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秋日乡思

蘴色

秋日乡思

    今天傍晚偶尔看看西方的天空，灰蒙蒙的，微微泛红，圈画出远山的轮廓，被近处的树木遮挡着一部分，使那里充满了神秘，唤起人们的许多遐想。不知怎么，忽然有种想出去走走，到旷野中走走的想法。想是又勾起了遥远的回忆，记忆中就是那灰蒙蒙的红色挂在天边，那是太阳一天来对世间的最后一点留恋，挥舞着她那用来遮脸的面纱，向还在田间劳作的人们道别。
    赶紧刷完碗，收拾妥当，拿了钥匙锁好门走出去，出了小区大门口就是北环路。这时夜幕拉得更开了，远处只剩下很小很淡的一点光亮，那微红也更加灰暗了，近处的树木、庄稼都已分不清太多的层次，而是以不太分明的轮廓呈现它们的外形了。这时自己一个人已经不敢走进田野里了，就径自沿着北环路的人行道走着，但心里想着的还是目光及尽处，不时地向远处张望。突然眼前一亮，路灯明了，再往远处看，被灯光对应着显得越发的黑暗了，那红色的面纱也已经慢慢的随着太阳隐没了，只剩下模模糊糊的黛黑色……
    心中不免增添了几分怅惘的情绪，好像随着那红色的消退，我的内心也被拉下去了一些什么似的。脚步也不能前行了，只好转回身沿原路返回，悻悻的走到小区门口，又不想进去，突然不想把自己装进钢筋水泥做成的盒子里，想起很小的时候住的用砖和土坯垒成墙的房子，想起老家的大院子，夏天的晚上，在院里铺上大炕席，手拿大蒲扇躺在上面数星星，听妈妈讲牛郎织女的故事，想象着有一天能亲眼看见这两颗星星走到一起……想着这些的时候，脚步已经走过了小区，到了小区西侧的小马路上，抬眼看对面一片错落的平房在夜幕下静坐着，有的窗口发出了诱人的光芒，太熟悉了、太亲切了，这从窗格里射出来的灯光对我有种格外的亲切感。记得上师范时，中秋节往往在十一换季假里，所以可以当然地和家人尽情享受节日的欢乐，可是有一年却不这么巧合，中秋节到了，学校还没有放假，在中秋那天晚上同学们都想家了，晚自习上不下去，多数在教室聊天，而我和同桌越聊越有情绪，干脆商量着出去走走，我们就手拉手走到楼前的小广场，来到大门口朝外面望着，好像心就要从这儿回家去。此时我看见门卫大爷恰好不在，就说：“不如我们出去。”“好！”同学也正有此意，于是我们疾步走出校门口，在林荫小马路上边走边接着聊，聊得很多很深，有时还唱起来，回忆起来那时的主题一定是“思乡”。就这样，我们走啊走啊，不知怎么，竟然走进了学校旁边的一个村子，在村里的街巷中穿梭。那大概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正值秋收季节，每家每户都是自己下地干活儿，它们刚刚忙完了地里的活儿，回家做饭，有的老人孩子在院里剥玉米。那时做饭都烧柴草，整个村子的空气中弥漫的都是草灰味儿、粥香味儿。家家的院门都敞开着，看着从窗口射出来的灯光在地上投射出的长长的窗格影子，望着在院中或屋中忙碌的身影，闻着阵阵的草灰味儿、粥香味儿，两个小姑娘的心不免潮湿了，真想进到哪家和他们一起……可是小姑娘不敢，只有看着一家又一家的其乐融融的田园生活心生羡慕，满眼泪花儿。
    想到这一幕，我的双脚竟不自觉地走进了那片平房中间。这是一个叫小马庄的小村，别看离我居住的小区仅隔一条小马路，我还是第一次真正走进它。小村很幽静，面积不大，只有几排房，现在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街道都已铺上了水泥路，几乎家家的门口也都修好了水泥台阶，有的还在门口两侧修了花池，种了很多花儿，只是夜色里看不清花儿的面容。不过有的地方也破烂不堪，好像是拆违拆迁的残局。各家的房子差别很大的，有的宽阔高大，院门也修的很高，还镶着瓷砖；有的只是一般的砖房。多数人家的大门是紧闭的，透不过一丝光线，我慢慢地在并不宽阔的街巷中走着，试图找到当年的感觉，在我走过了一条小街大概数过了七八个紧闭的大门之后，终于有一条光线从半掩着的门缝中射了出来，不觉心中一喜，快步走过去，隔了门缝远远的向里面张望，竟然是两位老人在房里，老奶奶坐在凳上，老爷爷手里拿着柴禾往灶膛里添柴，两个人还在交谈着什么。呀！我的心颤抖了一下，着意看了看灶膛里的欢跳的火苗，那么温暖，抬头看房顶上的烟囱，在夜幕中冒出了袅袅的烟，不紧不慢的飘散着，用力地闻闻空气中的气味儿，怎么没有记忆中的柴草味儿，也没有粥香味儿呢？难道二位老人不是在煮粥？现在大多数家庭都用液化气做饭了，即便是有象老人这样烧柴的，但也是极少数，空气中怎么会有那诱人回味的柴草味儿呢？最后看了悠闲的老人一眼，有点怅然的离开了，在黑暗中继续往小村里面走。
