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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文亚:浭阳古韵动京师之五【转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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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6 09:0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 来自河北
五、万壑有声:清晚期诗歌(上)



来源:酸风眸子的新浪博客    地址:http://blog.sina.com.cn/frswy



从道光元年(1820)开始,到1911年辛亥革命,我把它作为丰润古代诗歌最末一个时期。一般来讲,应当从第一次鸦片战争的1840年算起,但就文学创作或者文学史分期而言,多这二十年或少这二十年,实在也算不了什么。事实上,在这二十年中,丰润也没有什么大作横空出世。

清乾隆年人赵翼在《题元遗山集》中说:“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后来引用者差不多将它视为铁律:没有楚王的昏庸,就没有《离骚》,没有安史之乱,就不会有杜甫的“诗史”……其实,我觉得也应当说两句话。另一句就是《文心雕龙》里讲的:“时运交移,质文代变”,“文变染乎世情,兴废系乎时序”。费尔巴哈在《幸福论》里说:“只有使人幸福的东西,才会使人头脑敏锐。”诗人的敏锐感觉,似乎是他的最基本的能力,使他更敏锐,也不只忧愤,也还有幸福感。丰润清晚期的诗歌创作实践,似乎更支持后一个观点。它们没有了康乾盛世的那种神采飞扬、纵横捭阖,也没有了诗中的那种或丰腴或精致,或恬淡或张扬的格调,有了更多的悲苦和凄清,还有诗中的那种精瘦干巴。当然,世情变文风,这个时期“同光体”的出现就差不多算“助纣为虐”了。他的来由,我以为不是“口餍梁肉,则苦笋生味;耳口筝笛,斯芦吹亦韵”。(金天翮《答樊山老人论诗书》)而应当是时代的选择!道、咸以降,整个清晚期的90年,国运式微。面对接踵而来的内忧外患,前一时期恬淡典雅的盛世元音早被“日之将夕,悲风骤至”的衰败局面所打断,浓重的历史意识和救亡图存的责任感再度兴起,故陈衍认为有清一代的诗歌“道光以来,一大关捩”。“同光体”适应了这种情势。

这一时期,丰润有很具影响力的历史人物出现,比如赵国华、张人骏、张佩纶、端方,然而,我以为他们都算不得大诗人。

似乎不是才力不逮。

张人骏这位两江总督、张佩纶的堂侄诗文遗世很少,我读到的两首诗,实在算不得上乘。另有一句“杜陵评书贵瘦硬,放翁拄杖即神通”诗句反被人们广为传颂。至于端方,他的诗为政治服务的倾向太过明显,有的就是宣传品,譬如《劝善歌》,还有干脆就成为告示的“诗”,叫做《禁种罂粟六言告示》,其它几首即景抒怀的诗,也属平平。较为突出的是赵国华和张佩纶。他们为萧条的晚清丰润诗坛带来了一抹亮色。因此,我用宋人王禹偁“万壑有声含晚籁,数峰无语立斜阳”这两句诗形容那时的状况。



至今言诵满乡邦



赵国华长张佩纶10岁,长张人骏8岁,作官也比他们早几年。官作到山东盐运使,诰授资政大夫二品顶戴,赏戴花翎。他对丰润的教育事业有过特殊的重要贡献,前文专门提到过。他有《青草堂集》14册《补集》2册传世。他天资非凡,聪颕过人,尤以古文出名,当时有“南桐城,北丰润”,“丰润”,指的就是他,这是非常了不起的,因为谁都知道清代的“桐城派”之树大根深,影响广大。然而,晚清的文学家、教育家、“桐城派”晚期代表人物吴汝纶,却对赵国华佩服得不得了。读了他的《青草堂集》曾致函于他:“大集气体纵横,自周秦以来至近代名家,盖无所不学,然固杂糅辟灌,而自成青草堂一家之文。诗尤出入唐宋诸作者,而湛渐于杜公,诸体并善,而七言尤其豪健。此海内奇作,断然不泯灭于后世者。窃为大集附雕已久,究竟能读者希,不揣冒昧妄自谓能读之者。”其实,赵国华比吴汝纶只年长两岁,比吴也早两年考取进士。而吴汝纶文学名气是大于赵国华的。

在“同光体”充斥着丰润诗坛的晚清,我觉得赵国华最没有“同光体”的那种迂腐,那种方巾气,那种“生涩奥衍”、“险奥聱牙”的诗风浸润。他的诗平易近人,读来没有人为的“隔”,重要的是,他很重视形象思维,仅从这一点上,他就在晚清丰润诗坛上独树一帜。就从他以记人为题材的12首诗说起,这是最容易概念化抽象化的题材,然而他却以形象出之,意象的营造似不经意,却生动传神。“缅想高轩著书暇,满木啼乌括苍云。”(《吊乡社谷佥事应泰》)题曹鼎望的绝句:“古木参差红叶来,识舟亭上酒杯开。二难琼尺裁云日,谁料浭阳旧秀才。”你可以想到,曹鼎望坐在松茨园,拈着胡须,正在与人诗酒唱和的场景。他的诗,化抽象为形象,很有画面感,因此也就灵动。吴汝纶说他“诗尤出入唐宋诸作”,还真不是溢美。

对家乡景物描写和古仁人的歌颂,在他的诗中占很大比重。虽然他一直在山东作官,中间只回丰润两年,然后就是告老还乡,又忙于办私立的“心香书院”。在《车中望腰带诸山》中:“斜阳大道白沙明,钝马单车过县城。鸿雁北来晴有数,乱山东去老无名。谋生安得田夫子,誓死曾闻戚总兵。绝塞由来关锁地,何因坐放虎狼行。”在家国河山面前,他回望的是在这块热土上留下光辉足迹的历史人物和他们的业绩,比如田畴,还有明朝名将戚继光在这里修长城戍守,然后就发出了历史的叩问:绝塞,真的能关锁么?那么,真能关锁的又是什么呢?那可能就是康熙皇帝的判断了:“守国之道,惟修德安民。民心悦则邦本得,而边境自固,所谓‘众志成城‘者是也。”值得注意的不仅在立意上,也在意象之美上。且看颔联:“鸿雁北来晴有数,乱山东去老无名。”这里,雁是动的,然而却写成了静的;山是静的,却写成了动的。在这动静虚实间,诗人发出的是历史的浩叹。绝句注重意象,长句也如此,这就不容易了。“田家始筑场,禾黍刈成束。老农知稼穑,护惜甚珠玉。日暮牛羊返,濈濈角相属。稚子合柴扉,茅檐映炊烛。席地少长集,新味野蔬足。早晚官赋完,坦然脱荣辱。人声稍渐歇,鸡犬眠亦续。淡月入村来,园林静寒绿。”(《田家》)他就从头写到尾,从昼写到夜,从劳作写到睡眠。仿佛老人的絮絮。然而最后一句“淡月入村来,园林静寒绿。”立即让你拍案叫绝!这是何等的恬静美:月、村、园、林,由淡、入、静、寒、绿揉在一起,你能想到什么呢?

