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唐山大地震的亲身经历 作者:蒋宝印 47年前,我曾亲身经历唐山大地震,那惨烈的场景,已成为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惨痛记忆。
那时,我的大哥蒋宝文在唐山后屯石矿(属河北地质队)工作,和他在一起工作的还有同乡王文元、滦守会。我的家乡玉田县离唐山后屯石矿60公里。
1976年7月27日那天中午,回家探亲的王文元准备搭其父亲的顺路车返回唐山上班,他邀我同车去后屯石矿找大哥蒋宝文相聚。我欣然答应,搭车从玉田一路辗转,于傍晚时分来到唐山后屯石矿。到那后却不见大哥的踪影,经打听才知,大哥去滦县响嘡取物资了。
本来大哥当天是要留住在滦县的,由于物资型号对不上,他马上给单位领导打电话汇报情况。领导在电话里说我来唐山找他了,于是大哥急匆匆地赶回后屯石矿。
我和大哥吃过晚饭,同住在一间平房内,王文元住在我们前排的房子里。那天晚上出奇地闷热,我和大哥聊了很长时间才进入梦乡。
正在酣睡之际,突然一阵强烈的震荡把我惊醒,只感到地动房摇,仿佛坠落山崖一般。屋外雷鸣电闪,一道强光划过,眼前已是房倒屋塌。再看时,家兄被甩出窗外,随后被墙外的房山砸倒,他哭喊着让我别跑。
因为摇晃得厉害,我没有听清楚他说的什么,猛然跑了出去。就在这一瞬间,我们住的平房垮塌了,我阴错阳差地躲过一劫。
此时,我才知道是发生地震了,而且是非常强烈的地震。但只见楼倒房塌,厂区一片狼藉和哀嚎。
护场的保卫人员为了提醒大家自救,情急之下鸣枪示警。从来没遇到过这样大的灾难,眼前的景象把我吓傻了。
我急忙从倒塌的墙下,用手把大哥蒋宝文扒出来。我俩又跑到前排,找到王文元住的地方,趴在废墟上呼喊他的名字,但没有回音。
由于大哥头部受伤,流了很多血,石矿的救护车把大哥送往市区唐钢医院救治。
我和石矿的工人们继续在废墟中翻找王文元,直到天亮,一屋子五人全被扒出,但是没有一人生还,那情景惨不忍睹。大家忍着悲痛,把遇难人员的尸体暂时停放阴凉处。
这时,我看到周边的居民,赤身裸体拼命向山上跑,边跑边喊:陡河水库要决口,快跑啊!随即我们也跟随着往山上跑。
在山上观望期间,余震不断。每一次余震,都会引起人们一阵惊恐的骚乱。幸有大哥的两个工友照顾,我的心境稍安。
在山上待了一天,水米未进,心力交瘁。当时想下山找厕所,又遇地层断裂,向地面翻黑水,吓得连滚带爬,跑回原处。在山上每待一分钟,都感觉是那么漫长,当时18岁的我,第一次感到了死亡的威胁。
7月29日傍晚,我的父亲与王文元的父亲、滦守会的父亲乘玉田县磷肥厂朱师傅的车找到后屯石矿寻找儿子。当时听到父亲来接我,我喜极而泣,飞一般跑下山,扑到父亲怀里。好在滦守会也没有受伤,他的父亲见到儿子也很高兴。
我们将王文元的尸体装上车,又去唐钢医院寻找大哥,经四处打听,也没找到他下落。于是我们连夜往玉田赶路。
此时道路已不通畅,遍地都是尸体,只能缓慢挪行。看见有货车来,工人纠察队就往我们车上装死尸。大家一遍一遍地哀求,说车上已有亡灵,急着回乡,他们这才放行。
我们一路上忍饥挨饿,吃的是西红柿秧,喝的是水沟子水。7月30日上午,遇到飞机向地面空投压缩干粮,守会大哥眼疾手快,给大家抢到了一口吃的。我父亲经验丰富,一再提醒大家不要吃得太饱,以免喝水后食物膨胀撑破肚子。
7月30日下午5点左右,我们终于回到了家乡玉田,几家老人已经等候三天,望眼欲穿。让人想不到的是,大哥蒋宝文已在上午先于我们徒步返回家中。
母亲亲眼目睹了伤病员与死亡尸体源源不断地从唐山运送到玉田实验小学的北操场,看到这些情景,母亲认为我和大哥已经遇难,导致精神恍惚,落下病根。当时我父亲在玉田招待所工作,因为救子心切,他搭上县委派往唐山的车,才把我接回来。
几天的煎熬,身心疲惫,回到家后,我趴在简易棚里,一直睡到7月31日中午11点多才醒来。
后来我得知,唐山这场大地震,震级7.8级,24万人死亡,16万人重伤。人的生命竟是如此脆弱,生死存亡就在一念之间。
劫后余生,我常常庆幸自己在大难中捡回一条性命,是阴差阳错,还是冥冥之中确有定数?
如今,我已是六旬老翁,退休在家,夫唱妇随,含饴弄孙,尽享天伦之乐。而这一切都拜生命所赐,没有生命一切清零。
唐山大地震已经过去47年了,每每想到当年与死神擦肩而过,就深切地感到生命的宝贵,感到活着真好!
(蒋宝印写于2023年7月16日,本文插图:赵以松,专门为此文创作)
作者简介:蒋宝印,男,1959年生人,玉田县电力局退休工人,爱好文史、书画、京剧,在各类媒体发表多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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