    穿过一片小小的空地，拐过一个弯路，眼前有一家门前非常宽敞，大门仍然是紧闭着的，但是他家的门前堆满了东西，有一部分都到路上了，踩在脚下软绵绵的，我俯下身仔细一看，原来这是一大片玉米皮，哦，又快到中秋节了，又是收获的季节了，玉米都收到家里了。拨开夜色定睛一看，左边堆着一堆刚剥好的玉米棒。每到收玉米的季节，我们小孩子帮家里干的活儿就是剥玉米，妈妈会拿出平时舍不得用的100度的灯泡，挂在屋门口，把整个院子照得通明，我们小孩子是拿剥玉米当游戏的，可以在玉米堆上翻跟斗，拿着玉米棒互相追逐打闹，把玉米胡放进自己的鼻孔里装做老爷爷逗人乐……大人们这时是不会呵斥我们的，因为他们心中有丰收的喜悦，我们的玩闹还是给他们带来了更多的欢乐。而我此时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是让妈妈用软玉米皮编些小玩意儿，妈妈是村里公认的巧媳妇，什么蚂蚱、螳螂、公鸡、鸭子等变着样的都会编，邻居的小红、爱荣、华子、三丫也都来缠着妈妈给他们编，我呢，就命令她们去找柔软干净的玉米皮儿，我就可以在妈妈旁边学手艺啦！除此之外，妈妈还专门用很长的时间给邻居的爷爷奶奶、大妈婶婶们编蒲团，那蒲团可好了，坐上去软软的还有弹性，舒服极了！邻居们都非常喜欢，妈妈每年这个时候都要编上十几个送给他们，有的可以用两三年呢！在我儿子小的时候，妈妈还给他编了一个呢，可惜没能留到现在。我捡起了几个玉米皮，习惯性的揪下几片里面的皮儿，可是当年就没有把编结的手艺学好，现在一点儿也编不来，摆弄了几下还是放下了，想着如果妈妈还健在的话，还能为我编一些多好。
    抬眼望望夜空，是那样的幽深而神秘，有几颗星星闪着蛊惑的光芒，仿佛在洞探你的内心，又似要伸出爪来抓住你的某些东西，怎么会心生这等奇怪的感觉？不想停留此地了，拔腿要走的当儿，耳边听到有小孩儿咽咽的哭声，欲哭又止的样子，带着满心的好奇，我循声走去，走过了大约七八个紧闭又黑暗的门口，在一个不太讲究的门口看见一个小人儿，团坐在门边，低着头，嘴里发出断续的哽咽声，隔着夜色我看不清她的面庞，模糊中看她扎着两个小牛角辫儿，很瘦弱的身躯微微颤抖，难道这小女孩受了很大的委屈？抑或是因为淘气被家长处罚？我头脑中胡乱猜疑，从她紧紧依偎在大门上的样子，我断定这肯定是她的家，隔门缝看看里面漆黑一片，家里没人。我蹲下来又不敢靠她太近（怕她对我产生怀疑或敌意，现在的家长都教育小孩儿不要搭理陌生人），我低声问：“小妹妹，你怎么不回家呀？”“我家里没人。”小女孩儿并没有对我产生怀疑，“知道爸爸妈妈去哪里了吗？”“不知道。”“你等多长时间了？”“半天了。”这时我才发现小女孩儿的身旁放着一个书包。“你从放学一直等到现在？”“上我奶奶家去着。”哦，这还好些。我看看她家的周围，发现对面那家虽然关着门，但门缝中露出灯光，于是我说：“你应该认识这家人吧？”“认得。”“那你到他家等吧，你家一来人开门你就会听得到。”小女孩儿没吱声，用力地摇了摇头，她根本不想去，看小女孩儿也有十来岁的样子，想她如果想去那家，也不会这么黑了自己在门口哭着等家人。看着一个个紧闭的大门，我此时也无言了。那我就陪陪她吧，我心里这么想着就一直蹲在女孩儿的面前，我也没作声，把手机滑盖打开，在我俩的中间照了一块儿亮光，顺便也让她看见我的样子，不让她感到害怕。她也没再说什么，我们就这样呆了一会儿，手机暗了我按了几次键。可幸的是过了没多长时间，女孩儿的妈妈骑着自行车带着小弟弟回来了，我赶紧起身让开门口，和妈妈寒暄几句，妈妈也很感激地和我说了几句话，我都没太在意听就走开了，不过我听到妈妈用既心疼又责怪的语气说女儿为什么不一直呆在奶奶家，我并没有听到小女孩儿的哭闹声。想起我小的时候也有一时找不到妈妈的时候，可我却是一直哭闹不止的……
    小马庄实在是小，我再走过一条小街就出去了，黑暗的小街的尽头是那条不太宽的马路，可此时却显得它很宽敞，而且眼前一亮，路灯很闪眼，路上的车和行人很多，路边的店铺门都大敞四开，进进出出有不少顾客，路边还有很多出来纳凉的人们。一下子就没有了那份宁静，水泥的路面连着水泥的楼房，楼房的窗户里投射出刺眼的亮光，可以照出很远的距离。
    我赶紧加快脚步，疾步在车流、人流中穿过，冲进钢筋水泥做成的堡垒里。

[ 本帖最后由 蘴色 于 2007-9-9 17:31 编辑 ]

冷香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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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自然

没有欲望的年龄才是真正能体会出快乐的时候.

李伟

[em31]

金翼

就知道丰色老师的摄影技术一流，今天才知道文字水平也是一流啊！严重支持。[em115] [em115] [em115]

驰原

太长，先占位子，读后在回贴。谢谢丰色带来的文章。

hong

向上小学时得到一份作文周报那样的迫不及待，仔细认真地读过。回忆----使人有一些惆怅。

蘴色

很久没来了，多谢朋友们的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