他也有李白“将进酒”的时候,那时,他放得很开。在《醉歌赠何吟秋》中:“醉把芙蓉投大荒,长虹倒倚天为陡。湖上相逢才少年,笔花烂放青莲手。……破屋荒唐鬼不栖,自出自入忘辰酉。蠹鱼七尺尔胡为,尘土如山日埋首。我闻辟诏鸿都门,材馆纷纷凤凰友……”何等无束无拘,豪放淋漓!他诗风格是多样的,因物而赋形。比如《飞蓬歌别同社诸子六首》就写得豪放苍凉。“味蓼江南老风雅,几年相逢唶山下。古来寒风善知马,明才以我何如者。骊驹在门酒在野,长跪君书袂如把。呜呼吁哉吾道寡。”“掉头一啸风尘开,大言栈豆真弩骀。负者有若黄金台。”我赞成那“湛渐于杜公”的评价。张佩纶对他的诗这样说:“宗仰三唐,不堕宋元蹊径”是有道理的。他的诗有力量有气势:“乱帆明月色,一雁大江声。”(《南游遥寄关中薛子》)

此外,他的词填得也好。一首《百字令》,把心绪感情真实而又微妙地展示出来。他在序中写道:“乙丑夏,邸王死事曹州,省垣戒警,华夜夜抱关,忧局横中,郁恻不去,沿街斜月,悄作憔澹之色,亦凄然苦人。”词里写道:“……迢迢孤月,宴然高照安堵。搔首几度看天怆,银河如昨,将星何处?兀自潸然凝望中,料有泪痕无数。”忧国亦忧民,还忧己!这里,诗人特别把自己的处境、心情与百姓进行了对比:“怯妇惊儿,合酸巾苦。宦劳商瘁旅,扶窗失寐,一般同是凄楚。”从心底流露出的不是豪情,而是平常百姓心态,十分难得。翁同龢说他“海内词流,罕与伦比”,也许不只是说诗词,但应当包括诗词,是没有问题的。

赵国华为人敦厚,为官清廉。在诗歌创作中,题材、体裁和风格的多样化,使我们对他的才气也有了充分的认识。用他题《刘太守燻》的诗句称他,想来不会有异议:“红药阶前凤凰笔,至今言诵满乡邦。”

 楼主| 发表于 2012-5-6 09:14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河北
百折终归海,徐之浊亦清

———谈张佩纶的诗



近代史上,有一位被称为“张丰润”的人。虽然,以某人藉贯作为他的外号(不是绰号),乃是清代官场惯例,如李合肥(鸿章)、张南皮(之洞)、康南海(有为)等,但也透着尊称的味道。能称得起“丰润”且叫得响的,只有张佩纶。因此,对于我们丰润而言,无论从哪个角度说,张佩纶都算得上重量级的、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物。



朝是青云暮逐臣

张佩纶,丰润县大齐坨村人。道光二十八年(1848)生于杭州,光绪二十九年(1903)卒于南京,年56岁,死后葬于丰润。其父印塘,宰浙江有循绩,仕至安徽按察使,曾经督兵抗拒太平军和捻军,李鸿章回皖督办团练时,与印塘成为患难之交,后印塘防寇卒于军。

张佩纶同治九年(1870)中举,次年联捷进士、入翰林院,年仅23岁。当时人说他“长身伟干,天资聪颖过人,读书目十行并下”,以古文研究著称于时;在光绪初年的政坛上,他是锋头极健的“清流”人物,与张之洞、宝廷、黄体芳合称“翰林四谏”。时人称作“今日一章,明日一疏,专事弹劾,遇事风生。贪庸大吏,颇为侧目。朝廷欲播纳谏图治之名,亦优容之。于是遂有清流之号”。以张佩纶为例,1875至1884年间,共上奏折、片127件,其中弹劾和直谏的占三分之一。与他人合奏的25件,其中弹劾内容的占五分之二。崇厚擅签《里瓦基亚条约》,割让伊犁周边土地予俄国,张佩纶上奏极言其非。尚书贺寿慈、万青藜、董恂,皆因种种劣迹被其劾去。弄到后来,一疏上闻,四方传诵,成为一股强大的政治势力,连张佩纶爱穿竹布长衫,都有人竞相模仿。

张佩纶的弹章写得极好,这在当时是有公论的。他曾上《疏陈大员子弟不宜破格保荐折》,当日,军机大臣王文韶即在日记中称其“风骨,可谓朝阳鸣凤,无形之裨益良多也”。而翁同龢也认为,“张侍讲原折甚切实,真讲官也”。挨骂的人夸骂人者的文字,未知古代能有几人。可见其立论及文字都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1882年,云南报销案起,案涉王文韶,御史洪良品、邓承修连续奏劾不能动摇其地位。张佩纶旋上三折,终使王文韶挂冠而去。张佩纶在政坛上的杀伤力,一时间无与伦比。光绪九年,他奉旨到陕西调查有关案件,在履行职责的同时,也扩大了弹劾范围,自诩为“往返五千里,咒骂十三家”。

正当张佩纶在政治上的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1883年中法战争爆发,翌年,清廷下谕,委派36岁的张佩纶会办福建海疆事宜,加三品卿。在张佩纶已刊日记中,本年记载全部阙如,使得后人难以知道他接此任命时的确切心态,但从各种蛛丝马迹分析,他的感觉未必是后人猜想的春风得意。
    马尾战败,张佩纶被贬革职,发配察哈尔罕陀罗海、张家口等地。三年戍边,虽然不像其它罪臣那样吃很多苦,甚至还有李鸿章保举的宣化知府章梦所(洪钧)的多方照拂,但从炙手可热的近臣,到无所事事的贬官,加上遭贬第二年,夫人边粹玉肝病去世,政治上、生活上的双重打击,张佩纶的心理落差之大,是可以想见的。

光绪十四年(1888)五月,张佩纶遣戍三年期满,后入李鸿章幕。同年娶李鸿章小女李菊耦为妻,婚后生有一儿一女,也即张爱玲的父亲和姑姑。自此,基本淡出政坛。但在李府,又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为此,甲午战争前夕,御史端良弹劾他干预朝政,朝廷责令他回籍。

翌年(光绪二十一年)春,他携全家南下金陵,“箸屋著书,不与世人接”。然而也“ 顾忧伤君国,往往中夜起立,或被酒泣下,寝以成疾。”(陈宝琛《张篑斋学士墓志铭》)光绪二十六年(1900),八国联军攻占大沽口,“拳匪祸起,闻外兵犯阙,遽咯血升许。然独累电趣文忠勤王,为画和戎之策,日数千言。”(同上)“尚布堂堂政,权偏鬼教操。似闻天有耳,谁致盗如毛?四野吞声恨,三军献职劳。远谋烦肉食,短发亦空搔。”(《有感》)正是此时所感。

