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杜牧笔下一首妇孺皆知的小诗,展示那时的清明:如丝的小雨,游春的行人迷失了方向,“湿”魂落魄,念念不忘的却是寻一处酒家,因为,有酒的地方,就有人烟。人烟,使得清明完成从节气到节日的演变。
节气是物候变化、时令顺序的标志,而节日则蕴含着精神信仰和节俗礼仪等内容。清明节是自然因素与人文因素的融合。作为自然因素的二十四节气中一个时段,清明时节,春天已经过半,气温逐渐升高,万物开始萌芽。农耕时期,清明意味着新一轮劳作的开始,也使先民对生命的规律充满敬畏,于是清明有了一层人文色彩,他们在此时进行春祭,同时也尽享大好春光。
清明成为节日,是更为久远的上巳节与寒食节的统一。
上巳节作为古代节日,人们结伴沐浴,称为“祓禊”,逐渐演化成祭祀宴饮、曲水流觞、郊外游春等内容。欧阳修的《采桑子·清明上巳西湖好》中,将当年清明时节人们外出“逛吃”的盛况展示得淋漓尽致:“清明上巳西湖好,满目繁华。争道谁家。绿柳朱轮走钿车。游人日暮相将去,醒醉喧哗。路转堤斜。直到城头总是花。”游人如织,车马交错,好一幅欢畅祥和的春景。即使在今天,闷在屋里一个冬天的人们,相约出游于花前柳下,迷醉于春风的轻轻抚慰,必定也是心神舒畅。
寒食节则是唤醒家族共同记忆的重要方式,从前的时候,家族成员将祖先遗留的公用土地成为“寒食地”,由每门各户轮流耕种,轮到者在每年清明节将本支所有男性聚在一起,吃一顿伙饭,俗称“吃寒食”,来表示后人不忘祖先,延续家风。当年的人们,一家一户生产力低下很难战胜自然,因此而需要依靠家族的凝聚来形成战胜自然的合力,因此清明节成为逐渐形成一个以祭祖扫墓为中心的家族团聚的日子,也是展示家族凝聚力的重要时机。
表面来看,作为清明时节的两大主题,庄严肃穆的扫墓祭祖与喧闹轻松的踏青郊游似乎很不搭调。但其实,是我们误解了缅怀祖先的真正内涵。扫墓祭祀、缅怀祖先,并不是悲悲切切纠结于生离死别。今天的我们,尽管并不一定依靠家族来维系亲情,但在清明时节追思前尘过往,感恩先人福佑, 其实是一种是与先人的心灵的沟通。清明祭扫,不应该成为负担和任务,更与神仙鬼怪等迷信行为无关,形式上的焚化纸钱焚香祈祷只不过是一种寄托,更重要的是静下心来,对另一个世界阴阳相隔的长辈追思感怀,释放一种感恩的心情,体会一种温馨的境界。祭扫归来,满眼风和日丽,更多的是一种解脱,其实与踏青的目的殊途同归。
每年清明,学校或是党政机关都会组织祭拜革命先烈,雄浑的音乐背景下,我们向英灵致敬,尽管素味平生,但为了我们的今天,他们一往无前,付出生命,有的刚刚是十八九岁的年轻人,热情如火,甚至还没有留下自己的后代,没能留下自己的姓名,埋没于异乡的荒山草滩,家人几十年苦苦期盼他们的身影。致敬他们,同样是一种感恩,让这些游荡的高尚灵魂得到慰藉理所当然。清明的意义,早已脱离了狭义上的自家传承。
无论何种方式,清明不是令人恐怖的“鬼节”,它是缅怀先人的日子,是万物萌发的日子,是思考生命的日子。
疫情当下,无法在行动上为自己的先辈奉上节日的礼节,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一年一度,延续心灵的涤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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