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结婚的时候,由于没有房子,婚礼简而又简,租来的小屋中,除了一组高低柜子,就是娘家陪嫁的一张两米多宽的大铁床,由于她父亲是一家建筑公司的会计,所以焊铁床的时候用上了最好的铁管,还有就是敦厚的木料,结实而耐用。 新婚之夜是在北京郊区一家旅社渡过的,到北京的时候,天色已晚,只得胡乱找个旅社将就了,房间里只有简陋的两张木板床,单薄苍白。晚上,两个人亲热,正在纠缠的当,床塌了,两个人从地上爬起来,她难过得只想哭。 回到家,他们就在那个租来的小屋里子生活,在那张铁床上亲热,后来,他们又在那张床上孕育了一个小生命。在夜夜咯吱咯吱声中,体味着人生的苦辣酸甜。 三年后,他们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他首先就是从厂家订做了一张大木床。色泽、尺寸、样式、选料都由他精挑细选。搬回家的那天,他在那张大大的纯木质床上躺了足足半天,拍拍这,摸摸那,夜里,她哄完孩子,他一把把她抱到西屋的木床上,说,再也不会塌了,再也不会塌了。那次,男人特别冲动,可她,却显得心不在焉。她说不清哪不对,是惦记东屋里的孩子,是怀恋那铁床咯吱咯吱的声响,还是愿意被过去温润熟悉的气息围绕,她说不清,总之,仿佛换了一种心情。不就是一张新床吗,怎么连感觉都变味了?他躺下身喘气,满足地吸上一支烟。你不高兴吗?不是的,只是心思全在那张铁床上。连做爱都生疏了,男人呵呵地笑,你就那穷酸样! 她和孩子继续在那张铁床上睡,而他却爱睡在他的木床上,东屋一个,西屋一个。往往是她哄着孩子进入了梦乡,他还在另一个房间里看电视,斜斜地倚在木床上。想了,就把她从梦中弄醒,不管愿不愿意。她从不主动到木床上去,因为,她似乎不习惯。她愿意在自己的铁床上,温暖而舒适,连梦都香甜。亲热的时候,他说,你听听,响声越来越明显了。她不耐烦,哪有!还不是和从前一样?喜新厌旧的男人! 再后来,他很少打扰她了。两个人各忙各的。直到有一天,她从那张大木床上拾起一枚蝴蝶发卡,才意识到他们很久没有在一张床上了,才想起,自从买来那张木床,其实自己从没有在那上面睡过完整的一夜,想的时候,都是他蹭上铁床,过后,他睡木床,她睡铁床。 分手很平和,他带走了他的木床,她留下了她的铁床。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把自己窝在铁床上,用冰凉的手指敲敲床栏,那床栏被设计成喜字和红灯的图案,漆成红红的。 再搬家,她一个人拆铁床,床架原是用螺丝紧紧拧在一起的,不知什么时候脱了一颗,其余的也松动了,手摇一摇,咯吱咯吱地响,拧下来,铁床霎时间四分五裂。 她的心突的就飞了出去,自语道:我怎么就从没检查过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