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三国

110912

东汉末年，曹操还没有当上宰相，曾受命出任洛阳都尉，职责是重新查看那些罪犯被判处极刑的案子，防止冤案发生。
　　这天夜里， 曹操照例翻阅案卷，一个案子引起了他的注意。说起来，这案子并没有什么奇特，不过是普通的投毒致死案，案发时间也过了一个月， 而且凶手也认罪了。奇怪的是，凶手所用的毒药和来源，案卷里并没有说清楚。难道凶手都不知道自己投的是什么毒？
　　人命关天，曹操觉得这里面很可能有冤情。第二天，他仔细询问调查此案的官员，那官员也说不出毒药是什么，只是说，并不是常见的砒霜毒药。
　　曹操不动声色， 用心地询问查案的过程。那官员也没有隐瞒，说出了案子的始末。原来，死者是洛阳富户陈百万的儿子陈楚机，说来不幸，他是在新婚之夜被杀的。
　　按照洛阳当时的风俗，谁家的女儿出嫁， 娘家都要在礼盒里放上一只龟，在新婚之夜将龟肉烧好，送上请新郎吃，希望他寿比神龟。谁知新婚之夜，新郎陈楚机刚吃完龟肉，腹内绞痛，不一会儿就七孔流血而死。陈家连忙命下人到官府报案。
　　官府很快派出了捕快和仵作来到陈家，经过验尸，仵作查明了死因——新郎是中毒而死。疑点都集中在新郎临死前吃的那盘龟肉上，一个捕快把新郎还没有吃完的龟肉拿给猫吃，猫很快就死了。显然，龟肉里有毒，新郎陈楚机就是被这龟肉给毒死的。
　　捕快马上调查接触过龟肉的人，他们从陈家的下人那里得知，龟肉是陈楚机的母亲做的，她没有理由会毒死自己的儿子，因此，凶手投毒的唯一时机，就是端送龟肉给新郎的这一小段时间。
　　那天晚上，端送龟肉的人叫王进科。说起来，这王进科也确实有杀人动机，当天的新娘子正是王进科倾心的人。新娘子是另一个洛阳大户张家豪的女儿，名叫张仪娘，年方十八，不仅长得俊俏，还精通刺绣，学识也不错，而王进科则是张家的教书先生的儿子，自小就和张家的儿女一起跟随父亲读书。日子一长，王进科喜欢上了东家的女儿，而仪娘也对才貌双全、仪表非凡的王进科很有好感。渐渐地，仪娘的母亲知道了仪娘的心事，她也很欣赏王进科，就劝张家豪招王进科为婿。这时候，洛阳的另一个富户赵观也为儿子赵朝曹到陈家提亲。王进科的人品才学都不错，但家徒四壁；而赵家是洛阳首富，但赵朝曹却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就在张家豪为难之际， 洛阳富商陈百万慕名前来为儿子陈楚机提亲。
　　张家豪知道陈家是和皇上带亲的，而且陈楚机学富五车，就答应了陈家的提亲。
　　曹操疑惑地问：“既然王进科是仪娘的旧情人，为什么还让他去送这龟肉呢？”
　　官员笑着解释： “ 听陈家的下人说，是陈楚机的母亲请他去送龟肉的。她对这快过门的儿媳非常满意，对儿媳和王进科的恋情也略知一二，她不怨王进科，反而想让儿子和王进科成为好朋友。所以在新婚之夜，王进科也是受邀请的客人，不但如此，陈楚机的母亲还请王进科去送这龟肉，王进科当时也痛快地答应了。”
　　听完案情，曹操也觉得王进科最有嫌疑。看来，很可能是王进科一时冲动，投毒杀人。
　　但是，曹操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妥，思索了一会儿，决定先去牢房跟王进科谈谈。到了牢房，经过一番交谈，曹操觉得王进科不但知书达理，而且性情温和，不像是杀人凶手。
　　出了牢房， 曹操又暗中去问调查此案的捕快。捕快很不情愿地说，王进科是在严刑逼供下承认自己在龟肉里投毒的。不过，捕快也说了一件奇怪的事，那就是在审问王进科时，新娘竟闯入公堂为他叫冤，所以他们才怀疑新娘和王进科合谋毒死新郎陈楚机。
　　知道王进科是屈打成招后，曹操相信自己不会看错：这王进科很可能是无辜的，此案的关键是要找出毒死新郎的是什么毒药。于是，他找来仵作，仔细询问新郎中毒后的情形，了解新郎和那猫中毒后的死状。接着，他翻阅了各种药物和动物书籍，无意中，在一本叫做《汤液经法》的古书中看到一句话：“晒腹龟，剧毒，极罕见。凡龟皆晒其背，唯此龟独晒其腹。”
　　曹操心里一惊，他知道，世上很多飞禽走兽都有剧毒。调查此案的官员怎么没想到这龟肉本身就有毒呢？说不准，这陈楚机就是食用了晒腹龟而死。