庚子事变之后,1901年,经岳丈李鸿章举荐,以编修身份入都,随其办理合约之事,即《辛丑条约》。合约成,朝廷以赏翰林院编修,随同李鸿章办理交涉事宜。后因故遂称疾不出。第二年,又以四五品京堂补用,但未复出。他和夫人在南京筑“驯鸥园”,写食谱,著武侠,比翼双飞。张佩纶晚年有诗:“袖中合有屯田策,懒向辕门更纪勋。”对比辛弃疾:“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无奈与悲愤的心态情绪可以相较。
?  光绪二十九年(1903)正月初七,张佩纶卒于金陵。现存的作品有:《涧于文集》两卷、《涧于诗集》四卷、《电稿》一卷、《驿署函稿》一卷、《奏议》六卷、《书牍》六卷。以上书目收录在《续编四库全书·集部》卷零一五六六。其中,诗散佚较多。其它还有《张佩纶书札》、《管子学》,存于国家图书馆。

“朝是青云暮逐臣”,“门外骊驹独戍人”(《涧于集·春暮就戍叔宪抑仲公瑕子涵健庵送致淀园》)张佩纶的沧桑跌宕的一生,加上他的才气,必然使他的诗有担当、有力量、大气象。

鬓丝心铁感平生

《涧于诗集》共有诗歌560首,如果从创作倾向上分析,他应当分为两个阶段:前一阶段是37岁以前,也即比较春风得意时期。这一阶段的诗歌也有个人悲苦,如少年离乱,丧父亡姊,生活窘困,但更重于政治世事。特别是同治十年(1871),诗人考中进士,开始了他们的清流谏臣的政治生涯,是其政治上最为得意的时期,因此诗作多展示的是个人抱负,抨击时政。但由于把精力集中在奏折弹章上面,诗歌创作偏少。《涧于诗集》第二卷诗即作于此时期,仅93首,加上早期(收入第一卷)81首,共174首。其友陈宝琛为其所作的《涧于诗集序》里说:“君博涉多识,才藻鸿丽,择言尤矜慎。顾志在用世,官京朝日,不甚致力于诗……”。虽然孔子说:“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然而在实际的政治生活中,其作用是无法与奏章相比的。

第二阶段,应当是从遭贬谪至晚年闲居。命运发生了180°的大转弯。三年戍边,是诗人在肉体上和精神上备受折磨的时期,其精神的苦闷、情绪的低沉和超脱、人格的提升和完善,都真真实实地体现在其诗歌创作中。政治上的大失败,却是诗歌创作上的大繁荣。“亲友望我归,我归固无家。”(《丙戌重九用东坡丙子重九韵四首》)以至“我心已止水,波涛不沄沄。虽羡投笔壮,肯辍莳药勤。”(同上)。因此,三年流放,竟得诗198首,超过前36年的总和。至于晚年,更是“一叶扁舟一粟身,风帆到处易迷津。能从激浪滩头转,便是清凉畛里人。”后16年写诗188首。政治上每况愈下,精神生活却越来越丰富,后两卷(20年)共有386首,占全部诗作四分之三还多。

“国家不幸诗家幸”便是如此吧。



纵观张佩纶的诗,你会有强烈的印象,那就是,所谓“诗言志、歌永言”,“歌诗因事而作”,这种近乎中国原始的对诗歌本质的认识,贯穿于他的全部创作之中。当代诗学理论中,诗中的知、情、觉,在他的诗中,统统都体现着这种本质。有学者把他的诗按内容分为唱和赠答诗、感时言志诗、贬谪类诗、和内诗等类。我觉得在逻辑上很难并列。因为唱和诗中有大量的感时言志诗,贬谪类诗亦然,至于和内诗,本身就是唱和诗。因此,我觉得硬性的分类反而破坏了他整体性。因为很简单:他的社会身份决定了他首先是有远大政治抱负的儒家知识分子,然后才是诗人。他的所历、所见、所闻、所感,都与他的追求抱负的形成与发展密切相关,都受着儒家的正统思想规定——尽管他的个性是突出的张扬着热烈、感性和强烈的爱憎,而后者成就了他的诗和诗的独特风格。

青少年时的诗人经历,对于他诗歌个性(包括关注点和表达方式)的形成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张佩纶虽然其父为官,然而却很早就卒于任上,当时诗人只有7岁。再加上当时的战乱,举家到处避难,其姊就是在太平天国的军队围攻杭州时为免受辱投河自尽。从咸丰九年开始至同治九年这十年间,诗人一家避地海门。残酷的生活环境,使他过早地认识了底层人民的生活。忧世伤时,成了他全部诗歌的基调。《涧于诗集》第一卷第一首诗《避地海门赠沈熊》“金粉江南春,积骸莽焦土。沸水无潜鳞,偾车多弃辅。”“子曾从母走,吏忍捉人呼。”此时的江南正经历着人间惨剧,民生凋敝。在《邵香岩丈自泰州寄龙井茶于潜术赋谢》中,也有具体描写:“即今潢池兵尚动,汉节不到吴会稽。……杀戮无有犬与鸡”。《重至苏州》“桥上新人笑,沙中旧鬼冤。蘼芜春自好,何处辟疆园。”而具体到诗人的家庭生活,我们可以通过早年诗歌看到:“奉母更险阻,迁家越涛泷。岁凶饱芋栗……”(《感时言志别四兄及诸弟》),艰难程度可见一斑。《园中择菜八首》第一句就是“天下有至味,岂必屠门快。”这里面虽不乏阿Q,但彼时赞美野菜,绝非为养生之法作广告。第二首《荠》:“播谷当播麦,求菜当求荠。水旱固能忍,沧煦乃交济。……纵复无人采,深根且固柢。”与其说赞美的是野菜,毋宁说是赞美在这种艰苦环境中的人格。

诗人从来没有放弃对当时政坛的黑暗进行抨击,当然我们知道,晚清文网渐疏,言官风闻言事,也为这类诗的出现提供了重要的政治氛围。《送王小希同年之官余杭》“湖山久缺贤主人,可怜聋丞杂恶倅。官符夜下急如火,赪衣银挡数十辈。……拔薤恐撄巨宗怒,种桑未得长官诲。催科豪吏一叩门,里巷罢织野辍耒。……”这是友人去赴任前诗人所描写的当地的情况,牢狱中冤案无数,平时生活中豪吏欺压乡里,他们一旦出现,老百姓就像看到土匪一样“罢织”“辍耒”。同样的内容也出现在《送张孝达前辈巡抚山西》中“我闻三晋岁游饥,毒卉盈郊禾不种。”这是光绪七年,张之洞巡抚山西,临别前诗人对山西当时民间百姓生活状况的描写。

诗人还有专门的几首诗是来描写这场大灾难的,如《和圭盦灾异》“祲沴缠天毕,偏灾竟荐臻。不过忧水旱,岂意动星辰。舞羽仪仍举,吞蝗迹已陈。”舞羽降神的活动还在搞,那吞蝗移灾的唐太宗呢?从这里也曲折地读出他的讥刺。《豫中蝗》“东邻旱,西邻水。水旱苦不休,蝗蝝乃大起。道旁老弱尸纵横,赤地无苗动千里。农夫彳亍驱蝗归,里胥催科犹未止。使君投劾归去来,释蝗不捕蝗且死。”在这种时候,官员们并不是想着如何帮老百姓度过难关,而是“里青催科犹未止。使君投劾归去来,释蝗不捕蝗且死。”“节府从容更言事”。其心之忧愤,其情之激烈,其言辞之凌厉令人感奋。

