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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志》卷十一〈田畴传〉【转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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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11 10:0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 来自山西
《三国志》卷十一〈田畴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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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畴字子泰,右北平无终人也。好读书,善击剑。初平元年,义兵起,董卓迁帝于长安。幽州牧刘虞叹曰:「贼臣作乱,朝廷播荡,四海俄然,莫有固志。身备宗室遗老,不得自同於众。今欲奉使展效臣节,安得不辱命之士乎?」众议咸曰:「田畴虽年少,多称其奇。」畴时年二十二矣。虞乃备礼请与相见,大悦之,遂署为从事,具其车骑。将行,畴曰:「今道路阻绝,寇虏纵横,称官奉使,为众所指名。愿以私行,期於得达而已。」虞从之。畴乃归,自选其家客与年少之勇壮慕从者二十骑俱往。虞自出祖而遣之。

  田畴字子泰(陶渊明〈拟古〉之二或作「闻有田子春」《後汉书?刘虞传》注引《魏志》亦作春。春、泰不影响文义,两存其可),右北平郡无终县人。好读书,善击剑。初平元年,关东群雄兴义兵讨伐董卓,董卓於是胁持天子迁都长安。幽州牧刘虞叹道:「贼臣作乱,朝廷动汤,天下混乱,人心难安。我身为宗室遗老,不能和那些只存私心缺乏忠义的家伙一样。现下我想派遣使者到长安展现我忠於汉室的心意,可是到哪里去找能不辱使命的人才呢?」众人皆道:「田畴年纪虽轻,但称之为奇才俊彦实不为过。」当时田畴不过二十二岁而已。刘虞於是依著礼数请见田畴一面,见了面後刘虞大为高兴,当即任命田畴为从事(汉代州一级的长官到任後可以便宜任命其佐吏,如张松在益州牧刘璋手下曾担任近於副刺史的别驾从事,庞统在荆州牧刘备处担任过掌管众曹文书的治中从事,吕布亦在并州刺史丁原处任批署文书的主簿,虞翻曾在王朗手下担当主管选举任用的功曹。除了这些有专门执掌的佐吏外,州刺史或州牧还可以在每一郡每一国任命一个督促文书、察举非法的从事。被刺史或郡守徵辟在汉代算是件蛮不错的事。当时刺史、郡守可以推举茂才与孝廉,大部分被推举的人都曾在刺史或郡守底下做过吏。因此替州郡长官跑腿办事、打好关系可说是晋升的重要途径。当然就某方面而言实在可说是人情的渊薮),并为他准备好车马。等到出使前,田畴对刘虞说道:「现在道路阻绝,一路上强盗土匪充斥,若是打著官府使者的名号实在太过招摇,恐怕会招来意外。因此我希望不要用到公家的车马随从,一切让我私下进行,只求顺利抵达长安而已。」刘虞答允了这个要求。田畴於是回到乡里,拣选家中门客与乡里间有勇力且钦慕自己的少年共二十馀人共同前往长安。刘虞亲自祭祀路神(「出祖」指上路前祭祀路神。《诗?大雅》〈烝民〉:「仲山甫出祖。」郑笺:「祖者,将行犯軷之祭。」《说文解字》:「軷,出将有事於道,必先告其神,立坛四通,尌茅以依神为軷。」軷音拔,现在词汇里「跋涉」一辞之「跋」,其本字即是軷。山行为跋,水行为涉,軷之本义乃山行之神,涉则为揭、厉的假借字,《诗?邶风》〈匏有苦叶〉:「深则厉,浅则揭。」厉、揭均是拉起衣服的动作,乃徒步过河之义)为之送行。

  既取道,畴乃更上西关,出塞,傍北山,直趣朔方,循闲径去,遂至长安致命。诏拜骑都尉。畴以为天子方蒙尘未安,不可以荷佩荣宠,固辞不受。朝廷高其义。三府并辟,皆不就。得报,驰还,未至,虞已为公孙瓒所害。畴至,谒祭虞墓,陈发章表,哭泣而去。瓒闻之大怒,购求获畴,谓曰:「汝何自哭刘虞墓,而不送章报於我也?」畴答曰:「汉室衰穨,人怀异心,唯刘公不失忠节。章报所言,於将军未美,恐非所乐闻,故不进也。(今)[且]将军方举大事以求所欲,既灭无罪之君,又讐守义之臣,诚行此事,则燕、赵之士将皆蹈东海而死耳,岂忍有从将军者乎!」瓒壮其对,释不诛也。拘之军下,禁其故人莫得与通。或说瓒曰:「田畴义士,君弗能礼,而又囚之,恐失众心。」瓒乃纵遣畴。

  上路之後,田畴取道向西,自居庸出关,依阴山而行,直趋朔方郡,一路上尽拣些没人走的小路,总算抵达长安(这个路径,大概是从现的的居庸出了北京市,一路走到内蒙古自治区。各位如果想体验田畴的出使之旅,可以在北京搭乘京包铁路一路坐到内蒙的临河,然後再往南穿越黄土高原抵达西安,应该是蛮好玩的)达成了出使的使命。朝廷下诏拜田畴为骑都尉(骑都尉比二千石,算是高官。由此可见一方面当时诸侯实在没把汉室放在眼里,有人来朝拜居然成了稀奇事;另一方面汉朝自己也莫名其妙,对一个州牧派来的使者居然可以任命到如此重要的官衔。田畴不接受汉朝的任命除了表示对故主刘虞的忠诚外,也是自保之策)。田畴认为天子正面临危殆不安的局面,实在不宜对一个地方佐吏予以高官,因此固辞不受。朝廷因而对田畴的谊行更加推崇,三府均来徵辟(三府谓太尉、司徒、司空府,即是三公之府。三公可自行徵辟才德之士为三府的掾属,类似刺史徵辟从事。三府掾属主要处理中央的行政事务。下文田畴被曹操所辟,那时曹操是司空,便辟田畴为司空户曹掾,主要掌管民户、祠祀、农桑之事),但田畴一一拒绝。等到朝廷回给刘虞的章报下来後,田畴随即拍马而回,但还没走回幽州,刘虞就已被公孙瓒杀害。田畴回来後前往刘虞之墓吊祭,在墓前宣读朝廷回给刘虞的章表,恸哭而去。公孙瓒知道这件事後大为光火,悬赏捉拿田畴,对田畴道:「你怎麼迳自前往刘虞坟前吊祭,而不把朝廷发下来的章表送来给我呢?」田畴答道:「汉室衰颓,人人均怀有不轨之心,唯有刘公不失忠节。章表裏的文字,并没有称扬将军您的地方,就算交给您您也不会高兴里头的内容,所以我就不打算呈给您看了。况且将军您正为了心头的大欲而举事,没想到大事未成,就先杀了无罪之君,又与守义之臣作对。将军您真的这样干下去,我怕燕、赵之士都会跳东海自杀(「蹈东海」是鲁仲连的典故。《史记?鲁仲连列传》:「彼即肆然而为帝,过而为政於天下,则连有蹈东海而死耳,吾不忍为之民也。」),哪有人会甘心在将军您的手下做事呢!」公孙瓒深为田畴不屈的态度所折服,於是饶了田畴一条命,但仍然把他拘禁在军中,禁止田畴的亲友与之会面。有人劝公孙瓒道:「田畴乃是义士,您待之无礼又把他关起来,恐怕寒了众人的心。」公孙瓒於是就把田畴放了。

