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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父亲赶集
----写在父亲节
对于丰润人来说，赶集，可不是个陌生的词语。它即是一种民间风俗，还是人们定期到指定的区域里进行商品交易活动的形式，更是庄户人家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项活动。
在农村长大的我，生活在那个贫瘠的年代，随父亲赶集便成为了我儿时最高兴的事了，因为每次到了集上，父亲总是先给我买一个“套包果子”，要是夏天，会给我买个冰棍儿或几个“糖疙瘩”。也许对时下的人们来说这些算不得什么，可那个年代生活在农村的孩子们来说，这已经是够奢侈的了。
那时的集市就在现今丰润老城的东、南、西、北街上，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们，在这里进行着各种货物交易。我的家住在离丰润城几里路的城南，每次父亲都是把我放在自行车前边的梁上，后面车架上驮着需要交易的物品。只要出了家门，父亲便让我留心数着矗立在路边的那几尊“王八驮石碑”的石雕，并告诉我：只要数到第六个时，就到丰润城南关了。由于好奇，每看到一个，我都会问父亲：这个王八驮石碑是做啥用的？每次父亲都会给我讲许多故事和传说，更多的时候他总会停下来，把我抱到那上面让我坐在那里好好看，让我在那上面玩一会儿，有时还教我认读着碑上的文字。我坐在那上面玩时，经常经常能看到头上戴着个毡帽头、肩上扛着个“钱衩子”步行着去赶集的人们。他们有时也会停下来坐在路边的石碑上歇歇脚，要不掏出旱烟袋、烟荷包抽上一袋，要不从“钱衩子”里拿出酒壶或是水壶的喝上几口。现在想起来，父亲那时讲的什么故事和传说我听不明白，也没记住。等我长大了才知道，那些石雕应该叫赑屃驮石碑。在我国关于龙的各种传说中，赑屃一般都排在九子之首，名霸下，形似龟，好负重，是位任劳任怨的大力士。传说霸下上古时代常驮着三山五岳，在江河湖海里兴风作浪。后来大禹治水时收服了它，它随大禹推山挖沟，疏通河道，终于治服了洪水，立了大功。可大禹担心霸下撒野，便搬来顶天立地的特大石碑，上面刻上霸下治水的功绩，让它长年累月地驮载着石碑不能随便行走，后来的人们便用它来把立过功、做过功德的某人或某件事写成铭文，雕刻在碑上，称之为功德碑。
父亲是个勤奋、节俭、奔忙的人，一生都像个陀螺般围着这个家和儿子们转。尤其是看重逢年过节，用他的话说：平时家里可以节省些将就着过，可到节日就要有个过节的样子，再苦再难，过年过节也要有个年节的样，不能随便将就。至于说他这么说究竟是因为什么，到现在我也想不明白。
有一年春节，生产队里分的肉不多，买肉还要凭票，母亲有些犯愁。父亲却轻松的说：“不用发愁，平时里节省些，过年可万万不能凑和。”记得那是个临近年关的早晨，父亲把我叫醒，说：“起来吧，快过年了，跟爸赶集去，你想要什么，今天都买回来。”等我高兴的穿好衣服走出来一看，他在自行车后架上早捆好了两大麻袋白薯干。在那个年代，由于白薯的产量特别高，生产队种了很多的白薯，把白薯切成片晒干便是农村人的主要口粮。但有时为了柴米油盐等生活必需品，不得不卖掉一些口粮。当时一袋子好白薯干能卖五、六元钱吧。可别小看这点钱，在那个年代，它足够一个几口之家风风光光的过个年了。
父亲很快把白薯干卖完了，照例给我买了一根套包果子，领着我到南街的新华书店里给我买了两本小人书，到商场里给我买了一包小挂鞭、五个“二踢脚”和一包“糖疙瘩”，又给母亲买了一些物品，而后一刻不停的带着我到南关的一户人家，那家里的一个略比他年纪大点的男人和父寒暄了几句，便让自家的孩子出去关好门，守在那里不要让外人进来，而后那家里的中年女人和那个男人与父亲三个人一起，往父亲的装白薯干的麻袋里放了两大包东西，又用草绳在外面包装好。这一切都做完之后，那个中年女人笑着给了我几块包着糖纸的糖块、两包小摔炮、一包小挂鞭，又用手摸了一下我的头对父亲说：“大兄弟，可不能苦着孩子们啊，他们转眼就会长成大小伙子，咱们这代人一辈子这儿蹦达那儿跳达的不就是为了他们吗？孩子，放炮时别崩着自己啊，快长大吧。”