对社会现实和民瘼的关注,始终是张佩纶诗的主题,即使在被贬戍边三年中仍然如此。他在《哭梦所》:“……边民竟何罪,春气不得施。问仓仓无粟,问学学无师。妇不绣而市,农不犊而骑。……黯吏俯首笑,守愚将见欺。他日视郡狱,有鹊巢其枝。” 在哭好友章洪钧突然去世时,哀痛至极,也是以民生与章的政绩相对应的。

青少年的艰难经历,丰厚的学养,镕铸了他积极入世的人生观。诗中所展现的强烈的追求和抱负,也就是很自然的了。诗人在23岁考取举人时,所写的一首诗,集中表达了他入世思想:“神剑理雄雌,良马别骍駹。感时抚身世,首途复乡邦。”“豪杰为时出,天鼓擂砰韸。”“起我壮游想,碧海横帆橦。”(《感时言志别四兄及诸弟》)可见其豪情满怀,意气风发。以“神剑”、“良马”、“豪杰”自喻,同时又表现了“碧海横帆橦”的自信。这种自信当然来自于“十三通文史,二十谒天子。”(同上)的那种超常的优秀。

那么,诗人的抱负或人生目标是怎样的?《酬吴子述》“徜徉鸿鹄志,且幸干戈橐。万户不足道,佣书事青袍。……托意在经济,扶雅宜风骚。” 他的志向远大而鲜明。再如《书圭盦再送柳叟诗后即迭原韵》“天下安危关将相,斯人气节竟山林。安知独舞谁为属,一剑如龙匣底吟。”应当说,这种志向的确立,也是人格的外化。也就是说,诗人首先就是一位堂堂七尺血性男儿,他的爱憎有着明显的古仁人风度:“嗟哉君子操,介立如松柏。嗟哉小人交,夺正如朱碧。”因此他感叹“德孤且不邻,物腐易求隙。”(《书陆月湖先生手校宣公奏议后》)那么它的表现方式呢,当然就是忠君报国了。所谓“丹心终不改,泣对日图南。”(《题恭亲王歌唐集句图》)

奉旨去福建以至马尾海战,诗人对战事有着较为清醒的认识,比如朝廷之失措,各方之掣肘,我方力量之薄弱等,但难得的是他未失报国之志:“嗟余衣偏衣,崎岖事闽峤。未获襄老尸,耻作孙歆报。”“余生随地适,书题安绝徼。”但他仍强调着“尺寸我所争,固合永歌啸。深宵剑箧鸣,岂有余光耀?”

被贬戍边,在意料之中,因为诗人早就有了“非谪乃其游”的思想准备。但令诗人寒心的是“凤凰不知有百舌,谓是百鸟鸣应节。谁知众语并一吭,舌如莺巧形鸠拙。”(《百舌》)诗人悲凉之余,不得不选择沉默:“男子贵自立,万口任毁誉。”(《北海轩十首》)“墙倒众人推”,诗人虽然明达,也只能是理论上的认知。从情感上,诗人遭受的打击还是空前剧烈的。

这是诗人命运的转折,诗的风格也由豪迈的神采飞扬,转而为沉郁苍凉,以至于后来的乐观旷达。这种转折,是痛苦的,特别是认知的超拔,更有如烈火涅槃。临别之际,诗人送给友人的不是为国捐躯豪言,而是“莫更疏直遭排遣”的酸苦。在《读樊川集有感》中,更有集中体现:“司勋胸臆在孤行,浮世传诗亦强名。仍岁江湖疑中酒,几人霄汉肯论兵。能容两党非无术,不作三公为有情。莫举前身江总例,鬓丝心铁感平生。”

在此期间,他喜读苏轼,却不喜欢《离骚》。同是天涯沦落人,为何厚此薄彼?他在《涧于日记》中写道:“余不喜楚辞,谪居读之,仍不喜。变雅忧国,离骚怨君,其意不同。使在孔子之先,亦在删列。”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苏轼教给他的是随遇而安,而不是屈原的沉沙自尽。因此,谪戍三年,得诗近二百首,却无怨尤之词,更多旷达之作。“大漠骄阳四千里,沙石烂煟如烧灰。使者饮泉渴不择,候吏背血谁矜哀。”可以说艰辛倍尝。然而笔锋一转“太息年时论边事,疏成殿阁凉风来。”这最末一句,端的好境界。在那种环境中,他知道:“大寒盛景谅难久,清商劲气将邅回。”(《塞上秋热用王荆公韵二首》)再有:“惊雷飞雹起无端,五月披裘怯夜阑。独有故人知傲骨,葛衣能敌九边寒”(《谢孝达前辈致海南香雷州葛二首》)也表明了谪戍之苦和达人知命。如果说,开始还有“微有江湖流落感,梦中重侣旧鹓班”(《梦所来守宣化过郡话旧赋二首》)的梦幻的话,那么后来,“勿预龙山会,从我归耕耘”,“堂堂白日去,迅如赴壑蛇。杜陵老未达,登台动咨嗟。君看田间饮,年丰话桑麻。或有临江阁,孤鹜飞落霞。”(《丙戌重九用东坡丙子重九韵四首》)从乐观达观,到归隐安适,本来就是东坡思想,想来诗人也有了这样的水到渠成。

三年谪戍归来,诗人差不多修成“正果”了。所以,以后尽管也关心国家大事,但远离政坛,甚至淡出人们的视野是他的主动选择。他在日记中写道:“终日闲适自佳,然光阴分寸亦复可惜。……人生逐日增次,须出一好议论。若饱食暖衣,惟利欲是念,何自别于禽兽?日存此念,每日于经史子集必详考一事,以免坐荒,亦活心之一策也。”读书治学与夫人唱和,怕是主要的了。诗人在其诗集中也写下了此期间的生活,如《兰骈馆自题效香山松斋体即用其韵》:“非隐亦非吏,闭门即山居。非主亦非客,扫地真吾庐。谁持腐鼠味,妄意猜鹓雏。恶声纵相随,岂识吾舟虚。况此兰斋内,贤妇相与喁。琴音月皎皎,花气风徐徐。梁清匪椎髻,桓高非鹿车。终焉信同志,密尔能自娱。东阁偶留迹,北窗时读书。磊磊更落落,非放亦非迂。”“非隐”“非吏”,“非主”非客”,“非放”非迂”六个“非”,道出了诗人此时的无任何压力的心态,一介布衣百姓,生活悠闲自在。

《涧于诗集》中与夫人李菊耦唱和的诗歌共有十五首。《兰斋即事赠内》:“结构林居又一年,猨驯鹤倦为情牵。书堆高过三间屋,花事忙于二顷田。露果饤盘酲宿酒,风兰留墨促新篇。闲去直是山深处,谁分清笳戟卫前。”再有,《和李菊耦》:“醉后同将退笔拈,较量肥瘦自分签。粉侯未用矜杨镇,但蓄神龙第一奁。”都是此时生活写照,也是思想感情的真实流露。



歌罢安知菀与枯

“偶然放意列弦壶,歌罢安知菀与枯。”(《偶然》)怎样认识张佩纶诗歌的成就?

