废,水被累赘,水被搁置。水
从空洞流出空洞
现在,两岸的人们每通过
水洞内部。中途会产生一些
向下的念头:扒开草,扒开沙,扒开石子
也可能,又扒开一个窟窿
这是一群好好活着的人
谁都不提及
昨天,那些向上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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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河二道岭子水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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