  畴得北归,率举宗族他附从数百人,埽地而盟曰:「君仇不报,吾不可以立於世!」遂入徐无山中,营深险平敞地而居,躬耕以养父母。百姓归之,数年闲至五千馀家。畴谓其父老曰:「诸君不以畴不肖,远来相就。众成都邑,而莫相统一,恐非久安之道,愿推择其贤长者以为之主。」皆曰:「善。」同佥推畴。畴曰:「今来在此,非苟安而已,将图大事,复怨雪耻。窃恐未得其志,而轻薄之徒自相侵侮,偷快一时,无深计远虑。畴有愚计,愿与诸君共施之,可乎?」皆曰:「可。」畴乃为约束相杀伤、犯盗、诤讼之法,法重者至死,其次抵罪,二十馀条。又制为婚姻嫁娶之礼,兴举学校讲授之业,班行其众,众皆便之,至道不拾遗。北边翕然服其威信,乌丸、鲜卑并各遣译使致贡遗,畴悉抚纳,令不为寇。袁绍数遣使招命,又即授将军印,因安辑所统,畴皆拒不(当)[受]。绍死,其子尚又辟焉,畴终不行。

  田畴回到家乡後,率领宗族及他附者数百人,扫地(「埽地」就是扫地。看起来是很简单的动作,其实很有深义。埽地为洒扫清理地面,在古代称为「墠」。墠音善,其实就是封禅之禅的本字。《礼记?祭法》:「王立七庙,一坛一墠。」郑注:「封土曰坛,除地曰墠。」封就是在平地上推土,禅就是将地面整平。封者祭天,禅者祭地,今天大家去北京天坛玩,可以看到有建筑的天坛与只有平台的地坛,其因便是如此。盟誓必须要有见证,埽地而盟就是找地神作为证明)而盟道:「君仇不报,我等便没脸活在世上。」於是一同隐居徐无山中,在地势险要又有可耕种的空地之处住了下来,田畴还亲自耕种奉养父母。百姓听闻有此乐土纷纷前往归附,数年间人口膨胀到五千馀户人家。田畴对这些後加入的百姓中有声望的父老言道:「各位不因我不肖依旧不远千里加入我们,现下徐无山这里已经颇具规模了。但是没有一个统一的号令恐怕非久安之道,希望大家能推选贤能之士成为我们的领导。」众人皆赞同这个提议,并一致认为领导这个职位由田畴来担任最为合适。田畴道:「今日我们聚集於此,并非只是苟且偷生而已,而是图谋复仇雪耻的大志业。我私下担心恐怕等不到我们报仇的那天,就因为些沉不住气的家伙窝里反,只图一时之利而无深谋远虑。我田畴有些浅见,想同诸位一齐讨论施行,诸位以为如何?」众人皆说好。田畴於是订下杀伤、窃盗、诉讼的法律,这些法条最重者至死,其次随罪刑轻重而有高下不等的刑罚(「抵罪」一辞在现代有免除罪责的意思,在古代恰好相反,抵罪乃执行法律罚责之义。《史记?高祖本纪》:「与父老约,法三章耳: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这并不是说伤人及窃盗就没有刑责,而是指伤人及窃盗的罪犯依照贼律以及盗律里的条文惩处。约法三章并不是说把法律删到只剩下三条,而是指只保留杀人,械斗与窃盗的相关条文。这三章里的条文当然也是不少,但比起睡虎地秦简「秦律十八种」的十八章,约法三章显得轻松简便多了),总共有二十馀条律文。又制定婚姻嫁娶之礼(战乱期间礼俗自然一切从简,但为国以礼,就算在中原板荡之际礼仍不可偏废。但与其奢也宁俭,如何迁就现实制定一套简单的礼的形式进而合乎礼的精神来达到教训正俗的效果,便是当时有识之士必须要面对的问题。东汉末期每一位享有大名的隐士在隐居时或多或少都有实践礼治的范例,一方面固然是因为社会朝向世族化礼仪制度有现实功能的缘故,另一方面也体现了君子乐成人之美的儒教精神),并兴建学校讲解课业。这些规范颁行出去後,众人皆安於实行,最终达到道不拾遗的境界。北方边地一致震慑於田畴的威信,乌丸、鲜卑两族分别派遣使者到田畴处送礼,田畴则一一镇抚这些外族,使之不为寇乱。袁绍屡次派遣使者想拢络田畴,又送给他将军的印绶,想要拉拢田畴手中的力量,但田畴次次回绝袁绍。袁绍死後,其子袁尚又徵辟田畴,田畴始终不曾屈服。