应当说,他的诗歌在当时已经得到了人们的赞赏,以转益多师、用典精切和闳壮悱恻著称。汪辟疆在《光宣以来诗坛旁记》中评其诗“得力于玉溪、坡公,而剽健精悍之气溢于字句,亦深致,亦蕴藉。”徐世昌在《清诗汇》中评其诗为“雅慕玉局,以为天资学力直合李杜一手,而气节过之。……早蒙特达,中更谪戍,遭际尤与相类。出塞后诸诗,闳壮悱恻,往往得玉局忠爱之旨。近体缜密高华,伐材既富,隶事尤工,身世家国之感,文深而意远。” 应当说,汪、徐的评论是准确的。敢与李杜、苏轼等大诗人相提并论,虽然难免溢美,但到底非池中之物。

张佩纶从少年经历战乱,到青年得志,政治上辉煌,到贬谪戍边,再到退隐,这四个人生的重要阶段,都有大量的诗作反映。尽管有人说现存的“诗不及一半”,但首尾相当完整。时间从咸丰庚申年(1860)到光绪癸卯(1903)跨度43年。可以说,他的《涧于诗集》,就是他的心灵史,反映着他的心路历程,也折射着社会现状。

我们知道,张佩纶所处的时代,是中国历史上最为黑暗,社会最为动荡,外侮最为剧烈的时代。作为一位有良知的知识分子,他的诗歌充满了忧国忧民、感世伤时的悲悯情怀,积极入世、一心报国的忠君思想,不畏强权、强烈的批判精神。诗中多抒发“身世之感,家国之故”。

他的诗,无论长句古风,还是短章绝句,你找不到无病呻吟之作,即使归隐的晚年,诗转平和淡婉,但思想感情是健康的。可以说,前半生诗更具阳刚之力,至晚年,诗更趋阴柔之美。他的诗的艺术风格是多样的。但总的说来,豪放沉郁是其基调。在积极的生命状态中,他的诗的风格趋于豪放、硬朗、阳刚;在遭受挫折时,他的诗除了上述风格外,又多了沉郁和苍凉,也多出了过去没有过的旷达;及至晚年,就有了恬淡和朴素。可以说,他的诗风深得杜甫、苏轼的精髓。

这从他的所学中也可以看出。他年少时写诗学袁枚,中进士后学杜甫,认为:“学杜当从义山(李商隐)、山谷(黄庭坚)入,始免粗直”,因黄庭坚的诗出于苏轼,所以他长期攻读苏东坡,并“尝取诸家苏诗注本,有所纠补”,平时喜欢杜甫、杜牧的诗。

《光宣以来诗坛旁记·张佩纶》中说他:“诗尤工。与张广雅尚书并称为北派二巨子。……颇为光绪朝大手笔。”

所谓“北派二巨子”云云,正是说,他与张之洞为“同光体”北派两员大将,而且应当说他比张之洞还要厉害。

我却以为,张佩纶的诗,深受“同光体”主张之害。

众所周知,“同光体”是宗宋的。“在晚清,‘同光体’提倡宋诗,尤其推崇江西派,宋代诗人就此身价十倍,黄庭坚的诗集卖过十两银子一部的辣价钱。”(《钱锺书《宋诗选注》)早在南宋末年,严羽对宋朝诗歌已经作了公允的结论:“近代诸公乃作奇特解会,遂以文学为诗,以才学为诗,以议论为诗,且其作多务使事,不问兴致,用字必有来历,押韵必有出处”;因此他说:“最忌骨董,最忌衬贴。”以文学为诗,以才学为诗,以议论为诗,“多务使事”的毛病,在张佩纶诗歌中,随处可见,殊为可惜。陈衍在《石遗室诗话》中专门提到:“篑斋诗用事太密,惜其子弟门生,无任天社冯孟亭其人者为之详注。”我想,要打算为张佩纶的诗作注,怕也是难矣哉的!

我们读张佩纶的诗,很少如读唐人诗句那样顺畅晓达,先就有一种阅读上的“隔”,这种“隔”,首先使你不能一下子进入诗歌文本,更不要说境界。它不仅有大量的今典古典,也即所谓“用事”,且有许多冷僻字词,你须查大量的资料,否则,你先是不懂。对读不懂的诗,读者的感觉如何,自不待言。好像他写诗,憋着一肚皮学问,在那里写奏章而不是写诗。比如:《寄高阳师时奉命郑州行河》“举朝动色议窴河,枣野陻成又瓠歌。汉使博求中策赘,禹功利导下游多。傥迟竹落三旬塞,豫怯桃花二月波。今日狂澜仍只手,儿童走卒叹公皤。”这需要加多少笺注释疏,你才能了悟其妙?

惜哉!

(2012-5-5)  



注:此为《浭阳古韵动京师》之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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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6 09:16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河北
菜疙瘩转帖不算太慢吧?{:soso_e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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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6 12:48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湖北
施先生对近代诗的大势和好处似乎比较“隔”,张佩纶如果写的是顺畅晓达的唐人体,怕他在晚清诗坛不值得一提。
况就张的性格而言,他真适合那种硬倔倔的“宋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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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发表于 2012-5-6 14:35 | 来自河北
赵国华长张人骏八岁。这里有个笔误。

点评

已遵嘱改正!谢谢老师指教!  发表于 2012-5-6 15:29
 楼主| 发表于 2012-6-12 23:01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河北
六、回首浭阳:不是结语



我觉得实在也应当结束这篇文字了。

但是,似乎还应当有几个小题目要说。你总不能把丰润的女诗人给丢下吧?虽非石破天惊,也属前无古人啊;你总不能把康熙皇上给埋没了吧?他们可是“天子”啊;你总不能把赞美丰润的那些诗人淡忘吧?他们可多是京师大员啊;你总不能……真是欲罢不能,甚至走火入魔——我没有想到,丰润古代诗歌竟然与我这样贴心贴肝,让你钻进去便难出来——于是就有了这杂烩了的“不是结语”。



片片残红留不得

胡文楷在《历代妇女著作考》中称清代女性诗文集“超轶前代,数逾三千”,涌现了4000位诗人。其繁盛的原因,与社会的相对稳定、经济的繁荣、教育的发展等因素是分不开的。易顺鼎说:“所传名媛,不少诗家。至于有清,遂臻极轨。”(《清代闺阁诗人征略序》)这是一个不应当被忽视的文学现象。丰润土生土长的女诗人,就有5位,其中4位著有诗集。从清中期到清晚期,呈增长趋势。应当承认,我们现在读到的诗人诗作,毕竟属于少数,没有读到的,怕是大多数。即使这几位女诗人,也为丰润诗坛注入了新的活力和别样的风采。