回家后，我听父亲高兴的对母亲说：他早就和南关的一个回民朋友约好了，让他过年时留几斤牛肉，今天特地用卖白薯干的钱把牛肉买了回来。记得那年三十的晚上，我第一次吃到了“一肉丸”的牛肉饺子，爷爷、奶奶、叔叔、姑姑高兴的不得了，而父亲自己却什么都没买！我只记得，那顿饺子那叫一个香啊……
我清楚的记得，最后一次跟父亲赶集，是林彪出事那年。记得那年丰润南部遭了雹灾，收成不好，村里正开始了大张旗鼓的批林彪的运动。快到八月十五了，又是一个大节。头一天晚上，父亲对我说：“明年开春你就上学了，看样子这场运动一时半会儿完不了，以后说不定抓得多紧呢，谁知还让不让随便赶个集呢？明天早上咱再赶集去。”第二天，我看到父亲的自行车后架上驮着一袋玉术和半袋麦子，直接去了南关那户人家。到那家后，那个中年女人先把我抱到炕上，塞给我一块月饼，说：“这月饼里有牛肉，好吃着咧。”回到家才知道，父亲又是用粮食从他的朋友那里换来了牛肉和月饼。大人们吃的月饼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馅，但分给我的那几块，里面都是牛肉馅的……
果不其然，那年后半年的形势十分紧张，墙上贴满了大字报，村里几乎天天开批判大会，工作组来了一个又来一个。那个时代，新生升学开学都是春节后上学，我也开始了我小学的学生生涯，从此再也没有机会跟着父亲赶集。
后来的日子里，我逐渐长大，记忆中一直想着路边那几座石碑，可却再也看不到了，也多次向老人打听，有人说在那个年代被当做牛鬼蛇神砸了，有人说被当地的人砸成碎块盖房子当做基石用了，但没有人能准确的说清楚；再有就是丰润有名的食品---套包果子，可它早绝迹了，因为它是用香油炸的，早失传了。只有那牛肉月饼和“一肉丸”的牛肉饺子倒是可以经常吃到，可任凭我再怎么吃，也吃不出儿时的滋味儿了。
四十多个春秋过去了，父亲明显的老了，我也是个近五十岁的人了，尽管经历了那么多的人和事，走遍那么多地方，但跟父亲赶集，却是我对童年往事最美好的回忆，每当回忆起跟父亲赶集，便会让我情不自禁的沉浸在对父爱的回味之中，沉浸在儿时被父亲呵护、宠爱的幸福之中，沉浸在感恩与回报的情结里。
有人说，父爱如山，因为父亲永远都是儿女们可以依靠的靠座和坚实的后盾；有人说父亲是颗树，他给儿女们树起一根可以依靠的参天大树的同时，又给儿女们支起了一处可以遮风挡雨的树荫；可我却说父爱如禅，需要用心参悟方能感悟得到他的博大和精深；我还说，父亲是杯醇浓芳香的美酒，需要慢慢的品，细细的悟，静静的回味方能感知他蕴含的永久的生命力；我还说，父亲是本书，是本书写着一个时代，记载着一段生命的书，厚重而古朴，需要人们用心读，用心领会，读之越深，领会越深，会让自己的生命更加厚重；但我更敢说，每一位父亲都是一座丰碑，铭刻着他辉煌的一生，无言的向后人诉说着昭示着他的平凡与伟岸、成功与遗憾、快乐与艰辛……
多么想让自己永远都别长大，那样的话，父亲就不会老了；多么想让自己永远都跟着父亲去赶集，让父亲也享受一下被儿女们呵护、关照的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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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19 1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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