  各位如果以後想要隐居,千万不要效法田畴选在「深险平敞」之处定居。四周山势险峻易守难攻,中间则有平坦的河阶地以行农事,表面看来自给自足十全十美,偏偏这种地方是土石流最容易发生的所在。山区里的岩石因自然的风化作用而崩落,一般称之为山崩。普通的山崩岩块直接掉落其患尚少,但如果因为地形的关系这些崩落下来的岩块全部累积在同一个地方时就会出现大问题。崩落了岩块就地质而言松软且不稳定,平常可以靠崩积物间的摩擦力勉强保持平衡,但大雨一来,因为浮力等使最大净摩擦力减少的因素,大量的崩积物就随著雨水一起冲出来了。至於怎样的地形会累积崩积物呢?简单说就是像畚箕一样的地形。山壁的崩积物容易累积在较为平坦的箕面上,当累积到了临界点时,一场大雨後土石流就爆发了。三面有险峻的山,中间乃一块平坦适於耕种的河谷平原,这就是畚箕地形,同时也就是「深险平敞」地。去年野外地形学环岛实习,有一站是花莲县光复乡大兴村。2001年桃芝台风过境,土石流就把这个地方毁了。事隔三年我们再去看时,大兴村确实是好山好水,但半个聚落还在土裏。像这种土石流潜在危险区实在不应该开发。上学期我修环境资源保育及经理,老师提到一个重要观念:「像地震、土石流,如果发生在没有人的地方,仅仅只是自然现象而已;但当它发生在有人居住的场所时,就变成了自然灾害。」地壳因为舒展她的压力,产生地震;崩积物随著雨水往下游移动,产生土石流,这些都是再自然也不过的事了。但人类强自要在会发生这些自然现象的场所开发居住,当地震土石流爆发时又怎能躲得开过呢?常听人说这是大自然的反扑,但仔细想想这种话对大自然而言何其无辜呀!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人类硬是要侵犯自然的领域,到头来自食恶果,这又干大自然何事!深入一层想想,那些住在大兴村或是其他土石流灾区的民众难道各个利欲薰心,硬是要在不该开发的地方开发、不该居住的地方居住吗?那些居民难道各个都侵犯大自然的领域所以该死吗?当然不是。如果在都会地区有楼有房的话,谁会去那种地方住?如果一秒钟几十万上下,谁会去「深险平敞」地种高丽菜?会在那种地方讨生活的都是社会上被边缘化的人物。当金钱变成判断人的价值的唯一标准时,那些被社会宣判出局的家伙就只能居住在肮脏、污秽、落後、盖满焚化炉发电厂、或是随时会有生命危险的地方。会在网路上同我一起交流历史心得的朋友,其实我们都是充满幸福的剥夺者。当我们吃香喝辣的时候,买单的可是别人呀!

  当然,我们的主角田畴远在河北,不需要担心台风引起土石流的问题,平常高高兴兴地耕田奉养父母,闲暇时扫扫地发发誓,日子可说是悠悠闲闲快快乐乐,但跟著田畴的家伙可未必各个都能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就算徐无山裏果然是「众皆便之,道不拾遗」,在别的「深险平敞」地隐居的老百姓也未必能像徐无山的人们那般幸运。秦汉以来,虽然传统的封建势力式微,但其遗续任侠与商贾取而代之。西汉一朝固然屡屡对他们施以打击,但随著朝廷以经术取士,世传家法的儒生又与新兴的社会势力结合,成为在政治与经济上均拥有优势的豪强。这个现象在新莽末期尤为明显,当时起兵的势力,除了少数民间团体外,主事者大多身兼世代为官的士族与拥有土地僮客的大姓。那时豪强们为了抵御各方的军事力量,遂纷纷营建小型的堡垒以保障自己宗族与财产的安全。这些小型的堡垒称为「坞壁」。坞壁的起源学者讨论纷纭,但大体而言最初的坞壁是为了抵御北方——尤其是西北的外族而设立的。当中原混乱时,原本对抗外族的设施便在自己的土地上对付自己人了。当然,一个统一的政权不会容许自己的土地上建满这种由地方势力自行建造的堡垒,光武帝就曾大肆破坏这些坞壁,但只要豪右这个阶层持续存在,当下回中原板荡时,拥有经济实力并能聚集大量家奴僮客形成军事力量的豪族再度於中原地带建立起坞壁是再自然也不过的事了。当时很多名人都拥有坞壁,最有名的莫过於董卓的郿坞与公孙瓒的易京。这两人对他们的坞壁都相当有自信,董卓曾说:「事成雄踞天下,不成,守此足以毕老。」公孙瓒亦云:「昔谓天下事可指麾而定,今日视之,非我所决,不如休兵力田蓄榖。兵法『百楼不攻』,今吾楼橹千重,食尽此谷,足知天下之事矣。」大家可能觉得很奇怪,为什麼董卓和公孙瓒这麼天真,说不玩就不玩,他们难道真以为天下事都可拍拍屁股闪人吗?但这正是当时豪强普遍的想法。坞壁的真正功能不在於以之争天下,而在於吓阻外来势力的染指之心;坞壁所聚集的军事力量不在於和他人一争长短,而仅仅只是为了自保。因此退入坞壁,就像是金盆洗手,昭告天下之人从此我退出争霸天下这场游戏,但如果有人想打我的主意,就得要承担起攻陷我这座坞壁的损失。当然,刘正风想退出江湖,结果惨遭灭门。董卓连郿坞都来不及用上,就被人拿去点灯;公孙瓒倒是如愿地退守到易京,可是袁绍并没有放过他。撇开这些浪漫色彩浓厚的坞壁不谈,一般的坞壁既然能够保障生命财产的安全,很自然地成为民众依附的对象,徐无山之所以数年间便累积到五千户人家,靠的当然不只是田畴的德性,更重要的在於深险平敞的所在,一方面能抵御外来的侵犯,一方面又能躬耕维持生活所需。

  东汉人口在顺帝时尚有五千万之多,但西晋时统计三国遗留下来的人口数,剩下不到一千万人。其馀的四千万人去哪了?战死的、病死的、饿死的、被屠杀的固然不少,但想必有相当的比例是脱离户籍成为亡命後遯入豪强的坞壁里寻求保护。接受豪强保护後,就失去了自由民的身分,政府没有你的户籍也课不到你的税,但相对的你的人身自由就完全被坞壁的领导者——渠率——所掌控。虽然这些豪族在南北朝时期对中国文化的传承依旧有其贡献,但对於社会下层的剥削是可想而知的。大家如果对这课题有兴趣,可以参考金发根先生《永嘉乱後的北方豪族》一书,写得还算蛮清楚的。

  试想,如果有一处地方,四周山势葱笼,中有溪水蜿蜒,土地平衍,作物丰隆;其中居民守礼尚义,耻於不法,道不拾遗,夜不闭户,户户均有三年之储,家家都有诵书之声。请问各位,这是怎样的一处地方?这就是桃花源呀!陶渊明〈拟古〉之二就在讲田畴的故事,据陈寅恪先生所言,这首诗与〈桃花源记〉可以互相印证发明,现在抄录於下:「辞家夙严驾,当往志无终。问君今何行?非商复非戎。闻有田子泰,节义为士雄。斯人久已死,乡里习其风。生有高世名,既没传无穷。不学狂驰子,直在百年中。」对比田畴的故事,再看看此诗中「乡里习其风,既没传无穷」等句,岂不就跟〈桃花源记〉裏「先世避秦时乱」以下如出一辙吗!陶渊明〈桃花源记〉的写作背景除了和社会上「志怪」的风气有关外,更重要的是陶渊明企图表现一个理想的贵族坞壁与庄园,而〈桃花源记〉这种作品,也只有在陶渊明那种门阀社会的时代才写得出来。因此我们可以说桃花源固然不必真有其地,但事实上是真有其地的。各位如果有兴趣,可以参考陈寅恪先生〈桃花源记旁证〉一文。用别人看不到的材料写出惊人的论点并不为难,但像陈寅恪先生这样把人人皆知的坞壁与桃花源结合起来提出绝妙的论点,这就是史学大师。

