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效能监察,小组全部成员年龄都在33-36岁之间,就是说,倒推回去,差不多都是93年到96年之间的毕业生。组长还是财会系937班的校友,甘肃人,虽然高我一届,也算老相识,当年读书时,我曾不止一次给他当过信使——那时候女生宿舍没电话,男生聚在女生楼下喊人是司空见惯的风景,我给他带口信,一次、两次、三次,第四次就开玩笑讽他:怎么总是你?他腾一下就红了脸。
那时候他还会脸红,现在基本上刀枪不入。在我办公室翻账,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吧唧吧唧吃水果,第一天是两坨香蕉,第二天是一盘酸梨,第三天是半篮猕猴桃、半篮沙果,第四天,我给他买了两筐苹果。一天下来,整个办公室烟熏火燎,瓜子壳满地,水果皮满桌,烟灰弹在香皂盒里,我有时候给熏狠了,就撵他出去,他嘿嘿一笑,转个圈儿出去,没两分钟再回来,嘴巴上仍然叼着一支烟。
仰仗旧日情分,我跟他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喂,你要是把我们奖金和补助报上去,我跟你没完。他避重就轻,嬉皮一笑,报告里照写不误,甚至一些无中生有的东西,比如间接费,他的原话“间接费用偏高”——老一套的作势,上头有一个弹性的标准,下头势必有一个弹性的结论,只是,什么时候,他把官僚主义学得这么好?最后开会,我拿着报告逐条跟他对质,一种类似伤感的东西不时涌上来——无论我们怎么矫情,那两个青涩懵懂、心无城府的孩子,都不见了。
25号早上回来。
天空中飘着入冬以来的第四场雪。跟HN人的两次谈判都异常艰难,作为哈电筹建处负责人,湖北籍的夏总其实对基建工程一窍不通,事情完全由两个许昌籍的监理挑起并操纵,以一截PE管报价不合理为由,推翻了整个合同。许昌人是纯粹的HN种,湖北佬入乡又随了HN俗,一帮低劣卑鄙的奸诈小人,你干活时他不哼不哈,甚至讨巧卖乖,待主体工程一完工便翻脸不认账。夏总对工程虽然一窍不通,辩论时却是一把好手,抓住皮毛就能展开长篇大论,且慷慨激昂,且音容生动,且步步为营。因为当初没参与合同签订,我基本插不进嘴,便看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青灰色的天空里,鹅毛一样的雪花飘飘洒洒,风一吹,碎琼乱玉一般。有一阵走神儿,我还想起了老家,紫金山脚下,大洋河边那个小村落。
很多时候,乡愁只是一瞬间的事。
双方最后达成的协议是先拨80%工程款,随即找地方造价公司对整个工程做总体测算,为400万的小活如此大动干戈,也算叫人开了回眼界。回来路上,我跟胖经理说,80%刚好保平,要不咱们收完钱就撂挑子撤场,看谁损失大。——也是过过嘴瘾罢了,胖经理的原则,宁可全天下人都剐了他,他也不负天下人。
这就是新闻媒体口诛笔伐的**人。
昨晚睡眠安稳,整夜无梦,天明醒来,看见窗外清冷的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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