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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多年的军旅生活让我养成了早起的习惯。那天早上,我象往常一样起床到小区公园里散步,突然从道边上的商店里走出来个三十多岁怀抱大纸箱的男人拦住了我，对我说：“大哥，看你好几天了就是不敢冒昧的认你，我打听很多人，才知道你也住在这里，今天我老早就起床装了几样新鲜水果在这里等你，是我的一点心意，收下吧。”我先是一愣，即而一脸茫然的辨别着这个身材微胖的中年人，怎么也回忆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br/> 他见我不知所措的样子，忙说：“啊，您可能早就不记得我了，你想想，二十多年在火车站集贸市场我第一次见到您。后来在商业街的水果店里，我还和您吵过几句嘴呢。”说着不好意思的用手挠了挠头。经他这么一提醒，我看着眼前的这个汉子，思绪禁不住的飘向了那个已经消失的年代和如烟的往事。<br/> 八三年,正在军校上学的我假期结束返校时在火车站等车。由于离开车还有两个多小时，就到站前的农贸市场漫无目的的闲逛，走到市场一角，突然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说：“解放军大哥哥，买点枣子吧！”我忙停下脚步回过头一看，这才发现，在一个小摊前，有个中年妇女怀中抱着一个正在吃奶的孩子，旁边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看样子男孩子大一点有个十二、三岁的样子，女孩儿还要小些。摊子上摆着一小筐半青不红的小枣儿，边上摆着几本小学课本和几张纸，手里拿着铅笔头，看样子正在写作业。“大哥哥，你买点枣儿吧，是我自已家树上的，别看它青，可甜了。”小女孩也学着她哥哥的口气说。看着两个孩一脸天真稚气的脸和充满童真的目光，我随口说：“好的，我买就是了。”<br/> 中年妇女见我真的要买，忙放下怀里的孩子，边拿秤边说：“还是解放军好啊，孩子他爸是个病秧子，常年吃药欠了不少债，家里太难了，两个孩子眼看就开学了，卖点东西给他们凑够学费。小同志，你买多少？”听她这么说，再看看这母子四人，我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马上说：“你一共有多少，我全买了。”妇女一愣，随即笑容满面的说：“没多少，自己家的东西，不值钱，你给十二块钱够俩孩子的学费就行了。”其实那时我一个月的津贴只有十二块钱。两个孩子听了更是拍手笑着跳了起来，看着他们天真烂漫的开心样子，我说：“这样吧，这20元钱给你，不用找钱给我。天不早了，快带着孩子回家吧。”中年妇女说什么也不要，经过一番争执之后，我说：“别争了，就算是我给孩子交学费了，我是本地人,以后还会回来的。”<br/> 看着两个孩子跟着母亲欢快地走出市场的背影，我心里别是一番滋味。回到军校，我把枣儿分给同学们共享，边吃边把枣儿的事讲给了他们。同学们都说这枣儿真甜，但我感觉在甜中似乎隐含着一丝青涩的味儿。<br/> 八九年，佩带中尉军衔的我又在这里等车。集贸市场的变化很大，我边回忆着小男孩那双充满童真的目光边在市场搜寻着。“快来买了！香甜的大枣儿！不甜不要钱哪！”我循声走过去，见一辆三轮车上一个留着长头发光着脊背年龄在二十左右岁的青年人正在那里扯着子吆喝。但凭他怎么喊，摊前也没有多少要买的人。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他就是几年前的那个小男孩。几年不见他长高了也壮实了，黝黑黝黑的。“我买五斤，多少钱一斤呀？”我走过去说。“一块八一斤，哟，您买呀！看您是个解放军，还是个官儿，便宜了，一块五，怎么样？多买点吧，这是我家自己树上摘的，可甜哪。”年青人显然没有认出我，一付油腔滑调的样子对我说。“买五斤就够了。”我说。趁他用秤秤枣儿的工夫我边递过去十块钱边问他：“你不上学了？你妈妈还好吗？”他愣了下神儿，一脸的迷茫，眼睛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随即是一脸的不自在，但马上用极不自然的笑遮掩着说：“哟，是大哥您呀！看我这记性，我早就不上学了，可说回来了上学又有什么用？三年前我爸死了，欠人家不少钱。家里我最大，我得挣钱还债还得养着我妈，供着妹妹和弟弟上学。得，我给您高高的秤着，再多给您点！”说着又往秤盘里多放一把枣儿，麻利的接过我递给他的十块钱。<br/> 这一连串的动作还没容我反应过来，他把包好的枣儿往我怀里一放，用手随便向后一指说：“大哥，市场管理的人来了，这帮人不是好东西，我得跑了，下次见。”说着推起三轮车，很快的消失了。我茫然的站在那里想着。他这是怎么了？这时旁边的一个卖水果的老太太对我说：“这位解放军呀，亏你还是个军官呢，你上当了。