  畴常忿乌丸昔多贼杀其郡冠盖,有欲讨之意而力未能。建安十二年,太祖北征乌丸,未至,先遣使辟畴,又命田豫喻指。畴戒其门下趣治严。门人谓曰:「昔袁公慕君,礼命五至,君义不屈;今曹公使一来而君若恐弗及者,何也?」畴笑而应之曰:「此非君所识也。」遂随使者到军,署司空户曹掾,引见谘议。明日出令曰:「田子泰非吾所宜吏者。」即举茂才,拜为蓨令,不之官,随军次无终。时方夏水雨,而滨海洿下,泞滞不通,虏亦遮守蹊要,军不得进。太祖患之,以问畴。

  田畴对於过去乌丸抢劫杀害右北平郡的士大夫一事怀恨已久,想要讨伐乌丸但心有馀而力不足。建安十二年,曹操北征乌丸,还没到右北平时就先派遣使者徵辟田畴,又命令田豫前来游说。田畴於是吩咐底下的随从迅速准备行囊上路(「严」即装字,就是行装。汉明帝名庄,所以装字避讳写成严字。庄装妆三字古通,与後代音同嫌名而改之例不同。古代避讳的方法大致有三,第一是空字,即空应避讳之字不书而打框,或是直书此字犯了哪个人的讳。第二就是改字,比如帛书老子「小国寡民」作「小邦寡民」,就可以知道它写成的年代在汉高祖之前,现在看到的本子为了避刘邦的讳全改成小国寡民了。另外一个方法就是缺笔,比如看清代刻的老子「玄之又玄」有可能改字成「元之又元」,也有可能是玄字的最後一点不写,这是为了避清圣祖康熙之讳。有兴趣的各位可以参考陈垣先生的《史讳举例》)。随从问田畴道:「从前袁绍钦慕先生您的才德,屡次备极礼数来邀请您,可是先生您次次守义不屈。现下曹公的使者才来一次先生您就这麼热衷,这到底是为了什麼?」田畴笑著回答道:「说给你听你也不懂啦!」於是随著使者前往曹操的军队,曹操旋即任命他为司空府户曹掾,并与他讨论对策。第二天一早,曹操就下达命令道:「田子泰做我司空府裏的佐吏实在太屈就了。」当即推举田畴为茂才(「茂才」就是秀才,汉光武帝名秀,秀才因而避讳改为茂才。两汉州刺史推举秀才,郡太守推举孝廉,秀才原本在孝廉之上。可是後代孝廉变成举人的尊称,地位反在秀才之上),任命为蓨县县令,但不教田畴前往上任,而是命他随著军队驻扎无终(《左传?庄公三年》传曰:「凡师,一宿为舍,再宿为信,过信为次。」军队出发住一个晚上叫舍,退避三舍就是往後退三天的行军距离。驻扎两个晚上称为信,三个晚上以上为次。这分别後代已不明显,不过各位如果去看《左传》,其中还稍微保留一点痕迹)。当时正巧是夏天,大雨不停地下,滨海一地又因地势低下淹水泥泞难以通行,而乌丸等又在可通行的要道上驻军防守,曹操的军队无法向前更进一步。曹操对此现状非常苦恼,便询问田畴的意见。
 
  不知道大家看到这里有没有觉得奇怪。田畴之前不是还义正词严地说道:「君仇不报,吾不可以立於世!」可是除了看他说说外也没见他做了什麼事,现在还帮曹操打乌丸,岂不莫名其妙至极。再者各位如果去看〈公孙瓒传〉,刘虞死後他的部下鲜于辅、鲜于银等曾联合阎柔、乌丸、袁绍等起兵为刘虞报仇,但这件事前前後後不曾听说田畴参与过,田畴到底想不想替刘虞报仇呀!我还记得我大表哥从前很喜欢逛酒吧,通宵不归也是常事。现在他结了婚也生了小孩,下了班就乖乖回家。当我们孤身一人时,很多事要做就做,很少考虑後果;但如果有一天某些人的幸福必须仰赖你的所作所为时,稍微有点责任心的人就很难为所欲为了。当年田畴扫地而盟的心意并没有丝毫改变,但不同的是如今的田畴必须要承担徐无山里五千户人家的幸福,田畴的性命已经不属於他一个人了。坞壁的存活策略就是中立,若是田畴真和老同事鲜于辅替刘虞报仇,失败了公孙瓒报复的矛头必然指向徐无山里的五千户人家;就算成功了,也不过拒虎迎狼,乌丸、袁绍又岂是什麼好货色。或许田畴於气节有亏,但比起教东武阳百姓七八千人相枕以死的臧洪,我更喜欢田畴的懦弱。

  畴曰:「此道秋夏每常有水,浅不通车马,深不载舟船,为难久矣。旧北平郡治在平冈,道出卢龙,达于柳城;自建武以来,陷坏断绝,垂二百载,而尚有微径可从。今虏将以大军当由无终不得进而退,懈弛无备。若嘿回军,从卢龙口越白檀之险,出空虚之地,路近而便,掩其不备,蹋顿之首可不战而禽也。」太祖曰:「善。」乃引军还,而署大木表于水侧路傍曰:「方今暑夏,道路不通,且俟秋冬,乃复进军。」虏候骑见之,诚以为大军去也。太祖令畴将其众为乡导,上徐无山,出卢龙,历平冈,登白狼堆,去柳城二百馀里,虏乃惊觉。单于身自临陈,太祖与交战,遂大斩获,追奔逐北,至柳城。军还入塞,论功行封,封畴亭侯,邑五百户。畴自以始为居难,率众遯逃,志义不立,反以为利,非本意也,固让。太祖知其至心,许而不夺。

