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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啊，那条让我魂牵梦绕的小河
我的家位于丰润城南的一个小村庄。村庄东北几里处有三个泉眼，千百年来一直汩汩不停的向外流淌着清冽的泉水。
这三个泉眼其实是三个相距不远、大小不等的池塘，先祖们习惯的把那个最大的占地约几十亩左右的称之为“假大海”，略小一点的称作“虾米营”，那个最小的都叫它“北河湾”。这三个湖塘流出的水流在流经村庄的东北部交汇在一起，形成了一条几丈到十几丈宽窄不等曲折蜿延的小河，沿着弯弯曲曲的河道日夜不息的流淌着，河水清澈透明一览见底，水下游动的小鱼和浑圆的鹅卵石都清晰可见。小河的两岸边生长着浓郁茂密的灌木丛，还有多的数不清的垂柳，垂下长长的柳条柔软的拂掠着水面，每当微风吹来，树影倒映在水里绰影迷漓，飘飘悠悠的就象个婀娜多姿的少女在水面上翩翩起舞，蓝天白云黄花绿树风光旖旎。
小河从来没有名字，也没有人想着要给它起个名字。小河在流经村庄时在村庄的东北角又分成了两个较大的河汊，那条最大的河汊从村庄的北面和西面流过，包围着大半个村庄，由于水流大些，所以显得河面宽绰，还可以种水田，因此被人们称为史家沟、北河沿和西河沿；另一条稍显窄小的河汊从村庄的东面和东南面流过，因此村庄东面和东南的水流显得小一些，生长着很多种浓茂的树木，郁郁葱葱的把村庄东部遮蔽了起来，人们习惯的称之为东沟和南沟。两条河汊在村庄的南边再次交汇在一起继续流向西南方，一直并入西南几里外的泥河。
小河从远古走来，奔流不息的小河为我们的村庄带来了一片生机，小小的村庄一年四季都洋溢着不尽的欢乐，呈现出蒸蒸日上的景象。由于四周围都被小河环绕着，所以，村庄很象一个水中的渚岛，与我的先祖们相互依存相互厮守着，真实的见证了发生在这里的荣辱和兴衰，见证了这里沧海桑田的变迁，为我的先祖们提供了一个辛勤劳作繁衍生息的地方，世世代代的人们遵循着自己的生活方式，在这里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辛勤劳作在这块滩渚的土地上。但我认为小小的村庄更象一条溯水而上扬帆远航的方舟，它负载着在这块土地上生存的人们迎来每天的第一缕朝阳，又送走了一代又一代人的春秋与冬夏，它载着我的先祖们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过了人类发展的历史长河，走过了无数个苦难的岁月和贫瘠的年代。大概是水的灵性滋润了这块土地，让在这块土地上生存的人们个个心灵手巧，因此，村庄里出了许多有名的能工巧匠，家家户户显得人气欢腾六畜兴旺百鸟鸣唱。石磨悠悠碾道声声，老雷家和老赵家的油坊飘香四溢，豆腐坊磨出的豆腐块、豆腐丝、豆腐脑更是远近闻名生意兴隆，老朱家和老郭家的木匠铺锛凿斧锯异曲同歌，技艺高超的泥瓦匠们又帮着那户人家建起一座清明敞亮的新房，铁匠炉更是叮叮当当红红火火……
小河承载着我童年的时光和遥远的记忆。我的童年是在小河里泡大的，它给我留下了一个又一个难忘的故事。鸡鸣犬吠炊烟袅袅，烟波迷茫朦朦胧胧，夕阳斜照碧波荡漾，渔歌晚唱飘悠回荡，蜿延曲折的小河那秀丽的景色给我的童年生活营造了许多乐趣，也带给我许多美好的向往。小河不光是一条清澈的河，更是一幅春夏秋冬四季交替形态各异的如歌美景和风彩迷人的画卷。
春天里，小河两岸树木葱翠桃红柳绿，百花盛开柳絮飘飞。当第一缕春风吹绿河边的杨柳时，河两岸数不清的柳树垂落下无数根枝条，风儿吹拂，轻轻摇摆，让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带给人们许多无法诉说的愉悦，我们总是来到小河的柳树旁边轻抚着低垂的柳条，观赏着河中远去的流水，寻找自己的快乐和梦想。当然更忘不了要爬到高高的树上去采些鲜嫩的杨叶和柳芽，摘些鹅黄淡绿的榆钱和雪白的槐花，回到家后，大人们把杨叶、榆钱和槐花搀在窝头里，吃起来又嫩又香，用柳芽腌制的泡菜香微酸中略带点苦味，又开胃又败火，那可是庄户人家难以割舍的美味啊。当然，心灵手巧的人们总也忘不了剪折些细细的柳条抽掉青皮编织菜蓝菜筐的作为家里日常使用的物件。