在她们的50多篇作品中,反映日常生活、传统闺愁、怀念离人占据主要位置,也有少量歌颂节妇烈女的诗歌。他们诗歌比较本真自然,清新流畅,没有令人厌恶的堆垛。首推当属窦莲溪、窦兰轩姐妹。她们大约是乾隆年间人,当时有“窦氏二才女”之称。姐姐有《莲溪诗集》;妹妹莲轩有《兰轩未订稿》。窦莲溪的诗立意无甚高远,但本色而蕴藉,仿佛读其诗便能见其人。比如她有两首送丈夫出行的诗,前首颇多豪气:“满酌杯中酒,送君淮上游。四方男子志,不必起离愁。”后面那首就“离情翻恨长流水,不为留人为送人”,不只是缠绵了。随着年龄增长,夫妻日厚,思想感情也就起了微妙的变化。但前后都是真实的诗人自己,毫无作态之嫌。她即景诗句,写景较新奇:“酒色分新柳,衣香染落花”。花是什么颜色且不管它,酒是绿的让她捉个正着。她后来的诗,低回婉转:“忽闻冷枕凄凄韵,似觉深闺切切寒”,“披衣欲到中庭坐,烟月愁人只自看”。(《闻砧》)只一个“自看”,就写尽了孤独和寂寞的心情。“玉阶凝满团团露,明月无声雁过楼。”(《秋日杂感》)月,自是无声的,然而在这里,它的无声近似一种罪过;雁,自是有声的,然而它又不肯与诗人交流,它向着温暖的南方飞去了,那么给她留下的是什么呢?

妹妹窦兰轩的诗,显得俊朗,没有其姊那种幽怨。她也写秋,《晚秋》中,“满径黄光金欲绽,一林红叶火初然”。“灯花余断梦,夜雨响残荷”。(《秋闺》)她很能在锻字炼句上用功夫,或者说她有这种天赋,在动词形容词的使用上很有讲究,《秋夜》:“怅望银河浅,遥闻玉漏残。回栏风云冷,伫立不胜寒。”且看这里形容词的作用;《春晓》:“好鸟啼春晓,湘帘卷落花。那堪惊蝶梦,鹦鹉唤新茶。”且看这里动词的使用。还有“独坐闻鸡唱,孤灯豆许红。”看似不经意,其实很精致。在这种讲究中,诗的意境也就不一般了。

有一位郑氏,名字无传,可能是嘉庆年间人。著有《懒去草堂诗稿》。她的诗老到,少脂粉气。譬如《懒云草堂题壁二首》:“雨后芭蕉翠,风前药草香。湿花粘蝶粉,暖树炙莺黄。窗寂山屏静,堂虚砚几凉。闲云真个懒,不似世情忙。”“此间堪避俗,寂寞似山家。峰叠玲珑石,亭栽红白花。槿篱三尺短,苔径一条斜。最好携凉簟,藤阴坐啜茶。”平常话写平常人生状态,看似没有波澜,实际情绪都在字里行间含着。其它像“残日漏云收雨脚,好风吹月到天心。”“一掬秋心无处著,闲看蠓蠛作团飞。”都是难得的佳句。

董茜溪只有一首诗《重阳前三日奉怀呈兰溪大兄》,其中两联,甚有情趣,而且由此便能读出兄妹情深:“天外飞鸿增别绪,庭前落叶触离情。绣窗拈线虽依嫂,诗社分题却忆兄。”远与近、飞与落、嫂与兄,连着对比,错落有致,却不着痕迹。

一位20岁就去世了的女诗人郑淑,著有《琴亭女史残稿》。很有才气,诗写得凄清悱恻。《杏花歌》:“……此时可怜红杏花,胭脂一抹照人家。……花开花谢自年年,春去春来总可怜。今日看花花乱著,明日看花花乱落。几回俯仰若为情,独折花枝归绣阁。”颇有点“葬花词”的韵味。其它像“盈虚有数愁何极,天地无情恨已深。”(《春日病起》)“红颜寂寞泪痕新,终宵惟有残灯照。”“莫讶衣宽舞不起,本是当年承宠妆。”(《长信宫拟古》)“即今青冢月,一样汉宫寒。”(《昭君》)等,总难脱开那种灰色的调子。如果按红楼的说法,怪道诗人短命了。

丰润古代女诗人诗歌创作仅仅算是个开始,且因为种种原因,散佚很多,难窥全豹。但总览现存的诗,仍不免让人感到多数纤弱,题材、立意缺乏个性。正如窦兰轩诗句“片片残红留不得,恼人春色病中看。”当然,超越于这样的历史局限,似乎也是不可能的。她们的出现本身的意义,更重于其诗的艺术成就!



几回回首望浭阳

这里借用了陈之遴的诗句:“却惜匆匆驱马去,几回回首望浭阳。”这位陈之遴曾经当过顺治朝的户部尚书,在过丰润时,留赠曹鼎望这首诗。全诗并不见佳,只这两句见了性情。以它引出外地人留给丰润的诗。

当然,留给丰润的诗,首推康熙皇帝。他在东巡时留下两首诗:

“旌门铙吹发云璈。行漏声传帐殿高。欲向山头望明月,恐惊宵汉避龙镳。”(《驻跸丰润城西》)“去日披金露,归时动朔吹。农家收获里,就日向朝曦。”(《丰润即事》)诗不算多么好,但前者有足够的气魄,后者也有美好的心境。毕竟是已进盛世,一代帝王的胸襟和成就感都有所流露。

当然,还有两个皇帝就惨了,就是徽、钦二帝。他们也从丰润经过,是被金人俘虏押送黑龙江省依兰县。据传,我们的“浭水”也就因了他们叫了“还乡河”。有位叫张藉的写了一首诗,叫《宋徽宗过思乡桥》:“沙岩寺里树苍苍,塔势崚嶒大道旁。北狩至尊仍出塞,西流浭水自还乡。看花古驿愁春雨,驻马危桥泣晓霜。五国城中寒月白,魂归艮岳总荒凉。”道尽凄凉。有了他这首诗“垫底”,“几回回首望望浭阳”,就多出了离别的清愁。

歌咏丰润风物的诗,占有一定比重。首推曹寅的《饮浭酒》。浭酒是丰润特产,誉满京东,文人墨客自然诗酒一家。“眷言酌昆友,陶然知水奇。”“寒泉伏百里,忆出孤竹时。俯饮自厥古,哺啜庸非师。”“咄哉口腹累,宁被鸱夷嗤。”他因与丰润曹家本为一脉,从诗中可以看他来丰润住过,因此对丰润山川景物有特殊感情。“为吏何妨知米价,吾宗自古占骚坛。蘋婆花卸看青果,浭水鱼枯好掷竿。”清初著名文学字朱彝尊,在与丰润有关的四首诗中,有三首竟与浭酒有关:“浭酒冻春碧,莱鸡蒸栗黄。醉眠无不可,西舍有绳床。”颇有乐不思蜀之慨。在题曹鈖画时又一次“浭酒深杯饮欲尽,戒坛凉月上还迟。”在写浭酒诗中,我以为最能放得开、收得拢,又颇为动情的,还是陈廷敬的《浭酒歌》,甚至可以作为浭酒的广告词了:“易酒甜多雪酒恶,见花对月空萧索。前年沧酒贳沧州,长瓶开泻碧玉流。年年泛滥东风蚤,腊味清香不全好。依旧花前又寂寥,那能月下常倾倒。却忆辽西塞上行,酣歌剑舞出关城。离筵尝遍京东酒,浭酒淋漓最有情。……东过浭水溪边路,因风为寄相思句。浭酒歌,歌正愁,我今潦倒行归休。千岩万壑太行险,焉能至此燕山头。”