  田畴回答道:「这条路秋夏往往会淹水,说它浅但车马过不去,说它深船又浮不起来,长久以来就很难通行。过去右北平郡的郡治在平刚县,从无终这里可以穿越卢龙抵达平刚,再由平刚取道至柳城。但这条路自汉光武帝建武年间就已经毁坏断绝,迄今将近有二百年的时间,不过我听说尚有小路可走。眼下敌军都认为我军被困在无终这里无法前进必定会无功而返,各个松懈无备,我们乾脆就利用这点偷偷地从卢龙口转进,越过险峻的白檀,尽挑些没人居住的地方走,这条路又近又方便,必能攻乌丸於不备,到时蹋顿的头颅不用作战也可手到擒来。」曹操对此计策大为赞赏,於是假装退兵,又在水边路旁竖了块木头做的标志,并在上头写道:「方今暑夏,道路不通,且待秋冬,乃复进军。」乌丸的刺候见到这个标志,都以为曹操的大军真的撤退了。曹操又命令田畴率领他在徐无山的部下担当大军的向导,东上徐无山,北出卢龙口,历经平刚县,登上白狼堆,一直进军到柳城外二百馀里(各位如果想体验田畴的北征之旅,可以在今天北京市的蓟县搭乘大秦铁路坐到遵化市,再北上穿越长城到达承德市,接著搭锦承铁路一路坐到朝阳市。不想坐火车的话就从蓟县走公路到遵化,再转国道112到承德,然後再转国道101到朝阳,也是蛮方便的),乌丸才惊觉大军压境。单于蹋顿等(袁绍为了拉拢乌丸,封了好几位乌丸单于。想知道这时候到底有哪几个单于和曹操交战,可以查考〈武帝纪〉)亲自压阵,曹操与之交战,大败乌丸,一路追杀败军二百馀里直到柳城为止。等大军从塞外班师後,曹操论功行赏,打算封田畴一个五百户的亭侯。田畴则认为自从故主刘虞被害以来(「居难」不可解,钱大昕认为当作「君难」,从之),自己率众遁逃。如今自己并未报故主被杀之仇,反而因为帮忙曹军而蒙利,实在不是自己的初衷,於是坚决不受封。曹操了解田畴的心意,便不再提封赏之事了。

  辽东斩送袁尚首,令「三军敢有哭之者斩」。畴以尝为尚所辟,乃往吊祭。太祖亦不问。畴尽将其家属及宗人三百馀家居邺。太祖赐畴车马谷帛,皆散之宗族知旧。从征荆州还,太祖追念畴功殊美,恨前听畴之让,曰:「是成一人之志,而亏王法大制也。」於是乃复以前爵封畴。畴上疏陈诚,以死自誓。太祖不听,欲引拜之,至于数四,终不受。有司劾畴狷介违道,苟立小节,宜免官加刑。太祖重其事,依违者久之。乃下世子及大臣博议,世子以畴同於子文辞禄,申胥逃赏,宜勿夺以优其节。尚书令荀彧、司隶校尉锺繇亦以为可听。

  後来辽东太守公孙康砍了袁尚,把他的首级送给曹操,曹操下令「三军有敢祭奠袁尚者斩」。田畴则因为曾为袁尚所徵辟,於是前往吊唁,曹操也没管他。田畴将所有的亲戚与同宗之人三百馀户迁居到邺城,曹操赐给他的车马谷帛,田畴全部分送给亲戚朋友。田畴跟著曹操打荆州回来後,曹操想起田畴过去确实立下大功,对於之前听任田畴拒绝受封一事感到非常惋惜,说道:「这是成全了个人的心意,却有亏有功必赏有罪必罚的王法之道呀!」於是又想封给田畴当初许下的爵位。田畴上书言及自己的心意,甚至到了以死自誓的地步,就是不希望受封。曹操这次没那麼好说话了,硬是要封田畴,但每次都被田畴拒绝。结果御史反而因此弹劾田畴,认为田畴标新立异,想成全自己耿介有所不为的小志而违背国家赏罚的标准,应该免除田畴的官职并把他定罪(这个人真是无聊,不过由此也可见曹魏刑法之酷)。曹操非常看重这件事,但考虑了半天也无法下决定(「依违者」是犹豫不决之义。《汉书?韦玄成传》:「於是上重其事,依违者一年。」颜师古注:「依违者,不决也。」)。於是把这件事交给世子曹丕与诸位大臣共同商议。曹丕认为田畴此举等同过去楚国令尹子文自毁其家以纾国难、申包胥为君不为身而逃赏的精神(这两则故事可见《左传》庄公三十年与定公五年),不应该违背田畴的志向以表彰他的节义。尚书令荀彧、司隶校尉锺繇也赞同曹丕的意见,认为应该听任田畴的作为。

  田畴吊唁袁尚一事,裴松之评得好:「臣松之以为田畴不应袁绍父子之命,以其非正也。故尽规魏祖,建卢龙之策。致使袁尚奔迸,授首辽东,皆畴之由也。既以明其为贼,胡为复吊祭其首乎?若以尝被辟命,义在其中,则不应为人设谋,使其至此也。畴此举止,良为进退无当,与王脩哭袁谭,貌同而心异也。」这话讲得挺不错的,田畴的举措确实是失宜,不过这也是东汉人物的陋习。对田畴而言,既然袁尚徵辟过他,那也算是半个主君了,吊唁一下故主再平常也不过了,东汉时还有人给故主守三年之丧的咧!曹操下令「三军敢有哭之者斩」也是说说而已,当时除非穷凶极恶或是过度缺乏政治头脑的家伙,大多不会对这种怀念故主的「义举」有所处分的。

  太祖犹欲侯之。畴素与夏侯敦善,太祖语敦曰:「且往以情喻之,自从君所言,无告吾意也。」敦就畴宿,如太祖所戒。畴揣知其指,不复发言。敦临去,乃拊畴背曰:「田君,主意殷勤,曾不能顾乎!」畴答曰:「是何言之过也!畴,负义逃窜之人耳,蒙恩全活,为幸多矣。岂可卖卢龙之塞以易赏禄哉?纵国私畴,畴独不愧於心乎?将军雅知畴者,犹复如此,若必不得已,请愿效死刎首於前。」言未卒,涕泣横流。敦具答太祖。太祖喟然知不可屈,乃拜为议郎。年四十六卒。子又早死。文帝践阼,高畴德义,赐畴从孙续爵关内侯,以奉其嗣。

  尽管如此,曹操还是想要封田畴。田畴与夏侯敦交情向来不错,曹操对夏侯敦道:「你就试著动之以情来游说他吧!不过你可不要说这是我的意思,你想怎麼说随你高兴。」夏侯敦於是跑到田畴家过夜,依著曹操的吩咐行事。田畴见夏侯敦吞吞吐吐,知道他是来当说客的,当夜一句话也不说。第二天夏侯敦离开时,拍著田畴的背说道:「田君,主公是真心想封你的呀!你难道就不能再多考虑考虑吗?」田畴回答道:「你这话错得过份。我田畴是个有违义理逃窜天涯的罪人,现下因为主公的恩德得以苟活,已经是万分幸运了。我岂可因为想要搏取赏禄,就把当初北征那档事当作货品一样卖掉呢?就算国家认为我是真有功劳而不是市禄之臣,我田畴又怎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呢?将军您是我的知己,居然还劝我接受封赏。如果真要我封侯,我不如现在就自刎在你面前。」话还没说完,田畴就已泪流满面了。夏侯敦把田畴的话一五一十地转告曹操,曹操长叹一声,知道终究无法使田畴屈服,只好象徵地任命田畴为议郎。田畴死时四十六岁,儿子又早死绝後。曹丕登基後(「阼」为厅堂的东阶。古代主人升堂自东阶,客人升堂自西阶,「践阼」意谓登上东阶成为天下的主人,也就是登基为天子之义),深深叹服田畴的德义,封田畴的堂孙田续为关内侯(只有俸禄没有封邑的爵位),并继承田畴的血脉。
 
