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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四点钟的样子,日头开始西斜,从小巷深处望过去,火车站东边,几株杏树缀着零星的花簇,风中不胜寒凉。
我跟人说,今年,这是我看见的第一抹春色。
唐山已经春光烂漫了吧,前天儿子打电话来说,燕山路北边的广玉兰结满了胖胖的花苞,像一个一个沉重的叹号,他总喜欢这样出奇制胜地形容,比如盛夏的荷花,他说,——妈妈你看哪,它们开得那么肥沃。
宝龙山的春天一味单调贫瘠,偌大的**市,像人民公园那样最该春意盎然的地方,微风的午后,也依旧枯草簌簌,懒懒的阳光铺洒开来,像一个安详的冬日,倒是这个狭促的巷口,人来人往的所在,春天,先孱弱地探出了头。
我说,冲着这一簇杏花,我要在这里多待上一会儿。
杏花开放的时节,应该是在三月吧,柳眼微黄,草长莺飞,我并没有看见。我在雨雪交加的塞北想起关内的温情软绿,却不敢生出一丝回乡的念头,虽然彼此,不过半天一夜的旅程,——这样心甘情愿的蛰居,便是纯粹的软弱与妥协了。却不想我的杏树,生生推迟了花期,巴巴立在这个人流杂沓的路口,等我。
我三月的杏花,衬在逐渐暗淡的天光里,像被冻在四月的冰雕,褪了红颜,只为教我懂得如何宽容,如何珍惜,如何抓紧手里剩下的岁月,看管成幸福,并且从此,殷勤爱护。
谁说的来着?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如此天真的预言,让人参悟千年。
车里有淡淡的烟草味,很长一段时间,我扭着头,不叫人看见我的眼睛。窗外杏花如雪,像一首跟爱情无关的诗章,落落开在四月的黄昏,——你是早天的云烟,一树一树的花开,你是燕,在梁间呢喃,你是爱,是暖,是诗的一篇。
你是人间四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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