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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凡修——说话的好把式
文/自明http://blog.sina.com.cn/s/blog_5e2a0de40100k7ps.html
窗外哗哗啦啦下着雨,屋内我盘腿在电脑前坐着,读张凡修近期发在博客里的诗歌,脑海里,一个词,伞一样撑开,灯光一样亮起,雨水打在我的屋顶上一样清脆。
“炉火纯青呀!”我喃喃自语着。
我早就觉得这日子不对劲了,但就是说不出哪里不对劲,随着年岁的增长,我的阅历增厚了,见识增深了,幸福感增多了,可是,烦恼、忧伤、焦虑也随之而来,来得更猛烈、汹涌。原来症结在这里,“日子在村口分了岔儿”,听了这一句我竟舒服了很多。这好比我肚子疼,疼了很久,疼得很厉害,疼得我想到各种各样的疾病,去医院一检查,医生说你的了阑尾炎,做个切除手术就好了,听了这话,疼痛虽然没有减除,身子却觉得轻松了很多。从这个意义上说,诗歌就是一种诊断,要准确,要说出真实情况,还要考虑到患者的心理承受能力。同时,诗歌不是手术,不是药物,甚至不是药方,它仅仅是一纸诊断报告,确诊以后的事情就不归它管了,如果它硬要去管,那他就是哲学或者其他什么,而绝不是诗歌。
接下来我要说一说“患者”。写诗的人是诊断者(注意,不是医者),在某一时刻他也有可能成为患者。读诗的人必须是患者,否则他断然不会去读。人在没有感觉到自身病痛的时候是不会去问诊的。这个世界上有不是病人的人吗?显然,答案是否定的。我没有听说过没有得过病的人,只是时间不同,症状不同罢了。据此,可以推断,每一个人都有潜在的读诗的欲望。
“此去。我将成为村庄的弃儿/稻草般被运走他乡。然后,解绳,破捆,拆成一根一根/漂在河面。找不到救命的把手” 。这是非常具有普遍性的,每一个农村的孩子都将成为村庄的弃儿。这里,我想“此去”的主语就是这个时代。以草喻民,而这草已不是离离原上草了,他们离开了成长的土地,所以成了稻草,暗喻的准确、有效整体现在这里。一个“被”字也揭示了时代的真实,在当代,好多农村人进城打工,表面看这是自由选择,其实还不是因为迫于生计。没有人愿意背井离乡,在异乡惨淡过活的。至于解绳、破捆、漂在河面,其惨淡可想而知。
用粗俗的喻体,准确的描写,进而产生令人震撼的艺术效果,这是张凡修的拿手好戏。“或许多年后回来。又看见村口/左边一棵槐树,右边一棵柳树。我是中间/那块,谁见谁坐的石头”许多年以后,从村口分叉的日子又在村口合拢。却已物是人非呀。
此去
文/张凡修
日子在村口分了岔儿
一只蜜蜂引路,张家媳妇,李家孩子
刘家土炕,都走出去了
傍晚的炊烟擦着地皮回,地上霜
提着灯,赶着羊群回
我经历了无数人,曾经
树上的叶片脱光后,走失了一个个季节
这些年这些事不再发生
此去。我将成为村庄的弃儿
稻草般被运走他乡。
然后,解绳,破捆,拆成一根一根
漂在河面。找不到救命的把手
或许多年后回来。又看见村口
左边一棵槐树,右边一棵柳树。我是中间
那块,谁见谁坐的石头
“谁也不是说话的把式”这是乡间人对说错话人的一句安慰。日常交谈时允许说错话,错了以后可以相互纠正,以此有了思想的交流。但在一首诗里是不允许出现错话的,这将直接导致诗歌的流产和夭折。诗歌必须是有独立生命的,这生命是诗人赋予的,分娩以后,诗歌的生命就是它自己的了。诗歌是诗人的孩子,这意味着,你要面对这孩子的早熟、早恋、自闭、忧郁等等问题。对孩子成年前的教育可看作是对诗歌的修改过程。
张凡修是个好父亲,他对孩子极有耐心、爱心、宽容心。对于诗歌他一直作着修改,拿八月十七号发在博客的《辽西以西》组诗来说,他自己都毫不隐晦的说了,这一组十三首只有两首是新作。
《镐伤》是具有普遍性的典型之作。刨红薯有镐伤,即使是再好的庄稼把式也在所难免,这一点没有农村生活经历的人是不会体会的。有农村生活经历的人何止万亿,能如此生动地描写,恐怕只有张凡修一人。今年在“罗江诗歌节”获“十大农民诗人”殊荣的,其他人我不了解,不敢妄言,张凡修却绝对是不虚此名。然而在这之前,我心里是有嘀咕的,写诗就写诗,何必分什么这个那个,这虚名有意义吗?就是这不到半年的暗中关注,让我打消了心里的嘀咕。
可以说张凡修是因诗而名,又因诗名而诗,从中我观察到一个诗人从成长到成熟,到渐渐成了气候。
“——长出气。之前闭眼/再之前脱口而出:“不好”!随镐头一声脆响”。完全口语化的书写手法,带着波澜的叙述方式。“起切迅速,景情过渡”(张凡修语),他认真践行着自己的诗歌理论。这理论,犹如武术中的截拳道,直截了当,始终以击中目标为核心展开动作,他一次一次将拳头擂在读者的心窝,干脆,利索,没有一点拖泥带水,不虚晃,亦不致伤。
镐伤
文/张凡修
——长出气。之前闭眼
再之前脱口而出:
“不好”!随镐头一声脆响
大半块红薯,裂开瘆人的白碴
白碴上爬着一条,已断成两截的蚯蚓
小北风吹干一场秋雨
过后的泥泞。我内心
仍存留一些湿土。暂糊住伤口
让渗出的涓涓白浆
慢一些浅褐,慢一些暗黑
这时候我需要克制一会儿
蚯蚓有分两路回家报信的懊悔
我有饱满之下,加倍小心翼翼地掏空
已近凌晨一点,雨停了,窗外蛐蛐不住嘴的叫着,大概它们的体内在下着另一场雨。我盘着的腿也倒换了八九次了。
不说了,洗澡,睡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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