  为什麼田畴不但不愿意被封侯,而且还表现得这麼激烈呢?其实田畴自己说得很清楚,他认为自己始终未曾替刘虞报仇,於大节有亏,身为「志义不立、负义逃窜」的不义之士,如果给予封侯厚禄,一方面减损国家的名声,另一方面自己实在太过意不去了。田畴不替刘虞报仇,是因为记挂著跟随他的五千户百姓,虽然保全了百姓们的安全却违背了自己当初的誓言,田畴的心里想必是非常痛苦。这个痛苦使他在面对封侯一事时充满了对自己的罪恶感。虽然他屡屡逃赏,却与那些希冀终南捷径的假隐士大不相同,田畴真可说是一位有血有肉的真汉子。而陈寿的〈田畴传〉既能表现田畴的多智高义,又能表现他的纠结痛苦,真是篇好文字呀!裴注附了曹操欲封田畴的令以及曹丕、荀彧等讨论田畴是否该封赏的文字,这些文章陈寿一概不取,由此也可见史家剪裁之力。

  评曰:田畴抗节,王修忠贞,足以矫俗。

  《三国志》卷十一与卷十二是非常有趣的两卷,它们刚好在荀彧、荀攸、贾诩这些大谋主之後,又在锺繇、华歆、王朗这些曹魏阿衡之前。《集解》引刘咸炘的意见,认为卷十一的人物乃「东京清节之後劲」,卷十二里的人物乃「曹魏刑名之前茅」。这话说得大旨无乖,不过说何夔、邢顒、鲍勋是刑名之臣又未免过份了。总的来说,卷十一的人物袁涣、张范、凉茂、国渊、田畴、王脩、邴原、管宁、王烈这些人,或隐於朝,或隐於野,或治民以教化,或佐君以礼义,卷十二的人物自崔、毛以下,均恪守臣节,以治民为先,间或因坚守原则而不容於朝。卷十一卷十二里的人物,都是有人格有操守的君子,所以陈寿把他们放在这麼前面的位置。东汉尚隐逸,卷十一相对又比卷十二精彩多了。《三国志》没有〈隐逸传〉也没有〈文学传〉,但都有与之对应的篇什,陈寿将隐逸放在《魏书》这麼前面的位置又尽心力写好其中的每个人物,这当中自有陈寿的用心,大家可以多多体会。最後附上王鸣盛《十七史商榷》里对此卷的评语作为本文的终结:「诸人生於乱世,或不忘故君,或甘心死节。其仕於操者,皆因缘托寄,非其本心也。况皆未入黄初,篡夺之事不与焉。以管宁终之,以见隐见不同,臭味各别。必如宁之志行,方为最高耳。」
 楼主| 发表于 2010-8-11 10:14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山西
从"田畴字子泰,右北平无终人也"到"畴以尝为尚所辟,乃往吊祭,尽将其家属及宗人三百余家居邺."的译文

http://wenwen.soso.com/z/q130015931.htm

田畴,字子泰,右北平郡无终县人。(汉献帝)初平元年。讨伐董卓的“义军”兴起.董卓胁迫汉献帝迁都长安。幽州牧刘虞叹息道:“贼臣发动叛乱,天子流离失所。我作为宗室老臣,现在想要请一使臣去朝廷进见天子,表达我效忠朝廷的节操,怎么才能得到能不辱使命的壮士呢?”他的下属全都推举田畴。刘虞于是就准备好礼物邀请田畴相见,对田畴非常满意,于是刘虞任命田畴担任从事的职务,为他准备好出使的车马。在要出发的时候,田畴说:“现在道路阻断,贼寇任意劫掠,如果以官员的身份奉命出使,很容易被人指认出来;我想以私人身份暗自上路,只希望能够完成使命。”刘虞同意了他的想法,并且亲自祭祀路神为田畴饯行。
田畴上路之后,改道西关,出边塞,沿着阴山直奔朔方郡,顺着小路走,终于到达长安完成了使命。朝廷下诏任命他为骑都尉,他认为天子正流亡在外,作为臣子不应该承受荣宠,坚决不肯接受。朝廷很赞赏他的道德。三公官府同时召他做官,他都没有应命。得到朝廷的答复后,他就快马加鞭往回赶,可还没到幽州,刘虞已经被公孙瓒杀害。田畴回到幽州后,就去拜祭刘虞墓,在墓前念了朝廷的章表,大哭一场而去。
公孙瓒听说田畴拜谒刘虞墓,非常愤怒,悬赏捉拿他,最后将他捕获。公孙瓒对田畴说:“你为什么擅自到刘虞墓去哭祭,而不把朝廷的章表送给我?”田畴回答说:“汉王室衰败,人人怀有不忠之心,只有刘先生不失忠诚的节操。朝廷章表所说的,对于你来讲并不是什么好听的话,恐怕不是你所愿意听到的,所以就没有送给你看。”公孙瓒很佩服他的回答,就没有杀他,后来就把他释放了。
田畴回到了右北平郡,率领着自己家族和归附他的人员共几百人,扫地而盟誓说:“不报主公之仇,我就不再活在这世界上!”于是率众进入徐无山,选了一处幽深险要而又平坦的地方居住下来,亲自耕种来养活自己的父母。不断有百姓归附他,几年间达到5000多户。田畴于是为大家制定杀伤、盗窃、诉讼的法律.又制定了有关婚姻嫁娶的礼仪,兴办学校,发展教育,大家都从中受益,使聚居地达到了路不拾遗的境地。袁绍多次派人召请他,又随即授予他将军的印绶,任凭他安抚统辖自己的部众,田畴全不接受。袁绍死了以后,他的儿子袁尚又征召田畴,田畴始终没有应召。
田畴平时对乌桓多次杀害右北平郡的官员很是愤恨,有讨伐他们的想法而力量不足。恰逢太祖(曹操)北征乌桓,田畴就去献了乘其不备而攻之之计,结果大获全胜,因功被封侯赐地,田畴都坚决地谢绝了。太祖了解他的志向,就没有强迫他。辽东军杀了袁尚,把首级送到曹操处,曹操下令:“三军之中,谁敢去哭袁尚就处斩!”田畴因为曾经受到袁尚的征召(而感恩),就前往吊祭,并把他的家属和宗族共三百余人安置在邺郡。
 楼主| 发表于 2010-8-11 10:17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山西
青梅煮酒------名士田畴【转帖】