康熙年间作过三年丰润知县的浙江人方楘如,有《丰润杂诗》,对丰润的地理物候颇有所感。其四为:“风卷边沙十丈尘,但论食物也关人。墙头一过椒花雨(杨诚斋酒名),瓮底应空曲米春(以糜酿浭水为之曰浭酒,而色香味三绝殆寇京东)。果撷频婆分古寺,饭抄云子饷比邻(玉田米)。新冰早李原无欠,只是飘飘愧此身。”括号内为自注。

那位写《浭酒歌》的陈廷敬之子,曾任礼部员外郎的陈豫朋,也有咏丰润诗四首收入丰润县志。其中有《还乡河》平白如话,翻出新意:“赴海朝京湠漫长,鸦鸿桥下远泱泱。如何唤作还乡水,却送征人去异乡。”

此外,也任过丰润知县的张如骞,前面曾提到他,敢于揭露清人入关圈占土地矛盾的唯一的人,仅存诗四首,两首关注民瘼,两首歌颂丰润的自然、人文景观。前者如《渔阳行》、《国赋》:“余宁甘下考,民勿罗网罾。”看来他不怎么重视政绩工程和上司的考评,在乎的是为老百姓干点实事,端的好官!后者如《披霞山》:“郭外忽看衔晚照,篮舆归去月初弯。”写得很美。知县罗景泐,更有长句《王化山泛菊》。“携朋载酒上王化,竞向菊花丛中走。”“赋罢依然羽觞飞,移樽绝顶对落晖。须臾酒尽客亦散,一钩新月送予归。”外地人写丰润景,有一种全新的审美视角,感受与本县人稍有不同,多出了别样的欣喜和境界。

表彰忠孝节义,也是地方官的一种常识性的创作。譬如那位“成就丰润历史上鼎盛兴文之风”的罗景泐,就有《刘左轩先生忠孝》、《李于兰、于遴两先生双忠》等多篇歌咏,但泛泛空论多,具体叙事少,兼之思想内容较为封建传统,竟无佳构。在这方面,另一位丰润知县吴慎,似乎要比他高明些。县志里说他“关心民瘼,百废俱兴。”离任后颇得丰润人的思念。他写了《拟咏史乐府十二章十五首》,从田畴、石大用,“至匹夫匹妇,一节之奇,义不廖史而可作史观者也”。其中《妇德吟》,自金至清,颂扬四人之多,教化之旨,用心良苦。然而,也是上述通病,内容空泛,堕入以诗为文俗套。

吴慎的《文庙古鼎歌》,赞美了丰润标志性的文物牛鼎。他详细地叙述了古鼎出土,形体和规制:“古鼎有三牛鼎大,其受一斛称大烹。重五十斤高二尺,有铭在腹耳则黄。雷文回礴制奇古,四十一篆文煌煌。……我来丰润谒州序,亲兹宝鼎陈堂唐。重翻志乘事纂辑,搜索期发幽潜光。”此鼎已然失传,此诗的史料价值显然重于审美价值。



吐气壮吾侪,诗仍以人重

谈谈唱和诗。

王炜博士在《清诗别裁集研究》中,曾专列一题:“作家:不泥于宴饮酬酢”。我赞成她这种度量和眼光,正如她也列专节细数“作品:不流于随意、率性”一样。就我的浅薄学识而言,我不怎么喜欢这种“酬酢”之诗。我一向以为:寄赠酬答唱和,殊少佳构。因为这有如命题作文,具体要求太多,诗人就难以放开手脚,恣意妄为。譬如寄赠,倘是好友,另当别论,如是上级长者,当然就少不了马屁文章,于是你不能不在“巧”字上作文章:既拍得好,又不要让人看出谀辞。“应酬”二字,足以扼杀才情。而和、答之诗,更不能另起炉灶,在人家的灶台上,用着人家的炊具,使着同样的原料,炒出别有风味的菜肴来,岂不是搜索枯肠,堕入技术层面?

诗贵个性,个性反映着原创性。艺术如果只是甲唱出个调,乙和这个调,则乙的原创性已经打了折扣。在这个问题上,清人袁枚也自相矛盾。他说:“《三百篇》行役之外,赠答半焉。逮自河梁洎李杜王孟,无集无之。己实不工,体于何有?万里之外,交生情,情生文;存其文,思其事,见其人。又可弃乎?今而可弃,昔可无赠;毋宁以不工规我。”不久,他又掴了自己一嘴巴:“咏物已难,而和前人之韵则更难。”难,不是问题,是难得没有道理——脱离了艺术创造的规律。

细检古代丰润诗词,平常零碎的不算,“大规模”的酬答有三次,分别与清初的“都下三曹”、清中期的丰润谷氏,和晚清的张佩纶,当然也还有端方。酬答诗名气大的诗人很多,集中在清初和清末。也算丰润诗坛一道特殊的风景。如清初,就有尤侗、施闰章、朱彝尊、王士禛、陈廷敬、纳兰性德、曹寅等,诗词有60首之多。清初较为著名的诗人庞垲,就有一篇《赭白马歌为鼎望赋》,先是描摩了这马的体形如何不凡,然后就“此马自是其龙种,房宿降精赤汗涌。驾驭未尽沙场材,刍秣犹蒙枥上宠。”最后一转“我心说渠知不知,古来贤杰常若饥。且饱栈豆无多辞,他家亦有追风足,盐车上坂亦悲嘶。”这样的赠赋不知曹公鼎望有何感觉,我则觉得牙软了。比较含蓄典雅的,浙江诗坛领袖汤右曾出手不凡,他在《题松茨园寄曹澹斋》中,用“云埋百尺龙髯老,露下三宵鹤翅低。知有六街尘不染,长安桃李任凄迷”美言,就美得虚无缥缈、不着痕迹,且立意不俗。但这样的指东打西的春秋笔法,毕竟不是谁都可以的。像大诗人施闰章,虽然与丰润的曹鼎望、曹鈖,还有张纯修关系甚好,但在赠答诗中,仍难免过誉。只不过写得高明罢了。譬如“借问此亭谁构者,前生子建真潇洒。”“白也把酒心常闲,千年一去何时还。与君倾一斗,差可解愁颜。微风拂高树,银汉声潺湲。”(《斗山亭筵上呈曹使君》)不过,平心而论,施愚山的诗,仍不乏大家风度,他的《黄山吟赠宾及(曹鈖)》,那种飞扬灵动,确也才气逼人:“我家近黄岳,梦上天都峰。苦遭缨组缚,侧身难相从。兴来蜡屐赍宿春,青松手策为青龙。曹生示我山游草,飞云走日开心胸。凭陵一万八千丈,踏翻沧海搴芙蓉……”很有一点李白的恣肆。