这个市场里最好的枣儿一斤才卖一块二，他家树上的枣子都送人了，他妈根本不让他卖，这枣儿又小又烂，五毛钱都不值。这伙人是我们这市场里出了名的滚刀肉，他是头儿，欺行霸市能坑会骗。我们都不敢惹他，市场管理人员也拿他没办法，他妈经常到这里骂他，他就是不改。他刚才还没找给一块钱就跑了，不信你到公平秤去秤一下你的枣儿，能有四斤就不错了。”我心里一凉，走到市场的公平秤一秤，果然只有三斤半。我取出一个枣子放到嘴里嚼着，品味着，感到这颗枣的滋味是那么苦涩难咽。<br/> 九六年，佩带少校军衔的我又一次在这里等车。过去人集贸市场已经变成了一条商业街，一家一户的门市看来生意十分兴隆，我仍旧追忆着那双充满童真的目光，走进了这条街，欣赏着经济的繁荣。不经意的走进一家水果店，店里打点生意的看样子是一对年轻的夫妻，男的留着小胡子光着黑黑脊背。“呀，解放军来了，请进，您需要些什么？”倒是那个少妇热情的把我迎了进去，不难看出，这是个精明能干麻利泼辣女人。就在我走进门那男人抬起头的那一刻，我认出来了，这就是我记忆中的那双曾经充满天真无邪的目光！几年不见，岁月的沧桑明显的留在了他的脸上。“有枣子吗？我要买枣儿”我不加思索的脱口而出。“有，有，您要多少？”男人随意的答应着，看来他没有认出我来。我说：“我要你自家树上的甜枣儿，多少钱一斤我都要。”他听了我的话猛的一怔，目光直直的盯着我，似乎是在想着什么。<br/> 没容他答话，那个女人马上接过我的话说：“哎呀！您也知道我们家树上的枣儿甜吗？可惜您吃不到了，都是他不正经做生意，把别的枣子混成我家的，谁劝他也不听，去年我婆婆一气之下让人把树挖了，真可惜！”“就你嘴快，少说两句行不行！”他冲他媳妇吼完后又转向我：“你存心找事是不是？普天下的枣多的是，不都一样的吃吗？不想买算了，到别的店去，别在我这里捣乱！我还不愿意侍候你呢！”我感觉到这时的他似乎认出了我，就对他说：“哪有你这么做生意的？你怎么能这么对客人说话？”我们这一吵，他媳妇很是知趣，忙过来说：“大哥，您别生他的生气，生意不好他心里不好受。”“你婆婆还好吗？弟弟妹妹们都在干什么？”我问她。她愣了一下，一脸的迷惑和不解，慢慢地说：“我婆婆还好，就是身子骨不如以前了，弟弟妹妹都上了大学，妹妹现在是个医生，弟弟现在是一家公司的总经理。那时家里穷，他小学都没上完就挣钱养家供着弟弟妹妹，婆婆不愿离开家乡，一直和我们住在一起；他没文化因此不会做大生意，过去的那一套现在也行不通了，他这人又倔犟，弟弟妹妹想帮他可他说什么也不要，就这么维持着。大哥，您认识她们？”我摇摇头。<br/> “你叨唠个啥！”他冲着媳妇吼了一声，转身进了里屋。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我感觉到他用充满了愧疚和歉意目光看了我一眼。“不管是不是你们家树上的枣儿，我也买五斤。”我说。<br/> 出了门，我边走边嚼着一颗枣子，品着味儿，怎么也没有当年那半青半红的小枣儿的味儿甜。<br/> 年轮转得好快，一晃又是十年。真的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中年人难道就是那个用稚嫩的声音叫我“大哥哥”，目光中充满了天真无瑕的那个小男孩吗？我还是疑惑的看着他。啊，对了，没错，就是他，我握住他的手，说：“这么多年了，你还好吗？你母亲和弟弟妹妹都好吗？”<br/> 他说：“都好，都好。母亲身体很好，就是在城里住不惯，离不开家里的老宅子，我也没往城里搬，把老房子重新翻盖了和她住在一起。妹妹已经是个专家了，弟弟的生意也很好。那次我们吵过架之后不久，水果店就关张了，我又从小本经营开始，诚信经营，越做越大，前几天我找到这个小区的物业部门，在这个小区开了个超市我们夫妻二人经营着，生意很好。就是我老母亲总是念叨，说那年一个解放军买了我们的枣儿，本来那筐枣儿也不值五块钱的，又多给了我们钱，心里过意不去。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能见到大哥您，要是我母亲知道了，还不知多高兴呢，大哥，这箱水果您务必收下，改天我开车接我老母亲来城里看大哥您！”说着把那箱水果递给我。<br/> 我接过水果箱，这哪里是一箱水果，分明一颗沉淀淀的心啊！我终于又看到了那个稚气十足的小男孩和那双充满童真目光，我收到的是一份随着年轮回归的童真。 <br/></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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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07-3-16 1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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