王员外的宅子  http://blog.sina.com.cn/santiago

2006-07-09

后汉末年先后出现了一大批名士,随着时局的变化,这批名士们也开始逐渐的分化。有的积极参与到群雄逐鹿之中发挥自己的才能,并成为后汉三国时期著名的政治家、谋略家、纵横家,这其中以诸葛亮最为突出;有的则是抱啸山林、不问世事、潜心治学,彻底成为山野之士,这其中又以大名鼎鼎的庞德公为首;还有一种,虽然无心政治,但却时刻关注时局的发展,并偶露峥嵘,虽不求闻达于诸侯,但在历史上却留下了重重的一笔。燕赵名士田畴就是这其中一位杰出的代表。田畴的一生,也给后人留下了很多的思索。
   (一)
  田畴(169年---214年),字子泰,右北平无终(今天津蓟县)人。自幼好读书击剑,在当地的名声很大。《三国志•田畴传》中说“田畴虽年少,多称其奇。” 初平元年(公元190年),幽州牧刘虞打算派遣使者到长安晋见汉献帝,以表达自己对东汉朝廷的忠诚,但由于当时路途遥远、盗匪横行,需要一位有胆有识而且又能随机应变的壮士来完成使命。刘虞的部下推荐了当时年仅二十二岁的田畴。刘虞便亲自向田畴发出了邀请。见面交谈之后刘虞对田畴非常赞赏,并任命田畴为从事,为他准备好车马。等到出使前,田畴对刘虞说:“目前道路阻隔,盗匪横行,若是公开打着官差的名义出使,反而会碍事。因此我想便装出发,抵达长安可能更容易些。得到刘虞的同意以后,田畴回到乡里,挑选门客等共二十多人共同赶赴长安。不过就连田畴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一来一去竟然花了三年多的时间。
  田畴出发以后,历尽艰险,《三国志•田畴传》中说“畴乃更上西关,出塞,傍北方,直趣朔方,循间径去,遂至长安致命。”可见一路的艰辛。到达长安以后,献帝非常欣赏田畴的仁义,诏拜骑都尉,三公官府也是同时召用田畴。但是田畴都是坚决辞让,不肯接受。在得到朝廷回复刘虞的诏书后,田畴立即赶回幽州复命。但还没到达幽州,刘虞已经在同公孙瓒的冲突中被杀害。田畴悲愤之下,回到幽州后立刻去拜谒刘虞之墓,在墓前宣读朝廷回给刘虞的诏书,然后哭泣而去。公孙瓒得知消息后大怒,立即派人重金悬赏并抓住田畴,责问田畴为什么不把朝廷的诏书交给自己而是拿到了刘虞的墓前宣读。田畴说:
  “汉室衰落,人怀异心,只有州牧刘公不失忠臣气节。朝廷诏书上对将军没有什么好话,这恐怕是你不愿意听到的,所以也就不交给你。何况将军你现在的行为也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既杀害了无罪的君子,又敌视忠义的臣子,这样的行为,必将让燕赵有识之士皆投东海而死,谁还会愿意跟随将军!”
  田畴的义正词严,终于让一向以残暴著称的公孙瓒哑口无言,最后只能将田畴释放。公孙瓒还说了一句这样的话:“田畴义士,君弗能礼,而又囚之,恐失众心。”由此也可以看出年轻的田畴在幽州的威望。
  如何看待这个时期的田畴呢?年轻有为,血气方刚,不畏强权,不怕死亡。书生意气跃然纸上!这时候的田畴大概和所有的青年学子一样满怀报国之志,故而有三年坎坷为一诺的壮举。刘虞治幽,政绩卓著(见拙作“《煮酒侃三国》之刘虞—三国前期杰出的政治家”),深受幽州士民爱戴,在田畴的心目中,刘虞是正义的象征,因此他对公孙瓒的暴行义愤填膺,冒险在其墓前哭泣,并在公孙瓒面前指责其劣行,体现出的是一种鲜明的书生正气。不过,从刘虞之死中,田畴已经对东汉末年混乱的形势有了一个基本的认识,这时候的他有点心灰意冷,对政治失去了信心。不过,田畴仍然有着自己的理想,接下来他为实现自己的理想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尝试。
   (二)
  田畴在公孙瓒手中侥幸逃过一死后,回到了家乡---无终。他没有消极避世,而是创造出了一个自己理想中的国度,并且获得了初步成功。
  田畴先是招集宗族“遂入徐无山中,营深险平敞地而居,躬耕以养父母。百姓归之,数年间至五千余家。”田畴又通过选举的方式成为领袖。然后按照自己的理想实施了一系列的政策:
  畴乃为约束相杀伤、犯盗、诤讼之法,法重者至死,其次抵罪,二十余条。又制为婚姻嫁娶之礼,兴举学校讲授之业,班行其众,众皆便之,至道不拾遗。北边翕然服其威信,乌丸、鲜卑并各遣译使致贡遗,畴悉抚纳,令不为寇。袁绍数遣使招命,又即授将军印,因安辑所统,畴皆拒不当。绍死,其子尚又辟焉,畴终不行。
   按照现在的说法,田畴制订了明确的刑法、婚姻法、教育法条例。从田畴开始招集说的“君仇不报,吾不可以立於世!”,说明田畴事先就已经提出了一个政纲:为刘虞报仇。作为团结部属的口号。另外,从“北边翕然服其威信,乌丸、鲜卑并各遣译使致贡遗,畴悉抚纳,令不为寇。”来分析,很可能田畴还成立了自己的军队。
  如何理解田畴的这番举动呢?笔者认为:这是田畴为实现自己理想的一次实践。古今读书人都对自己理想中的社会有个美好的憧憬,大都仅仅止步于空谈之中,而象田畴这样付诸于行动者寥寥无几。从“众皆便之,至道不拾遗。北边翕然服其威信”的效果来看,虽然史料中没有具体的描述,看不出田畴是否有一整套完整的政治思想和制度体系,但很明显,田畴的尝试是成功的。在当时政局混乱的局面下,田畴通过自己的努力,创造出一个“世外桃源”,一个理想的乌托邦社会。这种作为不能认为是一种消极的避世,而是一种积极的探索和追求,它比庞德公之类的名士终日抱啸田间、不问世事最后老死山林更加令后世思索和仿效。
  这也给后世的读书人一个启示:如何在理想不能实现的政局下去探索和实现自己的理想。著书立说固然可取,但是勇于实践进行探索则更加令人钦佩。如果仅仅止步于空谈之中,终将一事无成。
  (三)