一到夏季，河边绿柳成荫蝉鸣鸟唱，虫蛙和韵天地共谐，小河两岸繁花似锦芳草茵茵。几场雨后，河水上涨流速加快，小河翻起了串串白色的浪花。我们这些淘气的男孩子们便纷至沓来跳入水中，尽情享受着水带给人们的清凉，或是潜入水底摸鱼捞虾，或是扎猛子打水仗，一天到晚泡在那里嬉戏吵闹，喧嚣声不绝于耳，那欢腾的情景真象滚烫锅里煮饺子般的此起彼落。至于河底那块石头底下有鱼我们更是清清楚楚，每天都要摸上好几遍，有时一次摸出三五条。最怕的是摸到嘎鱼，它的刺比锥子还锋利，只要被扎着了就会感到一股钻心的疼痛，稍一松手它便趁机溜之大吉了。有一次我竟然抓住了一条水蛇，吓得我狠命将那蛇甩出好远，一屁股蹲在水里半天喘不过气来，头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掉，到了晚上还做恶梦呢。
要是抓到个王八，那可就热闹了，大家齐下手，先把它翻过来，再去边上的地上挖一个灶坑，将王八放在上面，用石头压住，而后装柴点火，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听见咝咝的油响，闻到肉香后再把烧熟的王八从火灰中扒出来，揭了盖子，然后你撕一块我撕一块吃个顺嘴流油不亦乐乎。据说王八盖子是贵重的药材，所以总是要把盖子拿回家去。
记的村里有个叫二锁的大我十多岁的哥哥，是村里出了名的淘气大王，水性好是村里出了名的，上树捉鸟下河摸鱼是他的拿手好活，村里十五、六岁的少年敢去“假大海”、“虾米营”和“北河湾”这些地方玩水摸鱼的人从来没有，他还是第一个，那时他个子高高的很帅气，胆子大不说人很机智脑子也灵活。记的有次他带着我们这些大大小小的一大群孩子到水边玩水，他让我们用柳条编织成帽圈戴在头上，浑身脱的精光，他自己则是坐在河边的大柳树上发号施号的指挥着我们一会儿从小河的南边跳下河冲到北岸，一会儿又让我们从小河北边跳下河冲到南岸。再看看我们这群孩子吧，连喊带叫的在那里狂呼乱叫，凫水的样子有的是狗刨，有的就是瞎扑腾，有的干脆就是连滚带爬的被赶过去，至于呛几口水啃几嘴泥的就算不得什么事了，从中午一直闹腾到傍晚，直到累的精疲力尽才放我们回家。现在回想起来，仿佛就象发生在昨天一样。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秋天到了，小河两岸的到处瓜果串串，田野里总会一片红红火火五谷飘香，丰收的喜悦带给村庄里一派热气腾腾的景象。秋夜降临时，一轮明月悬挂天上，皎洁的月光笼罩着小河的上空，圆圆的月亮映照在清澈的河水里，小村庄里更是万家灯火，人们喜笑颜开的盘算着今年的收成，那是一幅多么美丽温馨的图画啊。
十冬腊月，冰天雪地，一串串冰挂布满了河两岸的树枝，河面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小河两岸更是雪花飞舞笑语飞扬。我们这些溜冰大军就象天兵天将般的威风不已，或是在小河里滑冰抽着木陀螺，或是砸开冰层，在水中捞几条小鱼。玩耍的过程中经常摔的鼻青脸肿，有时还会因冰层断裂落入水中，棉衣湿透了冻得哆哆嗦嗦，但丝毫没有减少我们在冰上运动的兴趣，把冬天的浪漫表现的淋漓尽致……