　　曹操又想到，如果新郎真是吃了这晒腹龟而死，到底是误用，还是有人故意送来的呢？
　　第二天，曹操派捕快到陈家调查那龟的来源，不一会儿，捕快就从仪娘的贴身丫环小梅那里带回一个消息：在仪娘出嫁那天，她从赵朝曹那里拿来一只龟，新郎吃的正是那只龟。
　　曹操心中有数， 一边暗骂朝廷官员无能，一边又觉得，要确认这世上是否真的有晒腹龟。他叫来衙役，吩咐他们高价收龟，一两天后，衙役们就收购到大小各种龟近千只。曹操命人把这些龟都放在后花园的浅水池里，他每天中午都在假山旁观察。
　　这天中午，阳光猛烈，烤得大地都像要冒出火花来。曹操终于看到那些龟成群结队地爬上岸来晒太阳，其中有一只龟躺在沙滩上，四脚朝天，腹部朝阳，跟其他龟晒背的情形完全不同！
　　曹操大喜，奔向沙滩，拿起那只龟就往回跑。
　　回到书房， 曹操仔细观察，发现龟嘴略带鹰形，腹部的龟甲深黄，不像一般的龟浅黄有黑斑。
　　曹操为了验证这龟的毒性，叫下人把它煮了给狗吃，那狗吃了后很快倒地死亡，而且死状和仵作所说的猫的死状很相似，显然，这龟确实含有剧毒，而当时致新郎于死地的，就是这种晒腹龟。不过，那赵朝曹是否有意送来这龟，也需要查证。
　　几天后， 曹操在后花园摆下龟肉宴，请洛阳的官绅一起品尝，而赵朝曹自然也在受邀请之列。待大伙儿坐定后，曹操说：“本官一向很喜欢食龟肉，前几天，我收到了一只奇龟，它上岸时不晒背而晒腹，龟甲金黄可爱。今天特地烹煮此龟，请大家品尝。”说完，曹操伸筷夹起一块，那些官绅也高兴地品尝起来。曹操暗中观察赵朝曹，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异样，也夹起龟肉吃起来。曹操疑惑了：难道他是无意中送来那晒腹龟？
　　宴会结束后， 曹操单独留下赵朝曹。赵朝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战战兢兢地坐在那里。曹操开门见山地问：“听说陈楚机新婚时，你曾送了只龟到陈家，可有此事？”
　　赵朝曹的头摇得像拨浪鼓，连声说道：“没有这回事，没有这回事。”接着，他又有些埋怨地说，“陈楚机娶走仪娘，我生气还来不及，怎么会送礼物给他呢？”
　　曹操看了看赵朝曹，觉得他不像在说谎，便让他先回去。
　　曹操陷入了沉思之中： 从赵朝曹刚才的表现看，此人胆子小，也不可能是杀人凶手。难道是丫环小梅在说谎？要知道，她家小姐仪娘很有学识，知道世上有晒腹龟这样剧毒的龟也不奇怪。很可能是仪娘不想嫁给陈楚机，指使小梅买来晒腹龟，毒死陈楚机，但她万万没想到，陈楚机的母亲会叫王进科去送龟肉，所以，陈楚机死后，王进科就被当作凶手被判了极刑。仪娘知道这王进科是冤枉的，才会闯入公堂喊冤。而小梅怕自己的小姐为了救王进科而供认自己是幕后的凶手，才会欺骗捕快，说那龟是赵朝曹送来的。
　　第二天，曹操亲自来到陈府，陈百万忙带着家人出来迎接。一行人在大厅里坐定， 曹操说：“本官今天来到府上，就为了查明令郎被杀一案。我有事要问丫环小梅。”
　　陈百万忙叫下人唤来小梅。小梅一见曹操那威严的样子，忙跪倒在地。曹操问她：“听捕快说，你曾亲眼看到赵朝曹送来一只龟，是不是？”
　　小梅想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出当天的情形：“小姐出嫁的前几天，夫人叫我上街去买龟。我走了半天，也没遇到合适的。这时候，一个醉醺醺的人朝我走来，我见他披头散发，怕他会撒酒疯，就想避开他。就在我转身离开时，恰巧看到他手上拿着一只龟，金黄可爱，我忍不住问他卖不卖那龟。谁知他已醉得一塌糊涂，竟疯言乱语，说什么‘我朝曹堂堂八尺男子汉，竟会跟随那缩头乌龟！’说完就把乌龟丢在地上，大笑而去。我捡起乌龟，回去向夫人交差，谁知姑爷吃了龟后，竟死了，我这才记起那人叫朝曹，是姑爷的大仇人。”
　　曹操大吃一惊：怎么和捕快带回来的消息不一样呢？他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小梅，觉得她不像是在说谎。
　　突然， 他想起了什么， 说：“本官一定会查明此事。”然后告辞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