  田畴的理想社会大概维持了十三年左右的时间。建安十二年(公元207年),曹操为了消灭袁绍的残余势力,北征乌桓。由于田畴声名远播又熟悉当地情况,曹操事先便派人征召田畴。田畴立刻收拾行装赶赴曹营,并被曹操任命他为司空户曹掾。但是经过一番交谈之后,曹操对田畴亦是赞赏有加,“即举茂才,拜为蓨令”。但是田畴推辞不就,跟随军队驻扎在无终。
  当曹军因气候及道路的影响,行军困难时,田畴向曹操提出:“沿海的这条道路在夏秋时节经常涨水,不利于行军。过去从卢龙口到达柳城有过一条路,虽然已经毁坏了有二百年,但是还是有小路可行。从卢龙越过白檀,出其不意,可以一举消灭蹋顿。”这个建议马上得到了曹操的采纳并立刻实施。也就是因为田畴的这个正确的意见,曹操得以在较短的时间内取得了北征乌桓的胜利,完成了同意中国北方的事业,从而结束了中原地区长期混战的局面。田畴在这场战争中立下了大功,所以后来曹操论功行赏,决定封田畴为亭侯,邑五百户。但是田畴还是固让不受。曹操也只能作罢。
  如何理解这个时期田畴的心态呢?我们可以从两段史料进行分析。首先是在《三国志•邢颙传》中记载了一段对话:
   颙谓畴曰:“黄巾起来二十余年,海内鼎沸,百姓流离。今闻曹公法令严。民厌乱矣,乱极则平。请以身先。”遂装还乡里。田畴曰:“邢颙,民之先觉也。”
  由此不难发现:当年还在尝试自己理想的时候,田畴就已经对曹操有一定的了解,而且评价很高。这也是后来田畴帮助曹操的原因之一。
  二是《三国志•田畴传》中的记载。当得到曹操的邀请时,田畴显得毫不犹豫这种现象来进行初步的分析。当时有其门客问他:“昔袁公慕君,礼命五至,君义不屈;今曹公使一来而君若恐弗及者,何也?”袁绍请了你五次,你都不去,怎么曹操的使者一来,你就迫不及待要走呢?田畴的回答很简单:“此非君所识也。”笔者认为:这是田畴内心思想的一次转变。乌桓入侵已有百年,这种矛盾使得田畴暂时放弃了自己继续完成实现理想社会的探索,加入到民族战争的行列之中。曹操北征乌桓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消灭袁氏的残余势力,而田畴的加入,则完全是为了民族大义。(《三国志•田畴传》中说:“畴常忿乌丸昔多贼杀其郡冠盖,有欲讨之意而力未能。”就充分证明这一点。)。在民族大义面前,田畴显示出一个读书人的民族气节。
  田畴此时的思想似乎也发生了转变。或许这个时期的田畴对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建立一个“世外桃源”,仅仅能保全自己宗族和幽州部分百姓的安全,但是根本不能改变后汉末年天下大乱的局面。所以,田畴不但加入了曹操的阵营,还把自己的家属和同族三百余人全部迁居到鄴城。看来是把希望寄托到曹操的身上了。
  (四)
  田畴加入曹操阵营后, 跟随曹操参加了南征刘表的荆州之战和赤壁之战。战后曹操回忆起当年田畴在自己北征乌桓之战中的功勋,后悔当初答应了田畴的固让不受,所以又再次将以前赐封给田畴的爵位授予田畴。田畴依然是“上疏陈诚,以死自誓”,坚决不受,以至于曹操“欲引拜之,至于数四,终不受”。后来曹操很不高兴,派亲信夏侯惇前往劝说。田畴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我田畴只是一个负义逃窜之人,承蒙曹公的恩典得以安全地活到今天,已经是够幸运了。难道还要拿进军卢龙作为资本,来换取封赏和俸禄吗?纵使国家庇护我,我田畴还是感到非常惭愧。将军你是了解我的苦心的。如果你回去无法交代,那么我也就只有自刎在你的面前,以死明志了。
  夏侯惇后来把田畴的话转给了曹操,曹操长叹一声,知道无法强求田畴,最后给了田畴一个议郎的虚衔。田畴终于得以按照自己的意愿一直生活到四十六岁病故。
  如何看待田畴不愿为官呢?这个疑问在当时就引起了一番争论。有官员针对此事弹劾田畴,说田畴是想成全自己的小节而违背国家赏罚的标准。对此曹操也犹豫了很久,让太子曹丕和大臣们进行讨论。曹丕认为田畴此举与子文辞禄,申胥逃赏一样,都不应该强夺本人的志愿而要宽容其节义;尚书令荀彧、司隶校尉锺繇都非常赞同曹丕的看法。其实田畴不愿为官的理由很简单:田畴认为自己没有能够亲手为故主刘虞报仇,违背节义之气,属于“志义不立、负义逃窜”之士,不应该得到朝廷的封赏。(和田畴有同样遭遇的还有邢颙。邢颙也是因为老上级去世辞官而遭到弹劾。当时曹操的态度是:“颙笃於旧君,有一致之节”,最后并没有追究)。这里我们不去深究田畴不愿为官的具体原因,我们至少可以从中得出一个结论:田畴没有利用自己的功劳替自己捞好处,言行一致;也不会利用自己的节气换取政治资本,表里如一。这比起同样是名士的许攸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五)
  对于田畴一生,陶渊明在自己的《拟古九首》诗之二中做了一个准确的评价:“辞家夙严驾,当往至无终。问君今何行?非商复非戎。闻有田子泰,节义为士雄。斯人久已死,乡里习其风。生有高世名,既没传无穷。不学狂驰子,直在百年中。” 陶渊明对田畴这样的高尚节义之士深表敬仰,对世间不顾节义而趋炎附势、争名逐利之人表示了自己的厌恶。陈寿在《三国志•田畴传》中对田畴的评价是:“田畴抗节,王脩忠贞,足以矫俗”,对田畴持守大节也是非常的赞赏。在笔者看来,田畴避世不消极,为人不虚伪,处世求心安,不愧为一代名士。为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勇于尝试并取得了初步的成功;为抵御外族的入侵,放弃“世外桃源”,投入到民族战争的洪流之中并取得胜利;重诺言三年坎坷;守节气不趋炎附势;立大功不求高官厚禄。如此风范世间几人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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