儿时的记忆中，村庄里的衡量壮年硬汉的标准可不是光有个膀大腰圆孔武有力的身材，最主要的是要有个好水性。象“假大海”、“虾米营”和“北河湾”这些水域幽深的地方我们这些小孩子是不敢去的，大人也不让我们去，只有那些水性极好的成年人才敢下去玩水摸鱼。我家的西隔壁是户赵姓人家，听老人说赵家的祖上是从山东搬过来的，可能是山东人的基因作用，赵姓人家的男人个个都身强力壮性情爽快豪侠仗义，女人们个个都勤俭贤慧吃苦耐劳。赵爷爷家有三个叔叔，个个都仪表堂堂水性极好，而且多才多艺，他们到那三个大湖塘玩水摸鱼是再平常不过的事，而且每次都满载而归。两个小姑姑也都是远近有名的俊俏闺女，个个都心灵手巧，那时村里人还编了句顺口溜夸赵家的孩子们，记得是这么说的：“大电工，二兽医，老三爱剥耗子皮；大老丫儿，爱泼鱼，小老丫儿，爱赶集。”说的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村里刚通上电，赵家的大叔就当上村里的第一任电工，二叔是村里专会给家禽和牲畜看病治病的兽医，因为在那个年代，家禽和牲畜可是庄户人唯一能换钱的经济来源啊；三叔自己做“撬头”夹飞鸟夹走兽是全村有名的高手，每天都能夹到些飞鸟和野兔之类的活物，那么，经常剥皮吃肉全家改善生活就是理所应当的了；大姑姑随赵家奶奶料理家务，小姑姑经常随赵家爷爷赶集上店的做生意。现在回想起来，这句顺口溜其实是村里人在褒奖和羡慕老赵家过庄户日子时的勤劳能干和精明节俭的美德。
说起“撬头”，是丰润城南的人对夹飞禽走兽用的钢铁或是竹木夹子的俗称。“撬头”有大有小，份量有重有轻，有的用竹子或是木质材料再加上些弹簧做成，简单些的就用些粗细和长短不等的铁条和弹簧做成半圆形可张可合的夹子，用小虫或是米粒做诱饵，借弹簧的弹力用细木棍支开，放在飞鸟或是走兽经常出没的地方。说来也怪了，那个年代水多林密，飞禽走兽应有尽有，只要是选准地方放上撬头，不管是飞鸟还是走兔的多少都会有些收获，成为庄户人家餐桌上改善生活的美味佳肴，颇有些类似于中华成语“守株待兔”的意境。那个年代，村子里谁家都会有几十把，这也是我儿时的主要玩具。
“泼鱼”更是庄户人家经常做的事，即省时间又省功夫而且见效快收获大。因为小河在流经村庄时有许多天然的或是人为制造的小水沟，所以，只要是在人能赤着脚下水的季节里，找一个水面略窄且浅，水流不急的小水沟，在两头用河里的泥土封堵起来，用盆子或是水桶之类的容器把被封堵起来的这段河汊里的水淘干，再专心的把被淘干水的河汊里的鱼虾捉干净，然后扒开封堵的泥土，让河汊重新疏通以备下次再来就行了，做起来很容易，收获却总是颇丰，有时一次泼上几斤或是十几斤鱼是常有的事。颇有些中华成语“竭泽而渔”所说的境界。
人们生活在那个终日劳作又极度贫瘠，物质生活又极度困乏的年代里，是这条小河养育了一代又一代在这里生存的人们，先祖们依河而居，与这条小河相互依傍不弃不舍，兴衰与共荣辱同在。村庄虽小却民风古朴热情好客，不管是谁家来了客人，女主人总是习惯的对家里的男人们说上一句：“快带上家伙什儿泼鱼去吧，别忘了带上几个撬头放上啊。”而自己则是忙着抱柴点火烧水和面，再到自家菜园子里摘上几样新鲜的蔬菜，来到小河里淘米洗菜，等香喷喷的饭做好时，男人们也差不多兴高彩烈的扛着家伙什儿，带着他们的“战利品”回来了。你看吧，什么白鲢红鲤小鲫瓜，鹌鹑麻雀野鸽子，斑鸠野兔知了猴，泥鳅小虾蛤蟆腿儿之类的肯定是应有尽有。再经过女人们挑挑选选煎炒烹炸的一番收拾，用不了多长时间，满满一大桌美味佳肴就齐备了。再到庄户人自己开的小店里打上一壶自家酿制的散白酒用热水烫上，而后男人们陪着客人吃着喝着谈天说地，女人们则躲到偏旁一隅边吃边聊着家长里短的事儿。庄户人家自有庄户人家的乐趣，这个乐趣可是给个神仙也不换的啊！
赵家的奶奶是个六十多岁慈祥温和小脚老太太，走起路来总是象春风摆柳似的东摇西晃。听我的老母说，我小时候长的白白胖胖的很招人喜欢，赵家二叔三叔和两个姑姑经常带些好吃的做些好玩的给我送来抱着我逗着我玩。在我儿时那些早已悠远模糊的记忆中，赵家奶奶对爷爷和叔叔们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今天去泼鱼吧，家里又没有好嚼咕了，孩子们正是长身子骨的时候，不吃好东西哪里还有力气干活计啊。”而后叔叔和姑姑便带上我来到一处小河汊，让我在一边看着他们忙碌，有时他们还会随手扔给我一些“水地雷”、“水菱角”之类的水生植物让我吃，时过三十多年了，现在回想起那时的情景来，那甜甜的略带着泥土和水腥的滋味还能从心里到嘴角轻轻的泛扬起来……
