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母厚爱
作者:无用功
每每看到《猫和老鼠》,猫凶凶地追,老鼠玩命地逃的场面,就会开心一笑。童年生活中,母亲追打我弟兄的一幕幕在眼前闪现。母亲象极了那只猫,我们四散奔逃却远不及小老鼠的灵巧。徒劳挣扎注定的结局就是母亲手中的笤帚疙瘩或者鸡毛掸子在我们弟兄没多少肉肉的屁股蛋儿上挨个狠劲的反复的亲密接触,继而我们的脸扎在炕上哀哀的嚎。 七十年代,母亲生下了挨肩儿的我们哥仨。按奶奶的话说,就是三只狼羔子。缺衣少粮的年代就是多了三张嘴。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我们围着饭桌,六只眼瞪得溜圆,三双筷子打着架,在盛菜的大海碗里你抢我夺。母亲往灶膛里塞把柴禾,坐在门槛上,掰块硬棒棒的玉米饼子在嘴里嚼 顽劣成性的我率领着两个弟弟西坑洗澡,东山偷桃,花秸垛里藏猫猫,前趟街撵得人家的鸭子扑打着翅膀呱呱的跑。当我们衣衫打铁似的,脸上一条土面,一道子汗的到家,告状的早在家候着呢,母亲大门一插,断了我们的后路。鸡毛掸子一抄,“过堂”开始。 母亲打我们下手重。揪耳朵,惩罚我们不长记性。拧脸蛋,是看我们还敢不敢跟她把眼瞪。踢屁股,是看下回挨打还跑不。用鸡毛掸子抽打,气愤的说;“让你们不听话!” 那次,保良有本小人书《铁影壁》,不愿意借给别人看。我就怂恿二弟一起去骗保良妈,说:保良去小桥子地里干活去了,和我俩说好了,让我俩看的。他妈翻出钥匙,鼓捣开盛小人书的小柜子。我俩高兴的蘸着唾沫,眼珠子发着光,看了一本又一本。晌午保良到家一看小人书翻乱了。他妈就找家来了。看事不好,我俩掉头就跑。向东,下沟,攀上沟沿,再向东。我跑出有三里地,回头看。母亲还追得急。失败还是属于弱者,我和二弟被母亲一只手拎着一只耳朵拎得我俩呲着牙歪歪扭扭的回家去。插上门,持续时间长的连打再踢,老弟也缩在炕脚头,吓得大气不敢出。最后母亲无力的靠在椅子上说:“哪个当妈的不心疼自个身上掉下的肉,打你们妈更难受。你爸爸在外地上班,常年不着家。你们又学着撒谎了,妈是怕你们学坏啊。。。”我们不由得扑到母亲的怀里,伸手抹着母亲眼角溢出的泪水,哭着保证:“妈,我们不气你了,我们都听你的话啊”。 念小学的时候,村里没有电。我们趴在炕上的窗台那儿一溜儿写作业,母亲在边上借着煤油灯的光亮纳鞋底子。毛头纸糊得窗户上我们娘四个的影子拖拽的好长,两扇窗户挤得满满当当。母亲用针锥子扎个核桃举在灯火上,火苗舔着,“卡巴卡巴”的响。我们抢着吃,母亲笑着说:“都有份,别烫了” 我们生日的时候,母亲会蒸上一平屉大糖包子。还会给我们做上几个“小刺猬”。用面团揉搓成圆鼓鼓的身子,剪刀灵巧的把面团剪成刺状,头部点成三粒小红豆,两只小眼睛一只小嘴。我们快乐的好几天都不忍心吃掉。 岁月悠悠,一晃我们弟兄上学,参加工作,娶妻生子。街坊邻居都很羡慕母亲,说:“你老的孩子都有出息,都孝顺!”母亲笑着说:“他们小时候净给我惹事,我真打!” 家里有了新鲜物儿,母亲就叫我们回家。她知道我爱吃新花生,二弟爱吃“老婆耳朵”的豆角,老弟爱吃葱花饼。孙子,孙女们爱吃她调制的芝麻酱。我们买给她的东西,她会嗔怪:“孩子快大了,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妈啥也不缺,别瞎花钱。”我们烙糊的烙饼,炒咸炒生的菜,她笑呵呵的说:“好吃,正好!” 父亲走了,母亲还固执的守着老院老屋,她自个用廉价的染发膏涂抹,头顶上一片没有光泽的黑发遮盖不住那一缕一缕刺眼的白。她的语速明显变慢,有时候好会急急的咳嗽。听说我们回家,母亲就会一遍一遍的热辣的凝望村口的小路。不放心的还是打上一个电话,知道我们在路上,她会降低兴奋的语调,说,不急,不急。 我经常梦回童年,想起那些年母亲对我急急的追赶,想起母亲抽打我屁股扬起尘土,想起母亲恨不成钢的骂,想着想着就会掉眼泪。羞愧中夹杂着幸福的滋味。少不更事的我们带给了母亲太多的心碎和伤悲,幸福的是我们始终和母亲相依偎,和母亲一起挖野菜,帮母亲割草,喂猪,种地,收秋,还有饭熟时,母亲吆喝我们回家吃饭的声音,熟悉中颤颤巍巍,严母的爱呀,也颤颤巍巍。 |