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桃花（Ｎ年前原创）

苏小娅

.看到有人写桃花，翻出老箱底跟着凑个热闹～～～～～

　　　　　　　　　　　人面桃花

　　我坐在一株桃树下，绣一双蝴蝶。大一点的我叫他梁山伯，小一点的我叫她祝英台。他曾对她说，十年修得同舟度，百年修得共枕眠，她对他说，玉蝴蝶，玉扇坠，蝴蝶翩翩成双对，生前不能成连理，死后也要共坟台。我浅浅地笑，然后就有一针扎在了左手手指上，有殷殷的血滴下来，正好浸染了祝英台的翅膀，然后，梁山伯落下来一条长长的，青青的线，粘附在血色中。我低低地说：只可惜，你们只能三载同窗，楼台相会，祝英台至死都是马家下聘的妻！
　　“有人吗？小生长途劳乏，想讨一杯淡水。”
　　我闻声望去，透过篱笆，青青子矜，白马潇潇。
　　一枚桃花落在我的绣绷上，盖住了梁山伯。而头顶的桃花正嫣然烂熳，未过花期，缘何花落？
　　起身敛容，袅袅娜娜，肤若凝脂，青丝如墨。
　　“公子，家母访亲未归，不便客人进院，公子不如他去。”
　　“小生远足，且春色倦人，口渴难奈，望小姐成全。”
　　我的心无缘由地咚咚直跳，红云过耳，两鬓生香。
　　“既然如此，公子请进小憩片刻。”
　　伸翠腕，开柴扉。有高高大大的身影重重叠叠。霎时间云里飞，雾里走。
　　十六岁的我从来不知道“心如鹿撞”什么滋味，可是现在，我知道我的心咚咚地跳，连端着水的手也微微地抖。
　　“公子，请慢用。”
　　我举碗齐眉。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用这个姿势。我大可直直地送到他的面前，也可以放在桃树下的石凳上，可是我没有，我侧着身子，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在他面前晃动的，是我拈针走线绣蝴蝶的手。我的手，除去爹爹，再没第二个男人这么近看过，可是今天，在举碗过眉的瞬间，我的手一下子就被一个男人的气息围绕，温温的，软软的，于是，我的心也以花开的姿势流香溢彩。
　　又一朵桃花落下，不偏不倚，正巧落在水碗中。
　　我惊呼，何以扰了我的客人？！抬眉的瞬间，迎上他的眼睛。亮亮的，一直看到我心里。他没有接过碗，而是就着我的手，依旧看着我，一口一口地喝，连同那朵落花。我呆呆地站在院子里，没了思维，没了感觉，被他摄走了三魂七魄。
　　他的笑暖暖的，亲亲的，就连满院的桃花都黯然失色。
　　“小姐，你不该这样递水的，这让我想起我的妻。”
　　我猛地醒来，使君有妇？脸色有些苍白，心底一下子长满了青青的草。
　　他走到桃树下，拍着桃干，自语道：那年春天，她坐在院中的桃树下，绣着一对蝴蝶，我们的孩子还有一个月就要出生。那天，夕阳真美，照在她的脸上，象渡了金色的光环，安祥而神圣。后来，就有一对蝴蝶真的飞来了，她去追，象做姑娘时候一样地去追，我在书房远远地看着，再后来，蝴蝶回来了，而她却没有回来。小院里的桃花忽然就落了一地，我知道，她再也回不来了，家里的桃树也在一夜之间全部枯死。所以，每年桃花开的时候，我都要远远地离开家，在异乡寻得片刻安宁。
　　有凉凉的东西滑下来，我知道，是我的泪。
　　你知道吗？他说，你坐在桃树下飞针走线，让我不能不亲近，不能不留恋，我立在院外已经很久了，你专注的样子，让我很空灵。
　　一只蝴蝶飞过来，落在他的肩上，是一只小小的淡青色的蝶，象他青襟的颜色。
　　好美！
　　我伸出手去捉，却被蝴蝶轻盈地绕过，翩然着向花枝间飞去。
　　午后的阳光穿过桃枝桃叶，细细地洒满一地，有风徐徐吹来，满树桃花都在笑。
　　于是，我裙裾飘飘，向着花间奔去，向蝴蝶奔去。
　　不要！身后传来惨烈地叫声。不要！
　　我回转身。他冲过来，软玉温香抱满怀。紧紧地，急切、慌乱。不要去追那只蝴蝶！
　　我惊得不知如何是好，身体软软地倒在他的怀中。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男人这样过过，刹时间，电光雷闪，手不能动，口不能言。
　　我轻轻地挣脱，因为我知道，他是把我错当了追蝶的妻.
　　对不起，他虚弱得一点力气都没有，口中只是喃喃着：请不要去追那只蝴蝶！他的眼中除了悲伤与自责，其实什么都没有。因为在那个桃花盛开的黄昏，他的眼睛和心就一同随着发妻而去，剩下的只有回忆，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走出来。就算年年桃花开，岁岁蝴蝶飞。
　　我重新整妆，感觉自己平静了许多。对自己浅浅地笑，或许我们仅是滴水之缘吧。
　　我回到桃树下。我的绣绷上的蝴蝶还没有完成，那枚桃花还覆在梁山泊身上。挑绣线，拈花萼，用青丝将桃花穿过，紧紧绣在梁山伯身边，于是，我的绣绷上就有了两只翩然悄飞的蝴蝶和一枚清香四溢的桃花，活色生香。
　　他目不转睛地看我做这一切，一动不动。
　　我取下绣帕，袅袅娜娜。
　　公子，送给你吧。我想说，只要到春天，就会桃花开。但我希望明年，桃花开遍的时候，我在你眼中看到的不再是悲哀。
　　他接过绣帕，深深一揖，牵白马，挽长鞭，转身离去。
　　一句话都没说。
　　我立在桃树下，望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我想----
　　明年，他会来吗？

　　一年后。黄昏。
　　桃花满院。
　　我随母亲走亲晚归。
　　小院的墙壁上留诗一首，墨痕未干。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书生崔护题
　（明日再来，不见不散）
　　母亲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而我则羞红了脸颊。
　　是的，他来了。

　　　　　　　　　　　　　　　　　　　　　　　　　－－苏小娅

hong

呵呵。真的古色古香。[em115]

简单+自然

[em117] 真好,喜欢这感觉.

hong

原帖由 简单+自然 于 2008-3-11 10:43 发表
[em117] 真好,喜欢这感觉.

.真有人说心里话呀。[em108]
哪天也碰一个去？[em110] [em117]..

冷香玫瑰

这感觉 真好。

天天天蓝

院子里的桃花又要开了.
真想去一回故事里,做一回幸福的桃花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