记得是唐山大地震前的三、五年吧，县里在三座湖塘的北面建起了一座化肥厂，每天都往小河里排放着泛着臭味的废弃水，小河的水也开始变得污浊黑臭，鱼虾彻底没有了，树木无精打彩的再也泛不起碧青和翠绿了。没过多长时间，也不知是什么原因，那三个泉眼也不再向外流水了，又过了不长时间，便相继的都彻底的干涸了。于是村里组织人们填平了三个泉眼留下的大洼坑，在“假大海”原址上面建起了当时的“南台公社中学”，“虾米营”和“北河湾”被填平后却成了供庄户人耕种的良田，继续养育着在这块土地上赖以生存的人们。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告别了童年的快乐时光，走上了莘莘学子负笈他乡四处求学的艰难旅程，再后来我迈出校园参了军，走上了自己的人生之路，没想到的是，这一走竟然阔别家乡三十多年。漫长的军旅生涯，我无时无刻不在怀念着生我养我的四面被清水环绕着的小村庄，还有村庄北面用石碑堆砌而成的那座小石桥……
三十多年过去了，等我带着两鬓的霜白回到故乡时，河沟里早就没有了流水潺潺，也没有了波光倒影，河边更没有了杨柳婀娜多姿的灵气。前些天一个偶然的机会见到了小时候和我们一起玩水的二锁哥哥，才知道他也早我几年参了军，退伍后回到地方工作，现在已经退休了。三十多年的沦桑岁月，那个精明帅气的英俊少年早已荡然无存，已经变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中年人。交谈中他告诉我：原来的化肥厂在十几年前已经关闭了，现在那里正在兴建着一个环境优美的居民小区，但流经村庄那条小河却再也没有水流动了。小时经常逗着我玩的老赵家的二叔三叔前些年已经因病去逝了，两位姑姑早已出嫁离开了村庄。我听后心里难免又增添了许多怅惘。他还告诉我：座落在“假大海”原址上的那座曾经培养了许多学生的南台公社中学早已更名为“小八里庄乡中学”，如今也被栽撤掉了，废弃荒芜的校园还空荡寂静的座落在那里。前几年国家修建京沈高速公路时，正好从“虾米营”和“北河湾”的原址经过，把“虾米营”和“北河湾”全部压在了高速公路的路基下面，现在只能看到高速公路上飞驰如电的车水马龙了。
我听后更加显得黯然神伤，总是在心里回味着这条从远古走来流淌着清冽河水的那条小河，那条历尽沧桑养育了我们一代又一代先祖的小河，那条在我童年时给我许多欢乐的小河。而如今却早已凄惨干涸荡然无存的小河啊，我在心里总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它似乎是在无声的向我诉说着什么，可我却什么也听不见，但似乎又总能感悟到它确实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诉说，似乎总能感知道想要说的是什么……
如今，我常常梦见故乡的小河，河水弯弯的从我家的门前流过，鱼儿欢跳杨柳婆娑，我与小伙伴们无忧无虑的河边尽情的玩闹欢笑，还有老人们总也说不完的离奇古怪的美妙的神话传说，但每次醒来，都发现自己早已是泪流满面。
故乡啊，那条美丽的小河，那条让我我魂牵梦系的小河，看来，你只能永远的留在我和我们这一代人的梦中了……
??????
..因不知这是谁拍的照片，只是觉得照片拍的很美，大家共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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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08-9-5 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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