清中期题赠寄赞谷氏的诗,共31首,分两方面的内容。一属《题谷母胡太夫人尊照》。据孙髯题诗之序,“少参恺翁谷老先生,河朔名家,治普三年,修废举升,政通人和……折柬相召,以夫人尊照属题。”一属《题普洱守谷公传后》。谷公,即谷确,前者“胡太夫人”即谷确之母。歌谷确之功,颂太夫人之德,无可厚非。只是诗多空泛,且多长句古风,恭谨有余,韵味不足。比较好的,恰是写出谷老夫人神态的绝句:“好是东园万树霞,深林密坐数群花。就中别有幽闲态,信道坤仪属大家。”(孙见龙《题谷老伯母太夫人尊照》)吕懿的《题普洱守谷公传后》也很有气势:“赵北燕南形胜多,长山一气吞滹沱。易水清涟石齿齿,至今豪士成悲歌。……雄师每从风雅出,单骑突入神嵯峨。会有遗迹标铜柱,勖名不数马伏波。”按谷确的事迹,他写得一点也不夸张。

晚清名臣与张佩纶题赠唱和的也比较多,仅张佩纶自己就达二百多首,占他诗集的三分之一。尚有少数与端方、赵国华的应酬之作。这些与丰润题赠唱和的,名臣如翁同龢、李鸿章、张之洞、陈宝琛、宝廷等,学者如王国维、汪辟疆,革命烈士秋瑾等。多数惺惺相惜,感情真挚,又都是才富五车,因此诗歌水平较高,也少了些应酬的勉强。张之洞在《过张绳庵宅》写道:“北望乡关海气昏,大招何日入修门。殡宫春尽棠梨谢,华屋山邱总泪痕。”这种沉痛是由衷的。宝廷在《陶然亭送香涛如粤幼樵如闽》中写道:“人生各有事,安得同止行。各了百年身,甘苦难均平。”虽然如此达观,但也是“离别亦习见,别泪例一零。”至于陈宝琛,与张佩纶感情更为深厚,又差不多同是天涯沦落人,因此他的悼念老朋友的诗《入江哭蒉斋》,悱恻深沉,读来令人伤感:“雨声盖海更连江,迸作辛酸泪满腔。一酹至言从此绝,九幽孤愤孰能降?少须地下龙终合,孑立人间鸟不双。徙倚虚楼最肠断,年时期与倒春缸。”他的《篑斋以小像见贻题寄》:“梦中相见犹疑瘦,别后何时已有髭?”有人说是友人之间轻松的玩笑,我却不这样认为。我以为从细微处可见两人感情:你怎么瘦了?分别不久啊,怎么就显老了呢?

“戊戌六君子”之一的刘光第,在给时任两广总督的张人骏的诗中,发泄着对清廷的不满:“举朝皆妇人,老海发狂嗤。古人若开边,守疆今不支。”

值得注意的是,秋瑾女士对丰润人董榕写杂剧《芝龛记》,题了8首绝句,加以赞扬。诗中有“吾侪得此添生色,始信英雄亦有雌。”“忠孝而今归女子,千秋羞说左宁南。”
    “吐气壮吾侪,诗仍以人重。”这是北京人冯秀莹《题孙铁珊<横去书屋集>》中两句诗。孙铁珊,名孝先,丰润人。诗句反映了这类诗的本质特征。

   “从六朝到清代这个长时期里,诗歌愈来愈变成社交的必需品,贺喜弔丧,迎来送往,都用得着,所谓‘牵率应酬’。应酬的对象非常多;作者的品质愈低,他应酬的范围愈广,该有点真情实话可说的题目都是他把五七言来写‘八股’、讲些客套虚文的机会。……就是一位大诗人也未必有那许多真实的情感和新鲜的思想来满足‘应制’、‘应教’、‘应酬’、‘应景’的需要,于是不得不像《文心雕龙》《情采》篇所谓‘为文而造情’,甚至以‘文’代‘情’,偷懒取巧,罗列些古典成语来敷衍搪塞。”钱锺书先生此论应当是中肯的,也是适用于丰润古代唱和诗作的。



诗歌是古代最普及的文学体裁,也是文学生活中最普遍的对象,通过诗歌我们能把握一个时代文学的精神脉搏和一般风貌。丰润古代诗歌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为我们呈现了丰润古代文学的整个生态和发展趋势。如果说丰润古代诗歌的阶段性最大程度地体现了丰润古代文学史运动的基本轨迹,折射出各代文人在不同时期的心态和文学观,那么应当特别指出的是:清代诗人在诗歌语言上的多样化开拓,则反映了古典文学向近代转型的总趋势。与题材和内容的丰富性相应,清代诗歌的语言从语料到表现力都有大幅度的拓展,成为丰润古代文学的一个高峰。清人的学问基础普遍胜于前代,谙熟传统典籍,究心地域文化,兼之文艺兴趣广泛,多方面的传统文化和地方知识为他们的文学创作提供了丰富的语言素材,带来不同文体的相互渗透,体制和修辞层面的变异、更新。这是古人对丰润文化发展繁荣的贡献,也是我们最可珍贵的瑰宝。

    对丰润古代诗歌的评述,于我而言,勉为其难自是题中应有之义。我敢于不揣孤陋,除了对故土历史文化的热爱,其它的也就寥寥了。学养不足,资料偏吝,连诗歌创作的具体时间、背景都不明不白,恍恍惚惚,评述也就自然少不了先入为主的“硬说”,甚至隔靴搔痒、南辕北辙都在所难免。好在有诗作在那里摆着,读者也不会为我所惑所囿了。


(2012-4-23初稿毕,5月1日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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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12 23:09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河北
菜疙瘩非常佩服施老师的思想与文笔,特转贴施老师个人博客里的三条回帖:

云之魂魄    2012-05-12 23:26:54

从丰润的诗歌就看到了一部丰润的编年史,丰润的诗人们留给家乡的是经久不衰的文字品读和历史回望,就这一点,丰润人就值得大书特书。酸风兄这一个系列也真可以作为一个沉甸甸的礼物送给家乡的父老乡亲以至全国人民了。

简一       2012-05-12 19:53:57

清人的学问基础普遍胜于前代,谙熟传统典籍,究心地域文化,兼之文艺兴趣广泛,多方面的传统文化和地方知识为他们的文学创作提供了丰富的语言素材,带来不同文体的相互渗透,体制和修辞层面的变异、更新。这是古人对丰润文化发展繁荣的贡献,也是我们最可珍贵的瑰宝。
通过老师这一大阶段对丰润古文化的总结、概述、诠释,令我对丰润古文化有了很多的认识,从中有很多闻所未闻的“诗史”让我震惊!丰润文化的发展与繁荣老师无疑是头功一件!祝贺老师初稿完成!


男娲      2012-05-22 07:45:54

雨后芭蕉翠,风前药草香。湿花粘蝶粉,暖树炙莺黄。窗寂山屏静,堂虚砚几凉。闲云真个懒,不似世情忙。”——这才是诗,诗中携带的古意,竟然蔓延今天、甚至以后永远,深慕其才其情啊。
“满酌杯中酒,送君淮上游。四方男子志,不必起离愁。”——这更是诗!而且,杯中自有浩荡大海,人在此处,海水早已千里奔流而去。
  每读酸风老师文字,都有沉沦感,被深邃的文字淹没,浮沉皆由水,全不能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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