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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回报 作者：杨玉凤 岁月被挥动的翅膀带过了一个又一个轮回，门口那棵绒花树已从一指长到了一臂，漫过夜的寂静，成熟正悄悄地修饰着或喜或忧的脸庞。墙头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密纷纷的雨线在昏暗的空气中零乱交织，这个季节就这样被拉开了序幕。 我的孤独来源于我的不幸，也是这样的天气，父母出事的噩耗传来，由于父亲疲劳驾驶，造成汽车追尾，母亲随车丧生。12岁的我犹如秋日风中的狗尾草，有着拾不起来的孤寞和心痛，幼小的心灵，沉默大于欢乐。 尽管爸爸为了供我和弟弟上学，拼命工作，可家里却一塌糊涂。 没办法，在姑姑的撮合下，爸爸又给我们找了个后妈。乍看到她时，有些像逝去的妈妈，善意的笑容中我有猜不出的想念。那年我14岁，已经有了些小小的自尊，叫不出一声“妈妈”。我的善良却不能更不会敌视这个整天为我们忙碌的女人，所以我一直都叫她“您”。弟弟称呼她“姨”。我偷偷地发现弟弟每次唤她姨时，她的眼睛就成了一条线，只剩下长长的睫毛扑在眼睑上，那时，我还时时在心里羡慕她漂亮呢。 就这样，她成了这个家的女主人，用她柔弱的身子撑起了这个家。 一个雨夜，爸爸由于淋浴而发高烧，她都快急疯了，又是给爸爸敷毛巾，又是喂爸爸吃药，还沏了杯姜糖水，并时不时地用手背贴爸爸的额头，不知是她照顾得体贴入微还是爸爸一直以来的坚强，第二天爸爸居然没事，又照常上班了。她依旧为爸爸打点好饭菜，又悄悄地在包里塞进两个煮鸡蛋。不懂得爱情那遥远的东西，但我能读懂妈妈去世后爸爸的第一次笑容，就连脸上那长长的皱纹也拉开了许多——那是来自心底的满足。 奶奶身体由于劳累，得了冠心病，发作的时候，喘不上气来。每每这时，她就用双轮斗车拉着奶奶去12里开外的镇医院。奶奶在车上盖着旧棉被，我也窝在奶奶脚下跟着去。每次上下坡的时候，她那弱小的身子都极力扭曲着，生怕把奶奶颠簸到。她那扭曲着身子的镜头永远定格在我的脑子里。后来，奶奶瘫痪了，在家里打针，屁股上被针头扎得烂了两个大窟窿，往外边流很多脓水。她每次都用卫生纸给奶奶把脓水蘸出来，再用热毛巾擦干净，最后再擦些消炎的药水。垫在身子下面的垫子每次都是她给奶奶换了洗，洗了换。屋子里很干净，没有异味。 奶奶临终前，拉着我的手，看看我又看看她，嘴在蠕动着却已无声，像在嘱咐我什么。 日子还在继续。她的节俭使我们的日子红火起来，家用电器也一样样搬进来，日子中充满了阳光和笑声，虽然我和弟弟依然叫她“您”和“姨”，但感觉她很满足，就这样我已经17岁了。 那年秋后，我考上了中专，甜蜜的心情像跳动的音符，飞扬在那个懵懂的雨季。 那个假期的某天早上，我“哎呀”！一声把刚刚起来的她惊到了我的房间，我告诉她我的裤头里有血。她没吭声，转身从爸爸屋里拿过早已准备好的卫生带和卫生巾，并告诉我如何使用，不要害怕，这是女人必经的阶段，而且还准备了暖水袋让我敷在小腹上，说这样会减少疼痛。她还特意为我做了碗热腾腾的鸡蛋羹。 开学前，我领着弟弟来到妈妈的坟前。我告诉妈妈：妈，我已经长大，要去远方读书，爸也很幸福，因为有另外一个女人在很细致周到地照顾他，您在这里安息吧。告别了妈妈，心情骤然开朗，我仿佛看到妈妈在点头、微笑。 打点好行装的那晚，月分外明亮，星星也在调皮地闪动。也许因为明天就要出发，心里有种难以名状的感觉。这个家的一切，包括每个角落都留下了我的回忆，更不能忘记许愿瓶里装下的期许，还有她来之后卸下的孤僻。所有这一切都证明我不能因不幸而拒绝成长，我要学会妈妈的安详，爸爸的坚强和她的勤劳向上，这是他们送给我的最好的行囊。 难眠的夜晚好漫长，想想自己的以前，又想想未来，矇眬中听到她说：你给我按按腰吧，很疼的，等女儿走了，再给我买点药吧。爸爸吭了一声，之后，便又安静了。我才想起，她来到我们家之后，经常摸着腰做活，但我却从没主动问过一句，我觉得自己此时的无知是那么的虚伪。 时间在秒针的滴答中流过，东方泛白，我早早爬起，又见她蹲在灶坑前点火。梳洗完毕，一碗热腾腾的鸡蛋羹已放在我面前，我忍着泪水吃下半碗，我怕自己失态。 爸和她帮我拎着行李去等车，出门前她怀里抱了个小包，不知是什么，也许分手都是这样吧。木纳，呆滞，我故意找个话题来掩饰这分别的尴尬，爸和她好像看出来了，只是陪我笑，并嘱咐我好好学习。 车来了，爸说要常来话儿，她说要把钱装好。我点头。然后她把怀里揣着的那个小包递给我叫我好好照顾自己。我说句谢谢之后便匆匆逃到车内，强忍住了我的眼泪。 坐车的人很多，司机要打开车厢装行李，还有几分钟才开车。我找个靠窗口的位置坐下，打开小包。我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像开了闸一样顺頬而下——那包里是一个卫生带和两包卫生巾。 我飞快地打开窗户，向爸爸招手：爸，明天去医院给妈看看腰吧，别让她太累了！我又转向她：妈，你就去医院看看吧！看见爸爸泪光闪动的一瞬间，我也发现她在偷偷地抹眼泪。我就这么第一次叫了她妈妈，我想那是用她爱的成果换来的亦幸福亦满足的泪珠！ 车开动了，爸和她像擎在风中的两株枯木，一直守望着远遁的我。被风吹到的还有她额前左边那几缕花白的头发…… 我的日子平添了很多宁静，一如瓦蓝的天空，笑容也时不时地浮现在脸上。 已然17岁的弟弟去远方当了兵，表现很不错。我也毕业了，依旧是绒花飘香的季节，背着行囊回到家乡，做了教师。爸爸自是愿意得很，而她——我的妈妈，更是笑得很开心。那年我18岁。 我很惬意地过着生活，家里的一切都由妈妈做主。每月的200元的工资除了自己的花销，也交给她。实际也没什么花销，那时皮肤很好，不买护肤品。只买两件衣服。每到逢年过节时，她就给我存起来一部分，虽然不多，但她总说，女孩子要留点钱，以后结婚买嫁妆。然后她把存款条子放在一个盒子里，再锁起来，每存一笔钱，眼睛都眯成一条线。我知道那是言不由衷的幸福感和成就感。 家里的琐碎活很多，爸爸又在外边上班。农活和家务可能过早地压垮了妈妈。我总是偷偷地看见她吃去痛片。终于有一天，她扛着锄突然从地里回来，弯腰驼背，一只手捂着腰。这种情况下，她还在说没事，最终没拧过爸爸和我，去了医院。检查结果：腰椎间盘突出症严重了，转成了腰骶骨变形，很难矫正，以后就只能弯腰走路。我看见过村里有弯90度走路的，已经不忍去看，妈妈这样，更让我震惊、心疼，她那瘦小的身子怎么能经得住这病的折磨呢！于是遵了医嘱每天帮她按摩，她开始有些不习惯，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她老说，按几下就行了，你也挺累的。妈妈的不好意思让我心里不安，我劝慰她，妈，就让我伺候你吧，你为这个家做得够多了，将来弟弟出息了，也一样孝敬您，这是您应该得到的。每次这样说，她都流泪，一点不错，女人就是水做的。 妈还是不辍劳作，我劝她：妈，别太累了，家里不都挺省心的嘛，有爸爸和我呢。她说：不运动哪行啊，还不滞了啊？干点活舒服。 弟弟考上了武警指挥学校，自然要庆贺一番，妈里外张罗。饭后，弟弟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大包东西。我睁大眼睛看着弟弟一点点打开，父母也把目光集中到那个包上——是一包药，治腰疼的。药很多，弟弟一样样告诉妈哪种药吃多少，又嘱咐妈按时吃。里面还有药酒，弟弟打开药酒，亲自为妈抹在腰上。我和爸爸欣慰地看着弟弟，弟弟的动作有些笨拙，却很认真。我上前帮着用棉签蘸药水，很清楚地看见妈妈的眼里映着泪花，她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地让我们服侍。 懵懂的青春即将过去，我也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对于妈来说，更是喜不言及，给男友买衬衣、裤子和鞋子，什么都想得周到。男友说：妈妈真好！我说，是啊，妈这是告诉我们如何孝敬呢。男友点头：放心。 男友没有食言，一个秋日，男友提回了一个生日蛋糕，我惊诧之余才想起今天真的是妈妈的生日，我是无意中告诉男友的，男友竟然记得很清楚，我被他这份心感动着。我们一起来到了父母面前。妈妈看到当时还是奢侈品的生日蛋糕，泪花在眼眶里打转。红红的蜡烛映照着整个房间，也映照着妈妈透着幸福的脸。她第一次吃生日蛋糕，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地说，甜，真的好甜。是的，我们大家心里都很甜，生活因为爱而格外地甜。 婚后，因为弟弟不在家，我和爱人便同妈妈一起住。一来方便照顾爸妈，二来也习惯了有爸妈的生活，那份依赖感和照顾爸妈的感觉让我们很幸福很满足。 今天，爸妈都已年逾花甲，我们晚辈承担起了照顾爸妈的责任。妈妈用她的心播下了爱的种子，抚平了我们一段伤痛的人生，她理应得到爱的回报。我终于明白奶奶临终前的眼神，眼神里一直在跳动两个字：回报！回报！ 绒花树又开花了，像一把把小伞装点着我们的家园，轻柔、热烈而温馨，一年一度地开花结果，把她对大自然的回馈一季季地传递下去。 | 
狗仔卡
发表于 2011-11-2 1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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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2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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